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姐妹私會暗計生
“蘇姑娘!”
是趙驿孟!!蘇靈咚沒有回頭,這個稱呼像一支箭刺到她心上,在他心裏,我竟依然是蘇姑娘麽?
她擡起頭,看向院中那兩棵亭亭而立的枇杷樹,并未回答。
“為何不答應本王?”他走到她身旁,二人站在長廊裏,早晨的陽光斜射進來,照在他二人的腳邊,襯得兩張臉十分亮堂。
階前綠草茵茵,春花已幾近失蹤。
蘇靈咚的目光還停留在枇杷樹上,那枇杷果已隐隐地泛黃。
“這裏沒有蘇姑娘的。”她的聲音有點小,連她自己亦不确定,話中是責備還是失落更多,二人早已拜過天地,他怎可如此稱呼?
趙驿孟一怔,明明方才她還歡歡喜喜,怎才隔了一會兒,便變了個人。莫非,她是介意稱她為蘇姑娘麽?
娘子?郡王妃?趙驿孟望着她。
良人?這個他絕對叫不出口。
“本王問你,你可會打馬球?”
“會的。”蘇靈咚的聲音依舊很小,說完她亦不看他便轉身往前走去。
“本王話還未說完。”
“你請繼續。”現在,她無心再聽他說話,更無 * 心與他說不該再稱她為蘇姑娘,這種事,不應需要她特意說的。
此前她還期想着,他至少會喚她的名字,如今看來是期待得太多。
還是說連口頭上的稱謂亦要等到秋季過後麽?蘇靈咚的心擰了下,自己到底是嫁了個什麽人?這親,越來越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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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五月有馬球賽,若你喜歡,亦有女子馬球,你可找九妹一同參賽。”這亦是方才趙驿檸說與他的,已是定下來之事。
“我想想。”
一顆熱心遇了冷臉,趙驿孟不是滋味。
蘇靈咚不願見他,故而一路都不曾回頭,及至回到院中,青梅問她:“姑娘,怎麽只有你一個人回來?”
見蘇靈咚神色呆呆的,青梅知道定是孟郡王惹的。
最近梅桃二人算是明白了,這王府裏,對蘇靈咚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人只有一個人,便是孟郡王,也只有他會影響到蘇靈的心情。
“姑娘,早膳已備下。”青梅又道。
“我不餓,撤了罷。”
蘇靈咚懶懶地擺擺手,徑自走到廊前坐下,對着院子繼續發呆。
悶悶地發了一會呆,忽想起趙驿孟在牡丹園旁由衷而笑的模樣,蘇靈咚的面目才明朗了些,她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左耳,那朵姚黃還在。
她将它扯下來,拿在手中,眼睛看着花,心裏卻想着他。
東宮的太子妃自被禁足之後,漸漸地氣消了一些,她便又喧李鹛辛進宮。
此前,李鹛辛從她父親口中聽聞了太子妃被禁足之事,然并不确知事出為何,越不确定,她越擔心,生怕王府之事背後主謀曝露。
她原本就不太贊同太子妃的做法,一來趙驿孟是她的心上人,下藥于心何忍;二來,那是禦賜婚姻,若出了差池後果自是非同小可。
當初她曾如此提醒過太子妃,然太子妃信誓旦旦地保證:“便是東窗事發,有我李鳳娘擔着,你又擔心什麽?難道,你想把心上人拱手相讓?”
姐妹二人一個被嗔恨蒙蔽心智;一個被情愛沖昏頭腦。最終惡從心頭起,怒向膽邊生,李鹛辛秘密托她二哥找了“美夢不複醒”和“鬼神來不及”,爾後帶進東宮,李鳳娘又命人将藥送到王府。
王府衆仆雖懼怕孟郡王的威嚴,府裏向來卻是主仆和氣,浪靜風平,加之太王妃生性溫雅,阖府上下鮮有刁鑽之人,越舉胡鬧之事從未有過,故而那日趙驿孟才輕易着道。
李府內,李鹛辛聽到太子妃喧,便帶着貼身侍女往東宮趕。
這是一個小雨天,等到了東宮,她的衣裳潮了一半。
和豔麗的李鳳娘不同,她是個骨幹美人,長得瘦,整個人看起來細細的,天生着我見猶憐的憂郁。便是到了四月,一下雨她仍覺得冷。
“椒兒,快去拿一身新衣裳給妹妹換上。”太子妃見李鹛辛瑟縮,便知她冷。
“謝謝娘娘。”
“你我姐妹,言謝見外。”
二人才坐下,椒兒便帶來一套藕色的衣裳, * 她帶李鹛辛到內室換下,一會兒過後,她才覺得暖和過來。
“這日子,過得怪悶的,仔細地算了算,禁足的日子還有半個多月。”李鳳娘确是快要悶壞了,往日這兒走走、那兒看看的日子真是自在,關在東宮令她度日如年。
“不知娘娘為何會被禁足?”
“看你怕成那樣,放心罷,本宮已經一個人擔了下來。”李鳳娘對着空氣瞪了一眼,鼻孔出了一口響氣,“還不是因為趙驿孟到皇帝面前參我一本,皇後果然不是太子親娘,若不然,她怎麽對我如此狠心?!”她是要面子的,對被掌嘴之事絕口不提。
“娘娘确定是孟郡王麽?”
“除了他還會有誰?!”李鳳娘的語氣篤定得就好像她見到趙驿孟去了勤政殿。
“聽聞太王妃與皇後娘娘交好,指不定——”李鹛辛實不願太子妃與趙驿孟交惡,畢竟,她還期待着太子妃能助她登上郡王妃之位。
“還是孟郡王的可能性更大,你想想看,太王妃,一個寡婦,哪有什麽話語權?”
