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年少輕狂的時候,以為愛情會是自己生活中的全部,總以為自己失去了它就會萬劫不複,即便茍延殘喘在這世界上,也終究是行屍走肉,可,等你真正經歷了才發現,愛情其實沒那麽偉大,并不是誰離了它就不能活了,抛棄了它,你的生活照樣能運轉自如,在歲月的歷練下,你始終被淹沒在了現實裏,有的時候,連回想過往都變成了奢侈,你也不過在季節更疊中慢慢的向前。

夏日的第一天,天空很早就發白了,肖墨翻了個身,看着窗戶邊兒溜進來的點點亮光,便再也睡不着了。

在S市的四年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肖墨養成了很多以前沒有的習慣,以前的她老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改不了賴床的毛病了,可到底還是被繁忙的工作中磨掉了。

肖墨坐起身,幹脆的翻身下床,單手撐着半開的淺色衣櫃,揉了揉因為熬夜而發疼的太陽穴。

衣櫃裏的衣服,從短到長,從淺至深,排列有序的宛似不真實,專業上稱肖墨這樣的習慣為強迫症,蕭逸白說過,一般有強迫症的人,對于自己想要的東西總是特別明确。

他說的沒錯,肖墨承認,她算是個目的性較強的人,無論是四年前的自己還是四年後的自己。

她挑起指尖,掏出白色的襯衫以及墨黑的窄裙,麻利的換上,轉身關上推拉門,玻璃門“嘩”的一聲響,在寂靜的空氣裏顯得異常刺耳,她正對着落地鏡,伸手将微黃的卷發從衣襟裏甩出,側身關冷氣的時候,看見鼻尖上新長出來了一顆大紅的痘痘,視線右移,又發現眼角多了幾條不深不淺的細紋。

她無奈的笑笑。

今年的她已經二十七歲了,這個年紀的女人已經不再年輕,早過了自己人生中的花期,時光留給她們的,就剩下慢慢凋零了。漸漸地,肖墨也意識到了,身邊很多人開始叫自己肖姐。姐這個字,禮貌的同時也帶着閱歷,聽起來總覺得是有故事的人。

什麽叫有故事?瘋過,愛過,疼過,憧憬過,絕望過,叫有故事麽?那肖墨算是有故事的。

她突然記起,前兩天自己剛剛讀過一個小段子:那年我們二十七八歲,這段子寫的很樸實,全文上下并沒有出現過多華麗的辭藻,可她讀起來卻總是感觸頗深,哪怕就那麽淺淺的幾句:我今年二十七八歲,每天起床的時間從中午12點變成了早上7點,睡覺的時間從淩晨變成了晚上11點。我今年二十七八歲,工作中開始接觸形形色色的人,見到親戚朋友,他們不再問你考試考了多少分,而是問你工資多少,結婚沒有...我今年二十七八歲,聊天的話題從各種網絡游戲變成汽車,房子…吃飯的時候,往往讨論的是他準備結婚,她哪年結婚了…

她惆悵着,只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惆悵什麽?她擡起腕上的表,才發現,她已經沒有時間惆悵了,今天的行程表又是滿滿的,要幹的事情實在太多太多了。

看來以後可要少些感嘆失蹤的青春了?青春去哪兒了,青春就去了這裏那裏,在忙亂中悄悄的流逝了。

肖墨落座在梳妝臺前,熟練給自己畫了淡妝,鼻尖的痘子被高級的化妝品遮蓋住了,自己的這張臉依舊完美,與先前的,幾乎沒差分毫,只是,這心呢?丢到哪裏,估計連她自己都忘了吧。

她拿了桌邊的資料夾,鎖上房門,去了客廳,将昨晚做好的三明治放進微波爐,調好時間,打開客廳的電視機,觀看早間新聞。

當清亮的播報聲響起時,外面的太陽也正好冉冉升起。金黃色的日光撲撲的灑落,八十平米的房子裏,甜膩的牛奶香合着絲絲溢出的芝士味道像精靈一般活潑跳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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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墨拎着公文包,去樓下取車,小心翼翼在車庫倒車的時候,遇見了小區裏晨練的老人,她微笑着跟她們打了招呼,肖墨樓上的阿姨特別熱心的湊過來。

“肖墨啊!阿姨前天跟你說那相親的事兒……”

肖墨愣了愣,繼而尴尬的笑了笑,說了個推托之詞:“最近工作忙……”

“額”老奶奶有些尴尬的起了身:“那行吧,忙吧,忙吧,你先忙,總要等你有時間了再說不是?”

