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孩子渾身是血的絕望般朝着她爬過來,眼神哀怨的對她說:“媽媽,媽媽,媽媽……你為什麽不要我了……”
肖墨從惡夢中猛地驚醒,從薄被中擡起潤濕的身子,用手撫了撫躁動的胸口,輕輕的靠在床頭。
屋裏靜的怕人,昏黃的壁燈下,只有冷氣旁的窗簾在冷風中慢慢的煽動。這恐怖又熟悉的場景,在肖墨搬到C市的第一年時常出現,那時候,她總是睡不好,幾乎是頭剛挨着枕頭,噩夢便連連,直到後來,生活漸漸忙碌的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過往的事情,也就像塵封許久的蜘蛛網一樣被一股風吹散了。
她一直以為她忘了,可到底還是烙在了心頭。
她起身,走去廚房倒了杯水,将木質的窗簾卷起,靜靜的靠在流理臺。
四年的時間不短,自從她離開B市,跟過往的事情就仿佛絕緣了,除卻落落,她每次飛過來找自己的時候,會帶點關于肖文俞夏以及肖武的消息。她那麽了解自己,所以,從沒在她面前提過那個人,甚至某些關鍵詞都盡量回避着。
她知道,她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堅強,她也不過希望,時間能像電影的字幕那樣,四年,顯現出來的只有那麽幾秒鐘,然後,受了劇痛的兩個人就相忘于江湖,再提及的時候,也只是相視一笑。可她做不到,她害怕聽到關于哪裏的一切,落落說,她這是自我逃避,越想掩蓋的傷越是深沉,越是難以忘懷。
大概吧。
可她也這樣麻痹了自己好些年。漸漸的,那種疼痛的感覺也就真的淡了,所謂轟轟轟烈烈的愛情,看來,也不過是一場毫無果實的豐收罷了。她花費了全部精力愛着的那個人,他的臉,到底還是随着時間湮沒了。不過,她也清楚的很,這種感覺,就像是結了伽的刀疤,不剝開那層殼兒,她的心就跟常人一樣,可一旦剝開了……
次日清晨,肖墨依舊醒的很早,昨晚秘書已經給她訂好了去B市的早班航班,臨出門,從梳妝臺中看見自己的臉色,有些蒼白,她揉了揉浮腫的眼睛,淡淡的笑了笑。
飛機是在下午降落的,肖墨戴着墨鏡,拖着淺色的行李包,從機場出來,老遠就看見,落落在大廳裏蹦跶的身影。
“墨墨,墨墨……”
她幹咳了一聲,加快腳步,走向樊落身邊。
“你倒是肯回來了。”落落抱住她,眼圈頓時紅了半圈,自顧說着:“這樣挺好的。”
肖墨笑了笑,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
落落抹了把眼淚,笑嘻嘻的替她拿好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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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好了車,就在門外候着。”
闊別四年重回舊土,肖墨心中百感交集,看着依然熟悉的街道,結着痂的疤痕便一層一層慢慢地脫落了,熟悉,陌生只在一念之差。
“一個月沒見了,你過得怎麽樣,羅君對你好麽?”肖墨嘗試着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落落搓搓手:“挺好的。他現在演出很多,有些忙。”
“真的麽?”肖墨有些不信。
“真的……”落落的目光有意識的閃開她的眼睛,偏頭過去的時候,脖頸那處顯出一塊抓橫,有些猙獰的附在她白皙的肌膚。
肖墨猛然伸手拉開,眉眼糾結到一起:“怎麽弄得?別告訴我是你自己不小心抓的。”
落落更加難耐的搓着手,只好試着轉移話題:“額……你這次出差到這裏……要待多久……找到住的地方了麽?”
“沒有。帶我去你住的地方。”肖墨側頭很堅定的說道。
肖墨真沒想到,離開蘇衛國的樊落會住在這個陰暗潮濕的地下室,剛剛進來的時候,還有不少猥瑣的男人光着膀子朝着他們吹口哨。
肖墨眼眶霎那間就紅了。
“這就是你告訴我的三室一廳的公寓?”
落落雙手攪在一起:“北漂的歌手不都這樣麽?羅君說……這只是過渡期……”
“那蘇衛國給你的那些錢呢?”
“羅君說,他要買些音樂設備……還有去外面巡演的經費……”
肖墨有些疲軟的坐在床邊,手伸過去摸摸,還有一股子潮氣:“你這麽對他,他居然還打你?!”
“昨天,他喝了點酒……”
“喝了酒,動手打女人就沒有罪了麽?你把你的将來全部安放在他身上,你覺得值麽?這樣的男人,即便成了名了,你覺得他還是會一如既往的對你麽?!”肖墨頓了頓,深深的看了樊落一眼:“我要是知道,你過的這樣委屈,當初我就不該聽你的一面之詞,就算用繩子綁你,也要把你綁在我的身邊。”
兩個人皆是沉默了一會兒。
肖墨單手楷去眼角的淚珠,走到樊落身邊:“把上衣脫了,我看看,肯定不止一處傷痕。”
落落起先不依,後來,還是聽話的解開了。果真如肖墨所言,落落身上的傷痕觸目驚心,光潔白皙的背脊上一溜兒青紫的痕跡,有兩處已經變成了疤痕,細看之下,像是被利器弄傷的。
“你還在替他隐藏,這兩年多,他是不是經常打你!”
