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因禍相随解心語

蘇靈咚跟着趙驿孟,因受了傷,他的步子不算快。

“這般走動會加劇傷勢,你總不可能不知罷?”她自是知道,那一摔令他面上挂不住。

“別跟着本王。”上場前她那一句“我倒要瞧瞧你球場上的本事是不是和嘴巴一樣厲害”又在他耳邊響起,臉上再一陣燒,趙驿孟又羞又氣。

“難不成你和那獅子一樣,要躲起來舔舐傷口麽?”

“本王的事不要你管。”

“我偏要管,你到哪我便跟到哪!”

蘇靈咚望着他寬寬的微微蜷縮的肩頭,遏制不住心中的擔心。

趙驿孟忽停住腳步,倏地轉回身,冷冷地盯着她,“說說看,你要如何管?你是懂醫,還是會用藥?”

蘇靈咚被不防,被吓了一跳,連番的質問,她一時不知要先答哪一個好,只呆呆地看着他臉上新鮮的、紅通通的傷口,以及他那張莫名地漲得通紅的臉龐,那樣子雖然狼狽不堪,可他硬撐的樣子卻令他的硬朗之氣陡增幾分,像英姿勃發的戰士一般,莫名地吸引着她的雙眼——

呆了一瞬,她望着他緊緊地鎖在自己身上的、說不清是難為情還是憤怒的目光,置氣地答道:“我不懂醫,亦沒有藥,可我想待在六郎身邊。”

一時嘴快,說完她才察覺,在不确定他心中是否有別的女人的情況下,她已在情急之中将自己對他的愛慕剝開。

“不害臊!”趙驿孟眼睛有些發紅,馬球場上傳來的聲音實在刺耳無比。

“我應該害臊麽?”蘇靈咚面上燒得通紅,然雙眼卻只望着他被摔得有些松散的頭發,心不聽話地發疼。

“随便你。”

趙驿孟沒再趕她,蘇靈咚心中輕松了些。

兩人一前一後,又走了一陣,球場上的賽聲漸漸地遠了些,再往前,便是趙驿孟在盛月宮住的院子,蘇靈咚一時不确定要不要繼續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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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不到後面的腳步聲,趙驿孟回頭看了看,見蘇靈咚站定,他不耐煩、有一點點暴躁道:“怎麽,心又累了?”

心又累了?!蘇靈咚覺得他似乎話中有話。

怔了一瞬,她方想起,上次皇帝在盛月宮夜宴,及至散場,趙驿孟送她回去,他邀她散步醒酒,因那時心中不爽快,便說心累,拒了他,未料時隔半個月他竟依舊挂懷,莫非他在為那件事而惱麽?!

見蘇靈咚不語,趙驿孟只以為她忘了那一晚的話,又催她:“想和本王在一起還不快些?”說完拐過牆角。

蘇靈咚來不及再想,忙跟上去。

及至回到院中,趙驿孟命小橋去取創傷藥,後朝院中的一個亭子走去。

待他坐下,跟着進入亭子的蘇靈咚又看了看他臉上的傷,只見他依舊紅光滿面,眼中含 * 帶薄怒,她只站着,盯得趙驿孟有些不自在。

“你可知那一晚我為何會說心累?”她本打算回府後再尋機會與他對質,實未料到今日會有這樣的時機。

“本王不住你心裏,怎知你為何心累?”趙驿孟本不願再提,奈何心裏忘不了那一夜,他從未那樣被人不留情面地拒絕過,“難不成是繡那香囊繡到心累?!”

蘇靈咚見他氣到口不擇言,忽想笑,“若是我繡到心累,六郎又當如何?”

“實未見過哪一個女子繡一個香囊便喊心累的,何況還繡成那樣子!”

趙驿孟聽出她的玩笑話,忽然發糗,只裝模作樣地看向亭外開得火紅的石榴花。

蘇靈咚正欲開口,忽被送藥盒來的小橋打斷了,他見他二人之間似是在鬧別扭,故有些無措,他低着頭,剛準備開那盒子,她道:“讓我來罷。”

小橋答是,如釋重負地退了出去。

“我心累自是有原因的。”蘇靈咚在藥盒旁坐下,那是一個黑色的木盒,上面刻着雲和月。

“你要說便爽快些。”

“你還記得那晚從你我身邊匆匆而過的李鹛辛姑娘麽?”蘇靈咚說到這,心仿佛一下子跳到嗓子眼。

“本王為何要記得她?”

“你到底要氣鼓鼓到什麽時候?”見趙驿孟面不改色、眼不生波,蘇靈咚便知是中了那姐妹的奸計,故神色和緩下來,“這樣下去,會變成青蛙。”

趙驿孟催道:“別說有的沒的,本王沒工夫跟你耍嘴皮。”

“那一夜之前的幾天,一個雨後的日子,我獨自到你我一同看過雨的亭子,随後太子妃娘娘帶着李姑娘到我面前,與我說,六郎與我成親不過聖命難違,李姑娘才是六郎的心上人——”

“荒唐!那種話你也信?”趙驿孟打斷,冷冷看向她。

“如此說來,我便是被她姐妹二人诳了。”雖趙驿孟語氣不佳,蘇靈咚心情卻因那陰霾盡散而漸漸開朗,連他責怪的語氣都不以為意。

“為何忍到今日才說?”

