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此情無計可消除
忙亂了一陣, 禦醫看診過後,道:“娘娘急火攻心致氣血上湧,此雖無大礙, 只是不宜再大動肝火。若不然,其他病症勢必加重。”
又開了藥方。
才到泉州時,李鳳娘一直積極服藥, 幾近成了藥罐子,卻總不見好轉。
是以,這次, 藥到嘴邊,聞道那苦澀的氣味, 她揚手将藥一下子打飛, “全都滾出去, 我一個人都不想見!”
趙惇脾氣好,令其他人都退下, 哄了許久,她才漸漸地消停了。
且說李鹛辛被李鳳娘趕出, 回到住處之後,思及今日種種,不禁憑欄唉聲嘆氣好長一會兒。
李鹍辛到泉州之後, 前 * 一段時間總在忙李法交給他的事情,現今總算告一段落。
又見到妹妹傷懷,他只道:“中秋夜, 泉州的西街一定很熱鬧,二哥帶妹妹去玩?”
“不了。”李鹛辛搖頭,“太子妃姐姐卧病在床,我又豈有舍她而去之理?”
“南下一路上, 以及到了泉州之後,你日日守在她跟前,該放松放松的。”
“今後再不用了。”
李鹛辛看着她二哥,将早前之事簡略說了一遍。
她本以為自己會傷心,說出來,竟覺得莫名地放松,不再見,許反而更好。
“妹妹可是對——”李鹍辛的重點卻與太子妃一般。
“二哥!”李鹛辛怒了,一向深以為最了解自己的二哥,居然問出這般的問題,“難道在二哥眼中,妹妹是那是非不分、黑白不顧之人麽?”
“二哥該死,二哥只是——”李鹍辛忍住了,“二哥誤會了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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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如此,妹妹要罰!”
“該罰、該罰。”
李鹛辛覺得她二哥說得對,是時候該放松放松了,總圍着別人轉,最後又能得到什麽呢?“今夜,我們去逛泉州夜市,若不然,真辜負了千裏迢迢趕來的辛苦。”
李鹍辛喜出望外,忙答應了。
天之将黑,她兄妹二人便離了行在所,朝泉州城最熱鬧的西街去了。
太子那一頭,及至李鳳娘睡下,他終是放不下李鹛辛,生死事大,便是被打死,亦該好生安葬,他把姜兒喊出去,打算問個水落石出。
姜兒只以為自己告密事發,要被懲處,太子尚未開口,她已吓得兩腿抖如篩糠。
“李姑娘呢?”
“回殿下,奴婢不知。”
“不知?!”
“李姑娘離開之後,奴婢并不知她上了哪兒。”
趙惇方察覺對不上,心中喜,表面卻很平靜,“她幾時離開的?”
“約莫、約莫是酉初。”
趙惇沒再問下去,道:“好生看着太子妃,本王去去就回。”
姜兒答是。方才還怕得半死,現今見躲過一劫,她便對太子的背影露出鄙夷之色,自己發妻卧病不起,就急急忙忙找小姑娘去了!
到了李鹛辛的居所,趙惇撲了個空。
留值的小丫鬟告訴他:“我們姑娘同二郎君逛街去了。”
聞言,趙惇如同吃了定心丸,若李鹛辛真因自己而死,他不知要自責到何時何日。
“你可知他們何時歸來?”他又問了一句。
“奴婢不知。”
趙惇不以為意,轉身原路返回。
這泉州之行大事已了,雖李鳳娘的病情依舊懸在他心頭,然歸期在即,禦醫已說,只消回到臨安,她的病自會好轉,方才種種,他倒亦不特別挂心。
隔日清晨,趙驿孟見太子時,再一次提道:“三哥,我們二十日才回京,那萬國商城——”
不等趙驿孟說完, * 趙惇便打斷他:“傳下去,十八日過去走一遭。”
如此,行程便空出兩日,趙驿孟想趁機帶蘇靈咚和妹妹四處走走,偏偏蘇靈咚先下手為強:“我與我表姐約好了今日見,六郎你要同我一道麽?”
“有你這麽邀請人的?”
“六郎,和我一道去我姑父家可好呀?”
“劉家,不去!”
“就知道是這樣。”蘇靈咚因為就要見到表姐,早把昨晚那一本《女紅百日速成法》撂到一邊。
“申時本王去接你。”
蘇靈咚點點頭,令梅桃二人準備了一盒好茶,接着她主仆三人便出了門,乘着馬車朝劉家去了。
趙驿槿見嫂嫂又去走親戚,覺得和趙驿孟待在一起怪無聊,正要出去,卻被喊住了:“一天跑去找路師弟,給我注意些分寸!”
這話恰巧被走到門口的路呈骞聽了去,他只在門外道:“師兄生活過得沉悶,便見不得別的人日子快活。”
“胡說八道!”
“路大哥!”趙驿槿甜甜地喊着,他主動送上門實屬罕見。
不修邊幅的路呈骞這才現身,“想不想和路大哥出去玩?”
“好啊好啊。”
“可惜呀可惜!”路呈骞搖着頭,“不過還是約到下次罷,今日你路大哥是來辭別的。”
“路大哥,你要去哪裏啊?”
“廣州。”
“那——二十日你能趕回來麽?”
