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天氣轉眼就涼了,小皇孫開始努力挑戰直立行走的姿勢,可惜小家夥骨頭都沒長好渾身軟趴趴的,扶着牆晃悠兩下就再摔倒。

小兔子卻已經能活蹦亂跳,羨慕得小皇孫眼圈都紅了,比兔子還像兔子。

李昕開始頻頻出入禦書房,選妃的事卻一直耽擱了下來。

江南。

天氣漸冷,南方上竄下跳的匪盜也都消停了不少,晉王修好了河堤殺夠了人,準備回京時終于向江南王傳達了皇上的意思。

“皇上請你回京敘舊。”

沈丹青聞言只是笑:“京城無美人,我不去。”

晉王“哦”了一聲:“你可以帶着人去。”

沈丹青似乎身體不大好,這剛入冬他就穿了皮裘,懷裏抱着暖爐,臉上有說不出的倦意。他看着窗外凝霜的枯枝喃喃道:“麻煩皇兄回京轉告皇上,來年春日我定會回京與皇上敘舊,大冬天的就別折騰我了。”

晉王面無表情:“皇上有旨。”

沈丹青輕咳了一聲,淡笑道:“我又不是第一次不聽他話了,皇兄幫我捎個口信就好。”

晉王淡淡道:“我接到的命令是帶你回京。”

屋裏的氣氛頓時一窒,沈丹青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我這邊事情頗多一時也走不開。”

晉王幹脆道:“我等你交待完。”

沈丹青莞爾:“那就麻煩皇兄了。”

京城,禦書房。

李昕面色沉靜地翻着奏折,皇上在一旁有些困倦地眯着。

陸公公進來看了一眼,似乎是有話要說。

李昕掃了他一眼,淡淡問:“何事?”

陸公公小聲道:“是晉王殿下的飛鴿傳信。”

皇上聞言醒了過來,道:“拿過來。”

陸公公小心奉上一個竹筒,拆開後裏面是一條小小的綢布。

李昕下意識地瞄了一眼。

皇上留意到他的眼神,問道:“昕兒,你猜晉王來信說了什麽?”

李昕随口道:“江南王不願回京?”

皇上笑道:“昕兒你猜,江南王為何不願回京?”

李昕一怔,漸漸有特男人輪廓的五官在燭光下漾出些深思的味道,他道:“江南王若回京,父皇打算如何處置?”

皇上挑眉道:“若昕兒是父皇呢?”

李昕微微垂下視線,淡淡道:“自然是先軟禁宮中,去其爪牙,再想個法子讓江南王暴斃。”

皇上輕嘆一聲:“江南王自然也是知道的,他不敢回京是正常,他若是敢了,朕倒要提防他有其他圈套。”

李昕拿奏折的手慢慢用力,把那奏折捏出褶來。

皇上似是疲憊地閉目養神了一會兒,淡淡道:“十三弟不願回京,就讓七弟在江南送他走吧。”

李昕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江南王狡猾謹慎。晉王性情直率,恐怕難以得手。”

“直率?”皇上笑了笑,慈祥道,“你七皇叔就是表情少,論心機你連他一半都沒有。”

李昕低着頭把目光埋進燭火照不到的陰影裏,半晌沒有說話。

皇上倦倦道:“昕兒,你還是太年輕啊。”

李昕垂着目光整理好手中奏折,起身道:“父皇,兒臣回東宮了。”

皇上累得很,随手揮了揮:“你回去吧。”

陸公公取了大麾給李昕披上,叫幾個宮女內侍提燈打傘小心送太子殿下回去。

外面只飄着細小的雪花,李昕走了兩步就不耐煩打傘內侍小心翼翼的樣子,淡淡道:“你們先回去吧,我四處走走。”

內侍怔了怔,道:“這雪天裏,殿下身邊總該留個人伺候着。”

李昕皺眉道:“都回去。”

內侍低下頭道:“是。”說着把傘遞給李昕,帶着一衆宮女退下了。

李昕把傘扔到一旁,循謝花園中的小徑慢慢走着。

細碎的雪花飄在他肩頭發梢,婉轉纏綿如曲。

快過年了……

李昕心中亂七八糟地想着。

他現在…還是一個人嗎?

江南。

沈丹青在暖閣裏看書。

管家走進來時很小心,沒放進冷風來,暖閣中仍舊溫暖如春。

沈丹青把書的一夜折了個角擱在一旁,擡頭淺笑:“高叔。”

管家笑道:“王爺還沒睡呢?”

沈丹青笑道:“高叔不是也沒睡?”

管家道:“小的方才看到晉王住處還亮着燈,就來王爺這裏看看。”

沈丹青低笑道:“皇兄怕是睡不着了。他兒子一天下落不明他就一天不得安生,哪還睡得着?”

管家道:“王爺打算如何處置晉王世子?”

沈丹青道:“先關着吧,那小子有幾分本事,說不準将來能成個大人物。”

管家覺得這話有點不對勁,忍不住道:“王爺……”

沈丹青擺擺手:“你下去吧,無論如何要拖到明年開春再動手。”

管家問:“王爺可還有什麽要緊事要辦?”

沈丹青有些疲憊的笑容慢慢溫柔起來:“是啊,我還要和一個人看次花燈。”

京城。

第二天的雪大了起來,宮中派出的密使卻絲毫不敢耽擱地快馬出京南下而去。

李昕下了早朝後沒去禦書房,派人去跟皇上說了一聲就出宮了。

天色越冷,家裏就越顯得溫暖。

閑下來的農夫陪着妻兒大街小巷地逛悠。

臘八剛過,年味迅速就濃了起來,大街小巷彌漫着煙花味,賣百貨的貨郎挑着擔子滿街轉。

李昕買了個巴掌大的小燈籠拿着玩,這小東西只有短短一截蠟燭,用不了多久就會燒沒了。

李昕拿着小燈籠回到宮裏,大半夜地在長廊上點着,紅豔豔的燭光映得人神情恍惚。

李昕依稀記得去年除夕夜裏,他為沈丹青挂了滿院的燈籠。在燦若繁星的燭光裏,那人俯到他耳邊輕輕地說着一起去西湖種蓮藕。

可那個人快要死了。

李昕有些迷糊地想着。

沈丹青快要死了,那個讓他說盡荒唐話、幹盡荒唐事的人快要死了。

李昕本來覺得自己快要忘了沈丹青,可一旦開始想,卻再也停不下。

他眉眼,他的神情,他如畫的背影和執筆間傾世的風華,在微弱的燭光中沖開記憶的閥門噴湧而出。

沈丹青煙花下那輕輕一嘆響在李昕胸口,頓時痛如百蟻噬心。

當時為什麽不答應他呢?

李昕狠狠地扣住自己的胸口,痛得幾乎跪倒在雪地裏。

當時為什麽不答應他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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