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相逢莫要問緣劫

一行又在畫鋪裏逗留了許久, 爾後劉绮瑤做東,請他們去酒樓用膳。

蘇靈咚因沒能見到表姐夫略覺遺憾。

“三郎他最近一直忙于萬國商城之事,連我亦常常見不到他人影。”劉绮瑤露出抱歉的表情。

用過膳, 她姐妹二人依依,珍重的話說了不知幾多,最終只得含淚別過。

蘇靈咚見趙驿槿一直心不在焉, 料想着她有心事,在回行在所的馬車上一問才知道,路呈骞離開了。

“你和路師弟相處了這些時日, 可有進展?”蘇靈咚向來是主動的性格,早前趙驿槿問她要如何表明心意時, 她的回答是, 喜歡便直說。

“路大哥說, 他不需要我等。”

原來受了打擊,難怪小姑娘一整天悶悶不樂。

“妹妹你呢, 可将你的決心告訴了他?”

“自然的,我說了會一直等他。”

“他又如何回答?”

“路大哥沒回答。”

“這男人真狡猾。”

“是啊, 不拒絕、不接受,真是令人讨厭。”

“妹妹,嫂嫂要說句不好聽的, 不确定之事便當作沒有,許會比較輕松。一直無望地盼着,很累的。”

趙驿槿一聲嘆, 沉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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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靈咚亦跟着發呆。那般說出來後,她才發覺,那何嘗不是自己的心聲,即便昨夜與趙驿孟補拜了天地, 然而,她依舊不确定,他心中是否有自己。

“共度此生白首不離”那種好聽的話,誰不會說?但是,若他不疼惜自己,又有何用?心中所期盼的疼惜,蘇靈咚從始至終都沒感受到。

下馬車時,她看了看趙驿孟,那男人,實在太難以看透,他那總是冷然的面目之下,也是一顆冷然的心麽?

若是,我能捂熱麽?

蘇靈咚再次望向趙驿孟挺拔的背影,一時間不确定,若是一直捂不熱,又當如何?

她心中的這個疑問,不久便有了答案。

對太子妃那邊發生的事情,蘇靈咚與趙驿槿并不知曉。 *

只是,近日來因連續碰到李鹛辛,蘇靈咚才起了疑惑,印象中,從踏上南下泉州之路起,她向來與太子妃寸步不離,今時何以不同往日?

八月十八日,趙驿孟同太子帶人去了萬國商城,歸期近在咫尺。

膳後,蘇靈咚與趙驿槿便到院中散步消食,路途中望見在亭子裏看殘荷的李鹛辛。

她姑嫂二人走過去,李鹛辛聽到腳步聲,回過頭。

“李姐姐!”趙驿槿放開了挽着蘇靈咚的手,“賞荷麽?”

李鹛辛對她姑嫂二人笑了笑,輕聲應道,“若不是見這池荷花,只以為這泉州還是夏日。”

“待我們回到臨安,當是深秋了。”

“蘇姐姐說的是。”

蘇靈咚忍了忍,終是開了口,“李妹妹,不知太子妃娘娘鳳體如何?”

“只怕回臨安之前是不會康複的了。”李鹛辛想了想,與太子妃姐姐的龃龉,還是不說為好。

因亭子裏有棋,趙驿槿便邀李鹛辛下棋。

她們三個人在亭子裏坐了許久,大家都沒有回去的意思。

一衆女眷,除了大典那一日,平時皆百無聊賴。

蘇靈咚的猜疑在返程時得到了證實,那一天,李鹛辛不僅沒與太子妃一道,她們姐妹甚至沒有挨邊。

李鹛辛就好似受到驅逐一般,與她二哥一道,離太子妃遠遠的。

她們姐妹之間發生了何事,蘇靈咚并不感興趣,她可以确定的是,短期之內,太子妃都不會再來招惹自己。

南下泉州之前,她還想着該找個辦法把總愛找事的太子妃徹底解決,未料,惡人自有老天收,她不動一分一毫,李鳳娘全程只跟不存在一般。

用趙驿孟對路呈骞說的話便是,太子妃終于消停。

回程順風,從泉州到臨安,不足十天便到了。

九月初的臨安,天氣和美異常,深秋的天空每每碧藍透亮,日光常常潔淨如洗。

因剛剛回京,趙驿孟事務繁忙,相比在泉州,他夫妻二人在一起的時間又大大減少。

蘇靈咚想起表姐所說的“男人忙起來,幾天見不到影亦是常事”,心中的不快才緩了些。

一日,同太王妃在花園裏賞花時,她悄聲問蘇靈咚:“息婦肚子可有動靜?”