李鹛辛見太子妃固執己見,亦不與她争執,“不知娘娘宣妹妹,是否有事?”
“說起來是有一件。”歪着身子的李鳳娘忽然坐正,“一年一度夏日馬球賽眼看就要到了,你可知今年的賽事由太子負責?太子為了引領風潮,故而将女子馬球亦加入本年度賽事,我在想——”
“娘娘的意思是希望妹妹參賽麽?”
“正是。”
“可妹妹的球藝并不精湛,只怕——”
“不打緊。”李鳳娘對她勾勾手。
李鹛辛立即将耳朵湊過去。
李鳳娘叽叽咕咕地在她耳旁說了自己的計劃。
聽完她的計謀,李鹛辛那瓜子臉頓時吓得面無血色。
“瞧你這沒出息的!都還沒行動呢,就怕成這樣子,你到底還想不想當郡王妃?”
“妹妹自然是想,只不過那樣亦未免太——” 心狠手辣,李鹛辛沒敢說出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自己看着辦罷,反正利益都是為你而某。”李鳳娘欲擒故縱,不治一治趙驿孟她如何咽得下被掌嘴那口惡氣,對他新婚妻子下手,想必同樣能令他痛苦,畢竟,他夫婦共簪姚黃、恩愛無雙的事跡在宮中已經傳了一個遍。
“妹妹再想想看。”
說完,李鹛辛不等雨停,便起身告退,失魂落魄地離開了東宮。
及至回到府上,她又換了一身衣裳,這一來一去,便染了風寒,卧床休養幾天之後方漸漸好轉。
這時,天亦轉晴了。這一日午後,她一個人坐在院中,石桌上是一個鳥籠,她雙眼看着鹦哥,心中卻想着太子妃跟她說的事情,那計謀對于十七歲的她來說過于暗黑,若是計劃順利,那郡王妃便是不死,亦将致殘。
真的有必要為了一個或許不喜歡自己的男人去傷害一個素未謀面的女人麽?
李鹛辛邊想邊站起來,躬着身子,默默地給鹦哥倒水。
“姑娘! * ”她的侍女葉喜喚道,“二郎君來了。”
她一擡頭,果見一身黑衣裳的李鹍辛站在丈餘之外的欄後。
“二哥。”
“妹妹在喂鳥麽?”他走下來。
“嗯,天晴了,帶它們出來曬曬太陽。”
“這對鳥兒,妹妹養得真好。”李鹍辛的雙眼變得溫柔了些,在整個李府中,只有見到李鹛辛的時候,他身上的戾氣才會減少一些。
“這鳥兒是二哥送給我的,我自然會好好養。”李鹛辛難得地笑起來,面上還有一些天真。
“妹妹若是喜歡,回頭見到好的,二哥再買回來給你。”
李鹛辛搖搖頭,“有這兩只便夠了。”
如同那喜歡的人,只要一個便夠了。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妹妹似有心事。”
李鹛辛嘆了一口氣,自從東宮回來之後,那事情一直壓在她的胸口,令她踹不過氣。
“二哥可還記得上次我央求你尋的昏迷藥麽?”
李鹍辛點點頭。
“好諷刺,二哥不知道罷?妹妹居然對自己喜歡的人下藥。”
李鹛辛低下頭,她對趙驿孟的心意除了她自己,一開始只有太子妃知,尋藥那次,不得已她告知了她二哥。又或許,制造了那麽多巧遇,趙驿孟亦該有所察覺。
便是曾被聖上将她的名字加入賜婚人選,然她的其餘家人并未察知她的少女心事。
“妹妹癡心一片,此乃迫不得已,何來諷刺?”李鹍辛早已明了。孟郡王府那事鬧得那麽大,臨安城誰人不知?他并不信傳聞之言,不過亦沒去深究。
“二哥總是溫言寬慰,妹妹實在慚愧。”
“只要能令妹妹開心,二哥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二哥快休要胡言,我絕不會讓你為我那麽做,亦不會讓別人令你那麽做。”
在這世上,李鹛辛是李鹍辛最後的一抹溫情。
李鹍辛是李鹛辛父親李法的養子,被栽培成頂尖劍客。
李鹛辛對此一無所知,只知道,這個家中,他是最關心她的二哥。
二人在院子坐了一會兒,李鹛辛覺得太陽曬得厲害,便提着鳥籠回到廊下,她去搬凳子的時候,李鹍辛已幫她把鳥籠挂好。
那鹦哥忽然叫了兩聲趙驿孟。
李鹛辛蒼白的臉少有地泛起紅暈。
“妹妹的心事,連這鹦哥都知道了。”
“二哥莫要再笑妹妹。”
“說說看,或許二哥可以幫你。”
“這感情之事,誰又能幫誰呢?”
李鹛辛在前廊木欄上坐下,轉身看向充滿陽光的院子,道理她都明白,但是,每當太子妃一提起趙驿孟,她便會傻傻地響應,那樣的自己,她覺得陌生。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真傻。”這種痛苦,李鹍辛懂。
“連二哥亦覺得妹妹傻嗎?”
“嗯,喜歡一個人,本便是傻的。”李鹍辛笑容中帶着不易擦覺的落魄。
“确是,我只是羨慕蘇靈咚,能夠與孟郡王共簪姚黃。”
“你不恨她?”
“我為何要恨她?”李鹛辛只是羨慕她而已,這個素未 * 謀面的原本遠在揚州的女人,她可知她有多幸運,一道聖旨,她便擁有了她想要的一切。
“若沒有蘇靈咚,妹妹不是還有機會麽?”
李鹛辛一陣愕然,她二哥的話和太子妃所言居然不謀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