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咳咳……反正,我出門,已經不是在看風景了,而是在看人群。

八月初九是魏家千挑萬選的好日子。

八月初八那天,按照羅軍長老家的風俗,羅家請了一溜的長輩喝了甜酒,并分送魏懷生早些時候就運過來的豬腿子,那肥肥的豬腿子看的人通體舒暢,長輩們幾乎都喜笑顏開的拉着羅萌說她嫁的好,夫君是既有才又有貌還有錢,羅萌頂着盤好的新娘頭傻傻聽着又傻傻笑着。

約莫快到晚上九點,羅萌靠着床頭正想眯一會兒,就被羅母搖了起來,羅母從睡衣口袋裏掏出了一塊布。

“這是什麽呀?!”羅萌揉着惺忪的睡眼,接到手裏端詳。

羅母很自然的睨了她一眼,從她手裏搶了過來:“雖說時代發展迅猛,可這手帕你小時候也沒少用過吧?笨丫頭,這就認不出來了。”

“手帕?”羅萌詫異了:“你給我純白色的手帕做什麽?”

“額……”羅母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還是說了:“你們行禮的時候,你把這墊在下面……”

羅萌只聽了行禮兩字兒就不淡定了,跟羅母嬌嗔道:““媽!這都什麽年代了,哪有人用這個的啊?!”

“什麽年代結婚第一天也都得那什麽……咳咳……聽話……帶上啊……”

“我不要。婚禮聽你們的辦中式也就算了,現在,又讓我帶着這個,你讓人怎麽想我,保不齊還以為我是從古代穿越過來的呢!”

“有那麽丢人麽?你姐嫁過去喬家的時候不也帶了麽?再說了,中式的婚禮有什麽不好啦。我就看不慣現在的年輕人,結婚穿那什麽這個牌子那個牌子的婚紗的,穿的暴露也就算了,顏色還那麽素。這結婚本來就是喜慶的事情,大紅大紫的多好啊……我們那時候結婚……”

羅母又開始暢想“那時候”了,從小到大,聽得多了,現在便自然再也聽不見去。

她只笑了笑,垂下眼睑,手心不自主的攢緊了那張純白的手帕,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

過了初八的十二點,就算是初九了。時間快的,羅萌幾乎沒眨幾下眼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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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天還沒亮,羅家院子就被一桶爆竹聲震醒了。

羅母,羅芸還有羅家的遠房長輩全一股腦的湧到了羅萌的房間裏,她們這麽鄭重其事的,搞得羅萌也有些緊張起來了。

羅母一來,只平靜了一會兒,就拉着羅萌坐在梳妝臺前,拿起浸泡在花瓣水裏的木梳子輕輕的給她梳頭,嘴裏輕快的念着歌謠。

“一梳梳到尾。”

“二梳姑娘白發齊眉。”

“三梳姑娘兒孫滿地。”

“四梳老爺行好運,出路相逢遇貴人。”

“五梳五子登科來接契,五條銀筍百樣齊。”

“六梳親朋來助慶,香閨對鏡染胭紅。”

“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鵲橋高架互輕平。”

“八梳八仙來賀壽,寶鴨穿蓮道外游。”

“九梳九子連環樣樣有。”

“十梳……”

羅母念到這兒,突然喉頭哽咽住了。羅芸貼心的捏了捏媽媽的手臂,羅萌則是若無其事的看了看她倆,繼續喝着手裏的燕麥茶。

“十梳夫妻兩老就到白。”羅母還是哽咽着念完了,剛放下手裏的梳子,羅萌便腆着臉将她手裏喝了一半的茶送到媽媽面前:“媽,喝一口。潤潤喉嚨。”

羅母只低低的嘆了口氣,側身去了一旁抹起了眼淚。

羅芸看了一眼嘟着嘴兒一臉無辜的妹妹,自己走到媽媽面前。

“媽!幹嘛呢。萌萌是去過好日子的,怎麽被你這麽一哭,倒像是跳火坑一樣。”

“呸!呸!呸!”羅母瞪了羅芸一眼,眼神肆意飄到正受長輩吩咐着的羅萌身上:“今兒是你妹子大喜的日子,不能說這麽喪氣話的。”

“我啊。”她的語氣猛地一落寞:“我就是心裏難過,你看萌萌這丫頭像個傻瓜一樣的,我唯恐還差什麽沒教到她,怕她跟在家裏一樣沒規矩,到時候,婆媳關系不好相處,去別人家過日子嘛,總好不過家裏的……”

說話間,羅母的眼睛又紅了。

哎……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也難怪,自己放在心頭疼的姑娘,轉瞬間就要送人了。這心裏可不就像是割了塊肉一樣難受?

屋裏吵着鬧着,不一會兒,晨曦就微露了,羅萌在衆人的擁互下,從自己的窗戶邊兒往下看,正好看見了從車裏下來的,穿着和她一般丢臉的複古新服的魏懷生。她撲哧一笑,轉頭跟大夥兒說着:“看,原本以為丢臉的是我一個人,沒想到,啧啧啧……還有個人跟我同羞呢!”