“尚沒有。”蘇靈咚笑着搖頭,漲紅了臉。

如今,她再也不會拿這種事情去煩趙驿孟了,即便太王妃對她有所疑,她亦只是打哈哈應付過去。

清醒地拜天地亦拜了,秋天早到了,從臨安回來已幾近十天……

趙驿孟仍遲遲未動。蘇靈咚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

到了重陽這一日清晨,蘇靈咚和趙驿槿陪太王妃去赴齋會,趙驿孟去六和寺拜見他師父。

午時,阖府宴飲歡慶,本來一切都是很和美的,這一日的天氣亦好得出奇,日光閃閃發亮,秋風幹幹的,每個人的面上都挂着笑。

膳後,大家坐在一起品茶,忽 * 此時,有人傳進一份拜帖。

趙驿孟打開掃了一眼,道,“母親,是覓菡妹妹。”

太王妃一怔,繼而道,“她今在何處?”

“莫非陶姐姐已到了臨安麽?”趙驿槿激動得去搶她六哥手中的拜帖。

“她現正在府外。”趙驿孟答。

“那——我去請她進來。”趙驿檸顯得有些迫不及待。

說着,他與趙驿槿争先恐後地出了屋。

趙驿孟亦起身大步跟了出去。

覓菡妹妹麽?這陶覓菡是何許人?每一次聽到她的名字,蘇靈咚總要一陣不适。

身為趙驿孟的發妻,除了偶然的一次得到咚兒這個稱謂,其餘時間裏都是無名氏!而陶覓菡,方才趙驿孟的那一聲“覓菡妹妹”是多麽親切。

哪怕知道她已許配人家,可望着他兄妹三人歡快地離去的背影,蘇靈咚心中不可抑制地、迅速地泛起酸楚,原來,趙驿孟不是對所有人都那麽冷漠的。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太王妃回過神來,道:“息婦在泉州時,可曾聽六哥兒、五姐兒與你說過覓菡的事?”

“回阿婆,息婦聽過陶姑娘的名諱,此前只在大典上遠遠地見過她,并未結識。”

“覓菡的父親與崇王(趙驿孟父親)乃是至交,早年他們陶家亦在臨安,我們王府對街的陸府,在十年之前,原是他們陶家的宅邸——”

太王妃後面的話,蘇靈咚并沒再繼續細聽,她的思緒又回到泉州新港落成大典的那一天——

那時,趙驿槿會說他們小時候天天玩在一起,原來是兩隔壁,多麽像青梅竹馬的故事,滿是溫馨的回憶,很有可能剪不斷、理還亂。

蘇靈咚與太王妃剛移步到正堂,不多時,只見一個柔美如水的姑娘在他們兄妹三人的包圍下走了進來,她身段玲珑,步态袅娜如風擺楊柳。

一進屋,她邊對太王妃福身行禮邊道:“覓菡拜見太王妃娘娘。”聲音有如莺啼。

“快快免禮。”今日甫再見陶覓菡,太王妃面上居然展露出罕見的笑顏。她伸手扶起她,“落得是亭亭玉立,都快認不出了。”

“一別多年,娘娘可安好?”陶覓菡邊等太王妃回答,邊看向太王妃身旁的蘇靈咚,眼神在她身上定了下。

“以前身子不大好,不過,自從你孟哥哥成親後,竟康健了許多。”太王妃說着,愛憐地看向蘇靈咚,她是打心底喜歡這個兒媳婦。

“陶姐姐,這位是我嫂嫂。”這時趙驿槿已從陶覓菡的身旁移到蘇靈咚左邊,挽住她的手臂。

“妹妹見過郡王妃。”她的聲音依然那麽好聽。

蘇靈咚記得在泉州時,趙驿槿說過陶覓菡與她同歲,便回:“陶妹妹多禮了。”