她直起身,小跑着跟上了晨練的大部隊。

“我說吧,人家閨女可是廣告公司的老板,女強人一個,條件好,眼界自然不是一般的高,少不了圍繞着一群追求者。什麽時候還要別人給她介紹對象?”一行中有人調侃老奶奶。

老奶奶撇着嘴兒辯解:“那我介紹的人也不差啊,郎才女貌,般配的很。”

晨練中的老人們不再搭話,只盯着肖墨已然消失不見的車屁股,相視一笑。

肖墨公司租在市裏最繁華的的商業大廈,那裏的房租自然貴的要死,肖墨就連等紅燈的微小時間也不放過,從公文包裏掏出一沓簡歷,仔細且迅速的看了看,将符合面試資格的和不符合面試資格的分門別類,這本是人力資源部幹的事情,可肖墨總覺得,挑選人才的事情,必須要親力親為,畢竟生活在節奏迅速的城市,肖墨有些後怕,好像一不留神,自己手裏握着的一切就如泡影般消失了。

她在停車場停好車,就抱着一堆資料進了公司,徑直往辦公室前行,手搭在門把上,敏銳的餘光掃到員工的辦公區,整七點,那裏只有稀稀拉拉幾個人。

他們見到肖墨,都畢恭畢敬的站起身跟她問好:“肖總早!”

“早。”她朝着他們笑了笑。

按理說,她并不是個克扣的上司,手下的人只好不涉及原則性問題,她一般都不會追究,最嚴重的也只是在心裏暗自記下員工的努力程度,懂得在工資問題上賞罰分明就好。

她推開辦公室的門,保持着三年來的良好習慣,第一件事永遠是先拉開窗簾,讓室內通上陽光,人總要在能明媚的時候多些明媚。

快九點的時候,員工們陸續過來上班了。外面開始嘈雜起來,電話聲,腳步聲,複印機的窸窸窣窣聲。

肖墨放下筆,伸了個懶腰,她多年來如一日的忙碌生活又開始了。

肖墨正看得起勁的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肖墨擡頭看了一下,是人力資源部的許曉蕾,她是上周蕭逸白介紹過來的新人,根據肖墨這幾天的觀察,許曉蕾這個人倒是心思缜密,歷練下來,會是很得力的助手,蕭逸白一向是惜才如命的人,突然把這樣有能力的人“送”過來,肖墨說不知,其實,心知肚明。

“肖總,林主任讓我來請示您,下午通知面試的人員還有時間。”許曉蕾很平靜的走到肖墨的面前。

肖墨低下頭,繼續翻看了一個簡歷,連頭都沒有擡起:“嗯,知道了,你出去吧,半個小時後,我會親自打電話通知他的。”

“是。”許曉蕾低着頭卻仍然站在原地。

肖墨不着痕跡的蹙了蹙眉頭:“還有什麽事情麽?”

“我……我想問,最近……蕭……”

“許曉蕾。”肖墨雙手撐在唇畔:“我不喜歡在工作的時間談私事。”

許曉蕾抿上唇,臉色微白,慢騰騰的轉了身。

“等等。”肖墨擡起頭,直勾勾的看着許曉蕾:“女人要活出自我,才能得到男人的尊重,認清你想要的是什麽,你才會知道現在的你該做什麽。”

說罷,便低下頭,不在多言。

許曉蕾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良久,轉過身,向着肖墨欠了欠身:“謝謝肖總。”

“不客氣,是你自己足夠聰明。我只是提醒你這樣一句話罷了,女人永遠不要把自己的心都寄托在一個對你不在意的男人身上,這是世界上最笨拙的事情。”