“回來?你路大哥四海為家,人生中沒有回來一說。”
趙驿孟只聽着他師弟胡扯,懶得搭理他。
他二人說了許久,最後,路呈骞道:“師兄,借一步說話。”
兩人便出了門,到了院裏。
“我看太子妃短期之內都不會再找蘇美人麻煩了。”
“此話怎講?”
路呈骞便把昨日及昨夜太子那邊的事情說了個大概。
趙驿孟以為然。
“師弟,你對我妹妹是什麽想法?”
路呈骞料不到趙驿孟話鋒轉得突然,竟一時接不上,默了一會兒才道:“我對她該有想法麽?”
“問你呢?”
“我不知道。”路呈骞少有地正經起來,“小姑娘很可愛,我配不上。”
“不存在配得上配不上,只問你有沒有那心意!師弟好好想想,等回臨安再告訴我你的決定。”
路呈骞一時啞然,這小師兄的正經,有時候還讓他蠻怵的。
“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好。”
趙驿孟掃了他一眼,“你怕了!我不想讓妹妹傻盼着,盡早做決定。還有,沒我助你,你過不了我母親那一關。”
路呈骞默了,他知道這一次,自己要消失很久。
“師兄,你和蘇美人是不是還沒——”
“少管本王的事。”
“昨夜你和蘇美人——”路呈骞只是想要讓分別輕松些,昨夜無意間見到趙驿孟夫婦二人對着明月拜天地,他心中居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溫 * 柔。
“得了,別再貧。”趙驿孟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想有個家,早點回來,除了去找師父,随時可以來找我們。”
“師兄,今日你很煽情。”路呈骞孤身慣了,忽有點受不了趙驿孟變得如此溫情。
“去罷,路上當心。”
趙驿孟拍了拍路呈骞的肩頭後轉身往回走,站在屋門口的趙驿槿忍了許久,一見她六哥轉身,便帶着早已準備好的禮物向路呈骞飛奔過來。
“一點都不矜持!”她與他擦身而過時,趙驿孟皺眉。
趙驿槿纏着路呈骞,要他回答行俠仗義、浪跡天涯是做什麽。
“怎麽,想和我一起去?”路呈骞忍不住又開始不正經。
“如果我想去的話,路大哥你會帶我啊?”
“不會。”
“那你要快一點從廣州回來。”
“為何?”
“我等你啊。”
路呈骞忽然沒法繼續逗她了。“哥哥不需要你等。”
“不是你要我等,我自願的。”
“若我一直不回來呢?”
“那我便會一直等下去。”
“別傻了,哥哥不值得你費時間等。”
“值不值得,我自己知道,路大哥你只要明白,臨安有一個人在等你回來,一直,一直等着。”
“你這傻瓜。”
“路大哥,我母親說,一個人不論走多遠,有牽挂就能回來。我允許你把我當作你的牽挂。”說着,她将很久以前就準備好的書法《蔔算子我住長江頭》遞給路呈骞,“路大哥,這個離開之後再看,好麽?”
誰都沒有跟她說過路呈骞會同行,但南下泉州之前,趙驿槿下意識地帶上了她早早就計劃送給路呈骞的書法,只想着萬一見到呢!
路呈骞點頭,潇灑地接過去,這一次,他沒再說他喜歡獨自一人、無牽無挂……
時隔幾近十年,蘇靈咚與劉绮瑤終再見,昔日的小女孩,如今都已嫁做人婦。
二人皆是活潑開朗的性格,一見便聊到天昏地暗。
只恨不得還像小時候那般,能一起再共住個幾月,把想說的、想做的、想玩的、想去的地方,全都歷經一遍。
然,幾個時辰轉眼即過。
還未到申時,趙驿孟便帶着妹妹到劉家接蘇靈咚。
蘇靈咚為趙驿孟介紹她表姐時,他問:“你可是畫師李都勻的娘子?”
兩年多以前,李都勻與趙忱一事,涉及的人員趙驿孟曾粗略了解過,是以一聽到名字便立即想起來。
“回郡王,民婦正是。”
趙驿孟亦不主動聲張太子會到萬國商城巡視一事,只道:“當年你夫婦名動臨安,最終沒能留在京城繼續作為,甚是可惜。”
“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有時退一步,天地更廣闊亦說不定。”劉绮瑤看着表妹和表妹夫,只覺得他二人 * 一個氣度高雅、一個超凡脫俗,真好一對璧人也。
“正是如此。”趙驿孟道。
“瑤姐姐,你我今日一別,不知何年再聚,珍重!”蘇靈咚很少如此感懷,然闊別十年再見,誰人能不動容?
“姐姐今生與臨安再無緣分,若妹妹和郡王再來泉州,定要知會與我。”
二人惜別一番,劉绮瑤忽想,今日亦再無他事,便道:“我和你姐夫開了一家畫鋪,不知妹妹和郡王可有興致畫像?我們鋪子裏的畫師,都是很有經驗的,好不容易相聚,留一幅作紀念如何?”
蘇靈咚看了趙驿孟一眼,見他不反對,又看向小姑子,“槿妹妹以為如何?”
“好啊,自過了笄禮,我再沒畫過畫像。”
于是,一行別了劉家。
劉绮瑤帶着他們一同往自家畫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