落落頹然的将衣服穿好。
“跟你說了又怎麽樣,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我這副肮髒的身子,有人要就不錯了。更何況,我連給他生個孩子的能力都沒有……第一次,他動手打我的時候,我也離家出走過,可是走出了幾條街,又不得不回去,在這個城市,我跟蘇衛國早斷了聯系,除了羅君,我還能依靠誰呢?”
“你為什麽找我的時候不說呢?!”肖墨的情緒開始激動了。她一把拉過樊落,将她帶出陰暗異常的地下室:“走,離開這裏。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
落落哇一聲就哭了,她死死抱住肖墨的肩胛:“墨墨,幸好我還有你……”
到了傍晚,肖墨找了一家酒店。她坐在書桌前看着資料,落落則在衛生間裏洗澡。
寂靜的環境猛然被手機的震動聲劃破了,肖墨走到床邊,接起樊落的電話。
她看了一看,是羅君的電話。
“在哪兒,回家了沒?”對面的男聲明顯高亢。
肖墨皺了皺眉:“她已經在家了。”
“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我想跟你見個面,有些事情需要跟你談談,你說個地址吧。”
對面的人愣了好一會兒,說:“我在星河酒吧唱歌,你去那裏找我吧。”
肖墨摘去了眼鏡,沖着正洗着澡的樊落喊了一聲:“落落,我出去一趟,很快就會回來的。”
她必須要落落徹底斷了對羅君的念想,可落落太重感情,也只有從羅君那裏入手了。她忽然記得這樣一句話,凡是錢能擺平的事情都不是大的事情。
星河酒吧距離肖墨的酒店不算遠,只五分鐘的車程。
她在門口踮着腳,臺上是正在演奏的樂隊,她沖着主唱揮了揮手,指了指一旁空着的座位,示意他唱完歌就過去坐。
肖墨剛坐下,酒吧裏賣酒的服務生就過來了。她照例拿了兩瓶冰鎮的啤酒。雙腿疊着,手指在玻璃桌面上随意敲打,眼睛卻死死盯着正在冒冷氣的啤酒瓶。
約莫等了五分鐘,羅君有些膽怯的在他對面落了座。
“你好,我是樊落的朋友。我叫肖墨。”肖墨朝着對面的啤酒攤了攤手:“請你喝的酒。”
“你有什麽事情就直說吧。”羅君并沒有拿起桌上的酒瓶。
肖墨輕笑了笑:“果然是快人快語,那我也就不繞圈子了。”
肖墨眉頭一挑:“請你離開樊落,以後不要再跟她聯系,也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
“這個恐怕不是由你說了算的。”羅君不屑的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酒瓶,喝了一大口。
“我說了不算,我想,你也不會需要警察過來說了算吧?!”肖墨猛地湊近他:“羅君先生,你打女人的事跡,應該不需要我公布天下吧,你不是還妄想着有一天能成為閃耀的明星麽?”
羅君的神色有一絲的恍惚:“你不要血口噴人,你有證據麽?”
“證據?!”肖墨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突突跳躍着:“你還敢跟我要證據,落落全身的傷痕難道不能說明問題麽?”
肖墨停了停,單手握住啤酒,喝了一口,冰涼的酒水順着喉頭下了肚:“我知道,你跟樊落在一起,不過貪圖她的錢,兩年的時間,她的錢不是都被你造幹淨了麽?她不欠你什麽,她只是在本該燦爛的年歲裏認識了你這樣的賤人!如果,你答應永遠的離開她,我會給你50萬,支票就在我身上,但,想拿到這筆錢,你需要跟我簽一個切結書。你這樣的人,在我這裏絲毫沒有公信力,我必須看到白紙黑字才能心安。”
對面的羅君撐着下巴,不得不說,他還是有姣好的面相的,只不過,這樣光鮮的外表下卻隐藏着肮髒的靈魂,讓人作嘔。
像是思考了良久,權衡了所有的利弊,羅君緩緩的開了口:“可以,我答應你。”
肖墨不由輕蔑的笑了笑,從一旁的手提包裏拖出來一張,剛剛在出租車上手寫的切結書,推到羅君面前,他看也沒看的就在上面簽了字,随後,将它遞給肖墨:“簽好了,錢呢?!”
肖墨頭也不轉的看着他,掏出來一張填好數額的支票。
“落落這兩年的光陰,真是虛度了。”
“其實……”羅君伸出手,将桌面上的錢裝進了自己的腰包:“其實,我還是很愛她的,可……如果,她有更好地出路,我也不能自私的留着她,你說是麽?”
“你說笑了。”肖墨捏着啤酒瓶的手瞬間提起,将滿滿的一瓶酒悉數全倒在了羅君的臉上:“滾。人渣,你也配談愛情,拿好這筆錢,滾得越遠越好。”
她深吸一口氣,抓起包,在離開酒吧之前去洗手間洗了個手。她的臉色緋紅,估計是剛剛被那樣不知羞恥的男人給氣着了,她陰沉着臉從洗手間裏出來,下了階梯,竟在狹小的門口遇見了一堵肉牆。
她本是垂着頭的,立馬煩躁的擡起,直盯着眼前的人。
“肖墨,好久不見。”那人輕輕煽動着薄唇,聲音清亮而哀傷。
作者有話要說:梨花,上一章微微也是認真的寫了,不是刻意寫流水賬,只是想通過一連串的事情表現一下,肖墨目前的生活狀況,如果寫的不好了,大家多擔待點啊!一如既往的鞠躬——求留言……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