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ICU病房的走廊安靜極了,彼此淺淺的呼吸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喬琛站了良久,突然轉身。

“喬琛,你去哪兒?”羅芸披着他的外套一下子站起了身。

“我去外面抽根煙。”喬琛淡淡回了她一句。

……

他推開了醫院的玻璃大門,有些頹然地靠在右手邊的一顆老樹上,嘴裏焚着了一根煙。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停放在不遠處的自己的車。想到前天就打好的離婚報告此時正躺在那裏,就等着周一上班上交,哪曾想,一夜之間,突然出現了這麽大的變故……

他想了想,緩緩踱步到車前,從副駕駛的坐墊下拿出裝訂好的報告,細細的從頭翻到尾,末了,兩手抓着紙張的前段,撕拉一聲,将報告截成了兩半。

然後帶着一堆廢紙,走去了垃圾桶,扔進去,又在那兒抽了一會兒煙。

等他平息了情緒再上樓的時候,沒曾想會在樓梯口遇見羅芸,她的神色有淡淡的恐慌,不過,很快就遮掩過去了。

她說:“我出去透了會兒氣。”

喬琛淡淡的點了點頭,越過她,重又回道病房門口。

羅芸跟上來了,她将身上的外套遞給坐上椅子的喬琛。

“我有些事情,先出去一趟。”她蹲□,正對着喬琛的俊臉:“傍晚我就回來陪爺爺,昂?”

“沒事兒,你可以不用再過來了,我在這裏就好了。”喬琛刻意避開她火熱的視線。

羅芸垂下眼睑,不再多言,抓起一旁的包,起身離去。

Advertisement

下午兩點,醫院門口還算比較好打車,羅芸從門口出來,就徑直上了一輛的士。

“女士,去哪兒?”

“百貨公司,謝謝。”

……

肖墨在幽徑的咖啡廳裏如坐針氈。

方才自己打的一通電話,竟然叫羅芸接到了。她的語氣不再像那天那麽和善。

她冷冷的跟自己說:“肖墨,你在哪兒?我去找你,我們需要談一談。”

她突然很想逃跑,可卻發現自己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她便只能坐在那兒胡思亂想,羅芸見到自己會是怎樣一幅情景。

她會拿咖啡潑自己麽?還是會伸手過來扯自己的頭發?還是會憤恨的扇自己耳光?或者,架着自己去打胎?

她越想越慌亂。

半個小時,羅芸到了,她還是穿着黑色的棉質長裙,外套是裸色的皮衣,長而黑的秀發順着耳側像瀑布一樣懸挂在胸前。她臉上毫無表情,瘸着腿兒一步一步朝着她走來。

喬琛因為喬太爺的事情分身乏術,失去了喬太爺這麽大的靠山,現在正是她破釜沉舟勇敢一試的最佳時刻。

她将包輕輕放在一旁,優雅的坐定身子。開始細細打量面前的肖墨。從頭皮到發梢,再從肩膀到微微隆起的肚皮,天知道,她多想過去狠狠的修理她,可她還是捏緊了手心克制住了,轉頭跟點餐的服務員要了一杯熱咖啡。

“我早說過我們很有緣。”她輕笑了一聲,說了開場白。

肖墨知道,正式談話前,總要有些過場話,那肖墨是不是也要說點過場話,比如,喬太太,你越發美麗了?可這話,喬太太聽過去不會越發生氣?我漂亮?我漂亮,我親愛的老公就不會奮力的爬牆了。然後她一定會将面前的熱咖啡全潑在自己臉上,扔下一句話,讓自己滾出她們的夫妻生活,最後揚長而去……

肖墨咽了咽口水,不肯多說一句,因為她知道,自己處于過錯方,多說多錯。

“不預備和我好好的聊天?”羅芸猛地湊近她,惹得肖墨一驚,慌亂的靠着椅背。

“呵呵……”羅芸淡笑一聲,重新坐回去:“放心吧,我不是沒有教養的人,遇事只會動用武力。我跟你,這樣身份的女人,打不起架。”

肖墨還是低着頭,不說話。

隔了一會兒,羅芸端起面前的咖啡,随後挑眉看着她說:“你在這裏等喬琛?你覺得喬琛還會來麽?”

肖墨咬着唇瓣,眼底漸漸有了濕意。

“他不會來了。”羅芸放下咖啡杯,雙手交叉擺在胸前:“我跟喬琛結婚五年了,是!我們沒有我想象中過的幸福,但是,我是喬家明媒正娶的女人,喬琛在外面就算在玩在瘋,他始終會回來,其實,這些年,我碰過你這樣女孩兒的次數不低于百次,喬琛是個極其聰明的男人,他不會容許一個情婦對他抱有幻想,一旦他發現了苗頭,就會适時的掐斷,也許,他掐斷你幾次,可你沒在意,這時候,就需要我的出場,替他擺平這件事。”

肖墨的心似棉針翻滾着,血流成河。

“我知道你懷孕了,很早就知道了。”羅芸将手拿開,轉而把玩着咖啡杯旁邊的銀匙:“你可能不理解我和喬琛的關系,因為你還年輕,你沒有經歷過婚姻,你知道,婚姻就是這樣,時間長了,都會躁動,男人嘛,躁動幾次,只要還認識家,女人除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還能怎麽辦,好在,喬琛誠實,他什麽都跟我坦白。”