“我——”

師弟居然漏了如此重要之事。趙驿孟暗道,理清了那一出的緣由,他心中亦瞬間輕松了許多,仿佛比起方才的傷,蘇靈咚的捉摸不定更令他煩心。

“本王早跟你說過太子妃居心不正,且你我成親之日發生了那等的事,你怎還看不出她意圖離間你我?無中生有對于她而言不過是信手拈來。”

因愛故生憂,因愛故生怖。這種話,蘇靈咚自然無法對他說出口。

聽了趙驿孟的這一番話,她徹底豁然開朗,确是,根本沒人将他二人的情況說出去,是太子妃在詭計離間,因為她與他的關系過于淺薄,才會那般輕易中計。

“六郎對我如此冷淡,我怎知那是真是假?”

蘇靈咚想起,此前她曾問過他心中是不是有別的女人,那時他說的亦是不屑回答,還嫌無聊,教她如何不亂?

“本王何曾對你冷淡?”

你說不識路, * 便帶你逛王府;想你初來乍到,多有不适,便令妹妹帶你參加馬球賽,打開新生活;及至發現太子妃居心叵測,又放下身段,懇請師弟暗中保護你;知你粘人,故約你,你只道心累——

罷了,這種事,總不可能像你那般沒遮沒攔地說出。

如此一想,趙驿孟又變成了氣鼓鼓的青蛙臉,真是一個沒眼識的女人,根本什麽都不懂。

“讓我為你擦藥罷!”

趙驿孟不置可否,又裝模作樣地看向石榴花。

蘇靈咚打開藥盒,從裏面取出白布,後起身走近,先用白帕輕輕地幫他擦去臉上的細塵。

忽然,一道細膩綿軟的香氣撲鼻而來,趙驿孟沒忍住,打了一個響亮異常噴嚏,震的他一頭撞倒蘇靈咚胸懷,又是一陣清甜的香氣,一時令他擡頭不是,埋頭亦不是,他臉上那好不容易退散的赤潮又熱辣辣地湧上來。

“撞得我好痛。”蘇靈咚笑,她心情好極了。

“你是紙糊的麽?”

被挖苦,她只隔着布,用食指在他的傷處用力按了一下。

嘶的一聲,趙驿孟擡頭瞪了蘇靈咚一眼,只見她滿面嬌憨,笑意盎然,那靈靈閃動的雙眸中凝聚着溫馨,又有一點調皮和狡黠。

“你是紙糊的麽?”蘇靈咚笑着,以牙還牙。

“擦個藥,哪有你這般磨蹭的?”趙驿孟瞬間變得一本正經。

“要是你不怕痛,我大可快一點。”

趙驿孟一聽,便不吭聲了,那摔到的地方鈍重感已經退散,隐隐之痛一點一點地變得清晰起來。

忽地,蘇靈咚俯下身,左手托住他的下巴,将他別到另一邊的臉掰正。

“你這女人,怎如此不老實?”

蘇靈咚無辜地看着他,“我哪有不老實?”

“擦藥而已,有必要要對本王動手動腳?!”趙驿孟的臉又繼續別到另一邊,令蘇靈咚行動起來十分不便。

蘇靈咚生氣,踢了他小腿一腳,疼得趙驿孟大叫一聲。

“你——”

“這才叫動手動腳。”對付這種別扭的性格,蘇靈咚有的是辦法。

趙驿孟氣不過,一把抓住蘇靈咚的右手,怒道:“本王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啊痛、痛——”

他的手勁太過不留情面,蘇靈咚痛得直掉淚。

及至趙驿孟松了手,她把那白布往地上一甩,“本姑娘不伺候了。”轉身想走,卻又被拉住了另一只手,根本掙不脫。

“做事不可半途而廢。”

“我問你,不動手,要如何上藥?”

“用布擦即可。”

“為何你總要将臉別開?”

“本王——”

她身上的香氣令他心亂,望着氣呼呼的蘇靈咚,趙驿孟張口啞然。

“快放開我,不讓我動手動腳,你看看你自己——”

趙驿孟如夢初醒,忙松開她。

接下來他便配合多了,很快,蘇靈咚幫他擦好藥,那藥酒,明明辣得嗞嗞痛,趙驿孟都再沒吭一聲。

“好了。”蘇靈咚蓋上藥盒時,忽見他的右膝蓋處亦擦破了,忙問,“膝蓋 * 上怎麽樣,要擦麽?”

“不必了。”

“你看看我的手!”

趙驿孟看着蘇靈咚低頭将右手袖挽高,只見她的手腕被他捏得變色,隐隐泛起青色,抱歉的話到了口中,終是沒能講出口。

“看起很皮實,騎馬揮杆打球不在話下,怎地——”

蘇靈咚不想再理他,“我該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我送你。”

若在以前,蘇靈咚會開心、爽快地答應,不過他剛剛從馬上摔下來,此時根本不宜多走動。“罷了,五妹她們應還在看臺上,我去找她們。”

趙驿孟沒再堅持,只叫來小橋,命他送蘇靈咚出去。

及至到了球場邊,蘇靈咚轉身對小橋道:“你快回去罷,幫孟郡王看看他的膝蓋,讓他擦點藥。”

“小的遵命。”小橋轉身去了。

比賽還沒結束,太陽才偏西。

心頭的煩憂散去,蘇靈咚只覺一身輕松,她邊往看臺走去,邊想,那李鹛辛是不是對趙驿孟有情?若是如此,太子妃的動機便明朗了許多,想來她是在為李鹛辛争取趙驿孟。那姐妹倆,比想象中更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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