第11章 盛月宮中始交鋒
蘇靈咚答應了參加馬球賽。
官家隊的隊首原本乃是黎妃,後因太子妃一番暗中操作,便傳出黎妃抱恙,隊首最終換成了李鳳娘。
名單幾日前已呈上去,得知隊首更換時趙驿孟心覺不妙,面上卻平靜如故。
四月初二這一日,蘇靈咚與趙驿槿整裝完畢,準備前去盛月宮參加賽前訓練。
出發前,趙驿孟對蘇靈咚道:“當心太子妃。”
“六哥放心,我會護好嫂嫂。”一旁的趙驿槿笑容純真,爽然道,并不知太子妃是什麽樣的心性。她比蘇靈咚矮一些,然打馬球的身高卻綽綽有餘。
“馬背上可不是玩的,球不長眼。”趙驿孟兇了妹妹一句。
“既如此,現在退出來還來得及麽?”
蘇靈咚并不知隊首更換之事,只是想起,成親之時太子妃将昏迷藥送進王府,攪亂了他們的婚事,且趙驿孟已不是第一次提醒她小心太子妃,可見他二人已交惡在先,此行可以眼見地兇多吉少。
“哪能說退便退?現今人員已篩選完畢,訓練時間亦已排上日程,無重大緣由不可輕易退出。”
已成騎虎之勢,趙驿孟決定見招拆招。
“六哥,為何太子妃娘娘總要針對你們?”
與趙驿槿一般,蘇靈咚每每想問,卻苦無機會,他們之間到底是利益沖突,或是別有隐情?
“太子妃向來我行我素,她看不慣的人多了去,本王不過其中一個。”
“明明六哥與太子情同手足,共進同退,真是不懂太子妃娘娘。”
“她恣意慣了,見不得別人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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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如此,确定不是男女私情,蘇靈咚頭側向一旁,嘴角輕輕上揚。
交代一番後,他們拜別了太王妃。
到了王府大門外,車馬及衆仆已在恭候。
趙驿孟接過小橋手上的缰繩,上了馬。一旁的趙驿檸亦上了馬。
蘇靈咚姑嫂二人同上了一輛馬車,後面又有幾輛丫鬟們乘坐以及裝着行囊的車輛,一行浩浩離府,朝錢湖門的方向駛去。
約一個時辰之後,他們便到了盛月宮外。
這宮殿位于西湖南部,一旁有官家的馬場,以及馬球場。
當今聖上是最愛馬球的,故而這裏被建得應有盡有,設施齊全。
太子與趙驿孟等住在盛月宮南端,太子妃引領的皇家女眷住在北院。
蘇靈咚與趙驿槿在兩位女官的帶領下,到了她們的院落,是一個大院的西廂房。
“亦不知正堂住的是哪一宮的人?”進屋之前,趙驿槿往那邊看了看。
前面的蘇靈咚已邁上臺階,既然太子妃是隊首,這正堂自然是她。
“妹妹,你要住右室還是左室?”進入屋內,她回頭問。
“左室。” * 趙驿槿道。
二人的侍女将各自的行李包袱帶進屋裏,衣裳、球杆等官家都有提供。
出發之前,她姑嫂二人特制了手套,以及護膝。
二人歇下,才喝了一碗茶的功夫,忽有兩名宮女将嶄新的馬球服送了過來,并傳明日換上球衣,辰初到西球場臺下集合。
是以當晚,大家便早早歇下。
隔日,衆人皆起了個大早,換上繡成趙字樣牡丹花的球衣,并系好鑲紅珠嵌白玉的腰帶,最後又按要求梳了男式束發,穿了長靴……
“嫂嫂,嫂嫂!”趙驿槿在外頭喊着,“你可好了?該出發了。”
蘇靈咚攏了攏耳邊的散發,答道:“就出來。”
及至一出屋,姑嫂二人對着看了大半天。
一旁的侍女們也圍着她們二人來回看着。
“一模一樣的衣裳,為何嫂嫂穿上去英姿飒爽,靈氣逼人。看看我,我要被自己這模樣氣哭了!”