羅芸話題一轉,放下銀匙。

“你肚子裏的孩子,我們也商量過。畢竟是喬家的子孫,我雖然不甘願,可他那麽求我,我愛他,于是不得不勉為其難的接受。當然,你生下來之後,我們會給你一筆錢,這筆錢肯定會保你下半輩子無憂無慮,喬琛說了,你跟他,就是圖這點東西。而恰恰喬家不缺的就是錢財與權力。”羅芸定定的看着臉色越發蒼白的肖墨:“但,從我的角度來看,我不希望你生下這個孩子,這不僅是為了我自己,也為了你,為了這個孩子。你還年輕,生了這個孩子,就等于你做情婦的這段過去烙上了烙印,你能保證,你将來的丈夫不會在意?再說孩子,我可不敢保證,他回喬家之後,我會視如己出的待他,沒有一個女人能做到面對自己的丈夫跟別的女人生的孩子還能那麽寬宏大量。肖墨,我們都不是聖人。所以,你該知道,我有多想掐死你麽,現在?”

“我想見喬琛。”肖墨眼裏盡是淚珠,他不相信這些傷透人話是出自昨天晚上還跟自己耳鬓厮磨的男人口中,這太可怕了。

羅芸捏着咖啡杯的手越發攢的緊了,她只能用冷笑緩解氣憤:“我好像說過了,他不願意見你,你跟他的時間不算短,應該知道,他的私人電話是不準許別人觸碰的,他連你的電話都不願意接了,你覺得他還有跟你見面的可能麽?”

肖墨感覺四周的美景全在一秒鐘之內碎成了渣渣,從空中慢鏡頭的墜落,然後迅速的砸在自己的頭顱,将她砸的面目全非,疼痛不已。

“喬太太,我求你。”肖墨聲音帶着哭腔:“讓我見他,就最後一面好不好?”

羅芸拂去肖墨捏在她手臂上的手:“別做夢了,你還在奢求什麽?不甘心什麽?該說的我都解釋的一清二楚了。”她死死盯着肖墨:“別再這麽作踐自己了。這樣很容易讓人厭煩。”

羅芸站起身:“肖墨,我最後再說一遍,請,你,離開,我的丈夫,他不是你的良人!”

肖墨的腦子轟一下全炸開了。

羅芸走了兩步,接着又回轉過來:“對了,你要見他,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肖墨聽完,立刻擡起頭。

“喬琛明天會去看一個死去的女人,這是他多年來的習慣,因為,那個女人是他心底最愛的女人。叫秦夢楚。”她突然伸手觸在肖墨嫩白的肌膚上,從她的鼻梁停滞到她的眉眼:“你跟她太像了。”

她重又站直了身子:“這就是喬琛包養你的原因,我跟他結婚,我可憐,可我覺得,你更可憐,我最起碼得到了一個身份,至少某天喬琛出了意外,知道他死訊的,我會是第一人,全天下的人都會通知我,可你呢,付出了自己的全部,結果什麽都沒得到,只得到了一句話,你與她太過相似。”

“你好自為之。”羅芸輕輕拍了拍肖墨的肩,轉過身,沒曾想,出門的時候,自己卻哭了。

她明明打了勝仗不是麽?她伶牙俐齒的将對面的賤人說的啞口無言,心如死灰,可為什麽她還是哭的這麽慘烈?

肖墨整個人都癱了,肚子裏的孩子不合時宜的蹬了她一腳,她木讷的盯着自己的肚子看,突然,就看到過去,那一幕幕的場景,可,她看到自己與喬琛的場景是什麽?都是無休無止的□。

她早該知道,喬琛不愛她。是她自己傻,那麽理智的人,偏偏要做這樣不聰明的事情,她,本不該是拿了錢財,濫用了權利,然後功成名就,然後就全身而退麽?

為什麽要像豬油蒙了心一樣辜負所有人的勸告,非要愛上這個冷漠的男人,然後背負了所有的痛苦,陷在道德的泥淖裏無法自拔。

她下意識的捏了捏肚子裏的孩子。突然覺得這是罪惡的源泉,有一種近乎瘋了的想法竄入了她的腦海。

打掉他,打掉他,你就可以開始重新生活了。

她被自己這樣的想法吓到了,猛地松開手,身子迅速的往後退,卻發現,自己怎麽也藏不了。

她拎起一旁的手提包,扔了錢,然後逃也似的離開了。

隆起的肚皮在她的狂奔之中隆隆作響,她在門口停下來的時候,還帶有微微的疼痛,她無力的靠在一旁的牆壁上。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人在特別悲痛的時候,反而會激發出一種不靠譜的自信,她突然間覺得,或許,喬太太是在說謊,喬琛一定是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等他處理完了,他一定會回來找自己,他是個言而有信的人,他明明答應過自己了,他明明看自己的眼神都是充滿愛意的。

他明明……明明……是喜歡我的。

肖墨帶着這樣白癡的想法,呆呆的坐在冰冷的階梯上等了他一夜,整整一夜。

秋天的冷風一股股的從她衣服的下擺竄上去,她像個可憐的小女孩兒一樣,身子蜷縮在牆角,等着別人的垂簾。

天蒙蒙亮的時候,肖墨絕望了。

她知道。喬琛。自己以往叫的喬先生不會再來了。他應該是去了墓地,哪裏才住着他最心愛的女人不是麽?自己算什麽?一個可有可無的影子而已。

對!墓地!喬琛在墓地!他在墓地!自己一定要去見見他,親口問一問,喬琛,你是不是從來就沒喜歡過我,喬琛,你是不是從來沒有萌發過,為了我,跟喬太太離婚的想法,喬琛,你是不是真的只想要我的孩子,而不要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