太王妃請她入座,女眷坐在左邊,趙驿孟和趙驿檸坐在右邊。

敘談之間,蘇靈咚方知,原來陶覓菡亦是八月下旬從泉州 * 啓程北上,到臨安已有多日。

聽聞陶覓菡暫住在客棧之中,趙驿孟道:“我已令陳管家騰了個院落,覓菡妹妹便住到府上來。”

陶覓菡此行的目的本就是想借住王府,嘴上卻說道:“我與傅将軍的婚期尚有月餘,豈敢叨擾?!再者,這亦不合禮數,我只怕旁的人閑話。”

蘇靈咚見她并非直接拒絕,而只是顧左右而言他,便看透她言行不一。

偏生這一家的人,似乎都很歡迎陶覓菡。

“又有何叨擾?你又能住多大的地方,閑話大可不必擔心,我們府裏的人都是最和氣的。”太王妃道。

“陶姐姐,你便住到我們府裏罷,我還想聽你彈琴唱曲。”趙驿槿對她入住王府簡直求之不得。

“陶妹妹,若是你拒絕便是見外了。”趙驿檸亦道。

這時,陶覓菡純純的眼神看向蘇靈咚,她那種眼神好像在說,看罷,不是我要來,而是,每個人都希望我來,真是令人為難,若我不來,豈不是令大家失望?

“陶妹妹遠道而來,又是府上的貴客,東道主的我們不知道便罷,既知道了,哪有讓妹妹繼續住棧館的道理?若妹妹拒絕我們的邀請,便顯得我們待客不周了,妹妹不必與我們拘禮。”

蘇靈咚一番言語道明,你是客,且是不請自來的客人;既自己找上門,就別再楚楚可憐,沒必要,要來住就坦蕩些。

“還是嫂嫂會說,陶姐姐快答應了罷。”

陶覓菡顯然沒有預料到郡王妃是個有腦子的美人,她一向恃才傲物,仗着在泉州城被吹成第一才女,便總覺得不論在哪裏,大家都會圍着她轉。

“孟哥哥,今日我來只是來探望太王妃娘娘,你怎麽給我出了這樣的難題?”

她沒在蘇靈咚跟前讨到好,便轉向趙驿孟。

孟哥哥!蘇靈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在泉州,我已答應過陶叔,待你到臨安會照拂于你,請你住到府上,不過小小心意,覓菡妹妹到了臨安,就不該去那棧館,該早些知會我們。”

趙驿孟對陶覓菡自稱為我,令蘇靈咚微微心痛,更多的時候,對她,趙驿孟都自稱本王,可見,他們确實親密。

“這個我可以作證的,”趙驿槿附和,“陶姐姐啊,別再拒絕啦,若不然我哥一定會來強硬的。”

“你住進來,正好讓息婦和五姐兒幫你打點,成親,要準備的事情自是很多的,你在棧館中,多有不便。”太王妃又勸了一番。

蘇靈咚只看她還要如何自圓其說,卻沒想到,她忽然淚眼婆娑起來,“我們家,在臨安亦沒個親戚,幸好有父親的舊友,如今——”說着竟哽咽起來,抽抽搭 * 搭說不出話來。

蘇靈咚與趙驿孟面面相觑,她一臉問號,他卻裝作沒看見。

“如此,你更該住到我們府上,便只管把我們當作親戚罷。”太王妃見她輕輕容易、說哭就哭,心裏有些不喜。

這時,趙驿孟便命小橋帶人去棧館中将陶覓菡的随從帶過來,她方止了眼淚,忙不疊道謝,“我真的不想叨擾,只是、只是盛情難卻。”

陶覓菡的侍女跟着小橋,小橋又帶着王府裏的一些小厮一同去了。

大家又敘了一會兒,趙驿孟兄妹便帶着陶覓菡去了為她準備好的院落。

蘇靈咚見這泉州第一才女,會裝可憐、賣慘,頗有心機,今後的一個多月,只不知她會還會做出什麽表裏不一的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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