趙驿槿盯着蘇靈咚亭亭玉立、佛如女将般的模樣看了許久。
這球衣穿上去二人都利落了許多,沒了寬袖裙擺,女性所特有的纖細被勾勒無遺。
“妹妹如今變成了俊郎君,何故要氣?”蘇靈咚一笑,爾後對着她身後的侍女道,“看你們,連耳墜亦未摘,到了場上,這東西是礙事的。”說着,伸手為趙驿槿摘下來,遞給了一旁的侍女。
她姑嫂二人相攜出門,才到門口,忽聽到院中一陣吵鬧。
蘇靈咚看了看人群,忙拉住趙驿槿,小聲道:“且讓她們先行。”
“是太子妃娘娘她們。”趙驿槿亦小聲回應。
李鳳娘被一群花枝招展的宮女簇擁着,走在最前頭,她身旁是李鹛辛。
她率先扭頭向蘇靈咚的廂房望過來,接着衆女子亦随着她的目光望過來,那些目光,或探尋、或好奇。
李鹛辛朝趙驿槿看了看,随後目光不經意地挪到蘇靈咚身上,心中想着,那清俊又高挑的必定是蘇靈咚了,便是穿着馬球衣裳,亦難掩她那奪目的光彩。
直至太子妃她們出了院門,蘇靈咚一行七八人才出發。
“嫂嫂,我覺得好不安。”太子妃那意味不明的笑令趙驿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昨日妹妹不是跟郡王說過,要護好嫂嫂的?”
“妹妹不知天高地厚,把話講大了,還是讓嫂嫂護妹妹罷。”
蘇靈咚并不輕易許諾,道:“我們互相應着,見機行事。”
太子妃一行前腳一到,蘇靈咚她們亦到了。
臺上的李鳳娘道:“明日起,比隊首遲者,笞十次;再犯,二十次;若屢教不改,杖刑伺候。”
臺前叽叽喳喳的衆女頓時靜下來,齊聲答:“是,謹遵娘娘旨意。”
球員皆攜有侍女,侍女候在臺子兩旁。
好幾個人偷偷地看蘇靈咚,低聲地說着,諸如“她便是孟郡王的新娘子”、“聞他二人拜堂時孟郡王昏睡不醒”、“孟郡王是不是對那丫鬟始亂終棄故而才被才下藥;絕無可能,想必是嫉妒的” * 、“聽聞他們共簪姚黃,她可真有本事啊,孟郡真是寵她”……
在所有的低語之中,蘇靈咚唯覺得“孟郡真是寵她”聽起來最為刺耳。
那一日過去已将一月,事情果然不會如此輕易翻篇。
李鳳娘不語,故意磨蹭,令大家有空議論紛紛。
她的目光落到蘇靈咚身上,暗想好個英姿俏麗的美人,怪道孟郡王選了她,那臉蛋确實遠勝于自家妹妹,不過現今你落到這兒,到時若能夠傷在你身、痛在他心亦是不錯的。思及此,她的眉梢眼裏露出淡淡的得意與壞笑。
蘇靈咚見太子妃望着她,微微颔首致禮。
一衆女眷,多是近年才入宮的年輕妃嫔,像蘇靈咚這樣的年輕王妃亦有幾個。
李鹛辛是個例外,她本是王侯将相之女,論理并不屬官家隊,然李鳳娘将她說成自己妹妹,對此亦無人置喙。
“大家見到衣裳上的數字了麽?”李鳳娘問道。
衆女低下頭,在球衣繡花之下見到了數字。
“嫂嫂,你的是幾?”趙驿槿小聲問,其餘人等亦紛紛互相問着。
“四。妹妹呢?”
“八。”
李鳳娘清了清喉嚨,大家方又靜下來,“奇號站本宮左邊,偶號站本宮右邊,按高矮各站成一列。”她的聲音充滿壓迫之氣。
衆女又亂了一陣方站好隊。
這時,蘇靈咚注意到李鳳娘的球衣上繡的數字是一,她亦要上場麽?
趙驿槿見到李鹛辛站到了奇數隊,她二人這時互相看了看。
早前,她們是要好的。有很長一段時間裏,李鹛辛常常到王府,可自從孟郡王被賜婚之後,她便漸漸疏遠了她,直至那時,趙驿槿方察覺,原來李鹛辛找她,是為了見她六哥。
至如今,她二人已有好幾個月不曾聯絡。
李鳳娘令衆人安靜,又道:“我們共二十人,都是精挑細選的,這四月上旬與中旬,便按照奇對偶練習。”
“是。”衆女答。
“大家到馬舍選馬,各自的侍女帶着球杆跟上。”
李鳳娘說完走下臺,站到奇隊最前,她并非最高的,然氣勢卻是最烈的。奇隊先行,偶隊在後,球員們朝馬舍的方向行去。
東宮的女官姜兒帶着宮女為衆侍女分了放在臺下的球杆,那球杆挂在一個木架上,把手包着密實的皮子,球杆粗細均勻,底部似月的球柄上套有黑皮套。
侍女們領了球杆,方跟上,尋自己的主子去。
蘇靈咚前面還有一名女子,她二人身量相當,只是她束的發髻高一些,故而排在了第一。走在綠草如茵球場旁,她掃視了下球場,闊大的球場三面圍着短垣,左右兩端各立一個球門,門柱被漆成醒目的赤色……
忽地,一陣馬兒嘶鳴遠遠傳來,方位是日光投來的那邊,蘇靈咚循聲望了一眼,那嘶鳴的馬兒可是趙驿孟所騎?他那身量,在球場上想來是醒目無比的,他的球技又如何?若他上場時,能在一旁觀看該多好。 *
這般胡亂地想着,她們已到了馬舍之外,太子妃令大家進去挑馬。
“敢問,你可是上月從揚州嫁過來的姐姐麽?”在蘇靈咚前頭的女子忽轉身問道,她的長得有些豐腴,觀之可親。
“正是。妹妹叫蘇靈咚,敢問姐姐名諱?”