一時間,屋裏的人都被羅萌逗樂了。

魏懷生下了車,穩重的等着挑彩禮的小夥子先下來。滿滿十二石钭的彩禮,一字排開在羅家大院裏。這麽大的排場,引了不少人側目觀看,一則是,21世紀了,很少看見這樣複古的婚禮,二則,這麽風光又複古的婚禮很少見。

他嘻嘻笑着,也是在長輩們的帶領下,拿着開門縫的喜錢把羅家的大門叩開了。

挑彩禮的小夥子一擁而上,很快将客廳“霸占"了。

羅萌聽着樓梯處熙熙攘攘的人潮聲,小紅心砰砰直跳着。

她驚慌的同時,還不忘看看鏡子中的自己,嗯,很好,一襲大紅色的貼身旗袍将她白皙的皮膚襯得越發水嫩,且樣式跟魏懷生的中山裝比起來,也不是太老土的,還是她有先見之明,特地去改了衣服的長度,變成直到大腿兒了。

“開門!開門!”外面一響起此起彼伏的吵鬧聲,即便房門反鎖着,屋裏的人也是條件發射般的立馬重新堵在了。

“先把喜錢拿過來。”為首的婆婆媽媽大聲的回了話。

“你不開門,怎麽拿喜錢。”外面又是一陣鬧騰。

屋裏的人相視一笑,象征性的開了一條縫,錢到手了,外面的那一群如狼似虎的小夥子們也給魏懷生開好了路了。

魏懷生剛進門,就大方的給了在場人紅包。

大家都是拿了錢腿軟的,便自動給他讓了道兒。

羅萌攪着手指靠在光滑的梳妝臺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向她款款走來的魏懷生。

魏懷生走進了她,單手扣住她柔軟的腰肢,湊到她耳邊輕輕說道:“我漂亮的姑娘。”然後便一把抱起了她。

在大家更熱烈的吵鬧聲中,慢慢的出了門。

魏家的八輛婚車剛起步,羅母就依着風俗潑了一盆子水。

羅萌的心裏這才有了一點小傷感。

想着從今往後再也不能像小姑娘一般由着性子了,從今往後,也再也聽不到自家媽媽唠裏唠叨的訓話了。

她索性再任性一回吧,卯足了勁兒,在魏懷生胳膊上掐了掐。

“哼,你把我媽最心愛的小棉襖搶走了。我媽一定恨死你了。”

“才不是呢。聽過一句話沒有?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

羅萌一撇嘴,不再理他,獨自靠着後座兒,随着晃晃悠悠的車,沒一會兒,竟然睡着了。

臨下車的時候,魏家大院的爆竹都沒把她震醒,還是魏懷生推了她好幾下,她才迷迷糊糊的醒了。她一醒,就将身子湊到車頂上的鏡子處,試圖檢查自己的妝容有沒有花什麽的。

魏懷生先下了車,嘴裏念叨了一句:“心可真大!”

羅萌沒搭理他,還是沒心沒肺的任由他抱着進了門。

進了門了,魏家比羅家鬧騰的更厲害。吃喜酒的人太多了,酒桌從院子一直排到了大廳,羅萌被魏懷生抱着,每走一處,都被取笑一回。

好不容易到了新房,羅萌還來不及打量房間,一群活潑的孩子就揪住她的旗袍,跟她要喜糖,然後脫了鞋,赤腳在自己的大床上滾來滾去。

她瞪大了眼睛,表示疑惑。魏懷生則是端了一碗湯圓過來了。

他一臉笑意的坐在她對面:“這圓子你可都要吃掉的。”

羅萌看了一眼,裏頭那六顆圓子不是一般的大。她望了望四周,不着痕跡的皺眉吃了一顆,正巧外面鬧哄哄的叫着衆人吃席,大家夥便一哄而散,羅萌瞧好機會拉住魏懷生。

“這圓子這麽大,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怎麽吃的完?!”

魏懷生眉頭一挑:“要我幫忙也可以。”他将右臉往羅萌嘴邊猛然一湊:“你親一口我,我就幫你!”

“流氓!”羅萌端着碗,沒想着再求他了,紅着臉,風卷殘雲般的幹掉了六個大大的湯圓。

魏懷生抿唇:“我先下去了,呆會吃晚飯的時候自然有人來叫你。”

“走吧,走吧……”羅萌一屁股坐在紅色的床上,忽而眉頭一皺,從柔軟的被褥底下,摸出了一連串的花生,桂圓,紅棗等喜慶的東西,再回頭看魏懷生的時候,這貨已經下了樓。

羅萌坐了一會兒,先是去把房門掩上,繼而揉着肩,定定的看了看自己的新房間。

屋子的正中間,正是自己結婚前跟魏懷生提的,歐式的,鐵圓床。還有,家具的顏色,也都是按着自己喜歡的淺色系。

她咧着嘴兒靠在電視櫃上傻笑,眼神正好觸到自己貼身帶過來的小紅包,想着裏頭正放着羅母替她準備好的白手帕。

咳咳……她忽然覺得自己薄薄的臉皮像被火燒一般的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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