“我乃是宣郡王府的豐采星。”
“原是豐姐姐,妹妹有禮了。”
她二人邊說話邊選馬兒。
一旁的趙驿槿轉身見到李鹛辛正看着她們這邊,以為她想與她說話,便朝她走了過去,李鹛辛實是在看蘇靈咚,見趙驿槿走來,她轉身往太子妃那邊去了,留了個背影給她。
如今,她無顏再直面昔日姐妹,被她兄長所拒,便如同被整個王府拒了一般。
西球場的馬舍中皆是內侍(宦官)在看管,因訓練需要人手,宮中又增派了幾十名過來。
一會兒過後,蘇靈咚選了一匹黑馬。
“娘娘好眼力,這馬在整個馬舍裏乃數一數二的。”為她牽馬的內侍笑道,他看起來年紀并不算大。
“只不知馬兒烈不烈?”蘇靈咚見它高大,面相卻不兇。
每次選馬,她總會選不躲避她目光的,方才這黑馬望着她打了個響鼻,她一伸手,它居然蹭過來,仿佛是它的主人那般,她便選了它。
“北院的馬兒脾性都較溫和,這是馬舍中最高大的一匹。”那內侍邊說邊給馬兒套上馬鞍,爾後為蘇靈咚将馬牽到馬舍之外,服侍她上了馬。
這時,在一旁的青梅摘下黑皮套,将球杆遞給了蘇靈咚:“姑娘,當心。”
蘇靈咚點點頭,駕馬進入球場,加入偶數隊伍。
奇數隊為首的李鳳娘騎着一匹棗色馬,她身旁的李鹛辛騎着一匹栗色的。
兩隊對峙,計分官已将那朱紅色的木球置于兩隊中間,他高聲道:“奇數隊球門在東,偶數隊球門在西;一刻鐘一局;飛球無眼,馬易受驚,賽中各位娘娘、姑娘多加小心;違規者次局不得上場……”
爾後,一聲鐘響,比賽開始。
開球者為李鳳娘,只見她輕輕夾了夾馬肚,左手抖動缰繩,靈巧躬身,長杆一揮,那朱紅色的皮球離地起飛,滑過矮空。
場上馬匹應聲而動,嬌俏的駕聲此起彼落,大家追球而去,一時間場上真乃“控馬攀鞍事打球,花袍束帶競風流”。
場外,臺上有幾位年長一些的妃嫔觀賽,臺下是待命的女醫,以及歡呼的衆侍女,她們的目光只追随着自己的主子,那樣子,竟比場上的嫔妃及王女們更加緊張。
這時,蘇靈咚的黑馬追上朱球,她俯身一鏟,那球飛向豐采星,她一邊駕馬,一邊揮杆截住快速飛來的球,欲将它打向距球門不遠的隊友。
然而她并未截住,紅球落到草地上,趙驿槿追過去,這時一個圓臉女子殺出來,擊中了球,接着不遠處一位年紀與趙驿槿相仿的攔空一擊,球又回到了蘇靈咚附近。
李鳳娘駕馬逼近蘇靈咚,大喝 * 一聲,吓得黑馬一大跳,馬背上的蘇靈咚原本已挨近球,結果側身時被馬兒一甩,險些摔了下去,好在她對騎事十分熟練,只見她及時抓住馬鞍,借力左腿,又穩穩地坐回馬背,她的球杆終是揮了個空,那滾個不停的球被另一個人搶去了……
及至一局畢,雙方均未進球。
相較男子馬球,女子打球了終究是更溫和一些,馬速不至太快,大家比拼的乃是控球與揮杆的精準。
休息一番,第二局蘇靈咚漂亮地進了一球,惹得衆人歡呼。
下場時太子妃面露不悅,第三局開局乃十分努力,然她越急越未能的手,在臨近結束的時分,隊友進了一球,她情緒方稍稍平複了些。
第四局如第一局,并無人進球,這熱身賽加休息時間,打了幾近一個時辰,最終平局收場。
太陽漸漸升高,清晨訓練結束。
趙驿槿見蘇靈咚總算安然,心中懸石方稍微落下來,整場比賽,她光莫名地擔心嫂嫂,球亦未能擊中幾次。
這一日午後是揮杆擊球訓練,一日平靜而過。
然到了晚上卻起了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