肖墨随着許曉蕾離開的背影頓了頓,只晃了一會子神,瘦削的身影便又很快的淹沒在了仿似看不完的文件堆兒裏。

“嗡嗡”

桌邊的手機不合時宜的響了,她撇了一眼,熟悉的白色字符很歡快的跳躍着。她抿了抿唇,将電話夾在脖頸裏,手裏依舊不停的翻閱着文件。

對面的蕭逸白很敏銳的聽到了白紙嘩嘩的翻頁聲,先是無奈的笑了笑:“肖墨,你一個女人家,要不要這麽拼命啊?!你說你,不過三年的時間,就在咱們廣告業打出了名號,早知道你這麽能幹,當初,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放你出去單幹的。如今,我倒有危機感了。”

肖墨聽罷,停下手裏的活兒,拿起夾在脖頸那處的電話:“得了吧,蕭懂就不要取笑我了,我這樣規模的公司跟你的比起來,就像是同在一條起跑線上的開寶馬的跟拉驢車的。我接的這點業務都不夠您發個工資的。”

“嘿嘿……”蕭逸白笑了笑:“我可不是為了跟你耍貧的,有時間出來麽?有筆業務跟你談談。”

“嗯。地點。”

“老地方。”

肖墨有的時候,不知道怎麽定義蕭逸白,跟旁人介紹的時候,總說是自己的上司,是她的伯樂,這輩子的恩人。嚴格說起來,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男人,能對一個無權無勢的弱女子傾囊相助,要說沒有風花雪月的那點事情,說上天都說不清。

只是彼此不捅破那張紙,倒也相安無事。

肖墨到的時候,蕭逸白已經替肖墨點好了餐。直到肖墨落了座了,對面的蕭逸白還飽含春情的看着肖墨。

“這才幾天沒見,你倒是越活越漂亮啦。”蕭逸白舉着高腳杯,略帶痞像的說道。

肖墨眉眼一擡,怨念的看了他一眼:“打住啊,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把許美人送到我那兒,我這一天到晚忙的,還得抽空給她心裏輔導,多不容易啊。不像你,還有精力說這些漂亮的場面話,您啊,還是留着講給其他女人聽吧,蕭董。”肖墨故意将後面兩個字咬的重了些。

蕭安逸抿唇,收住笑容:“許曉蕾是個人才,只是太年輕了,分不清生活的重心,在我身邊,她得不到發展,你就當積善行事。”他舉起酒杯,很快的轉移了話題:“倒是你啊,這麽多年了,還是不懂風情。”

懂風情又怎麽樣?不懂風情又怎麽樣?肖墨只淡笑了笑,便擡起手,舉杯碰了碰蕭逸白的杯沿,仰頭喝光了杯裏的酒:“說吧,找我來談什麽業務?”

“其實,是想你幫我的忙。你知道的,我上回剛标到宏盛集團三年的廣告,公司上下都卯足了勁頭在這件事情上,前兩天,透過朋友介紹,又接到了B市房地産的案子,也實在是分,身乏術,可,這到底是塊肥肉啊,白白丢了也可惜,我就先應承下來了,想着,你剛起步,涉獵的圈子雖說不小,可到底也是不全面的,房地産上面一直是你的空缺。何況人家老總很好說話,我說派給你做,人家二話不說就應了。哦,對了,你不是B市的人麽?你等等啊,我給你拿資料。搞不好,這家公司你以前還聽過呢!”蕭逸白轉過身,從他身邊的公文包裏拿出一沓文件,翻開了一頁:“你看,就是這家,在B市很有名的,算是龍頭企業了。你接下這個活兒,哪怕到時候的收益,你七我三,或者你八我二都是可以的,你要是同意的話,這周六就親自飛過去跟他談一談……”

肖墨接過文件,只掃了一眼,創建人的名字,就晃了神,後面蕭逸白說的什麽,她也大多沒聽見。

“肖墨,肖墨!”蕭逸白悶悶的喊了她兩聲,眉頭微皺:“怎麽倒是恍神了?這活不想接?”

肖墨抿抿唇,将文件夾颠在手裏,似乎有千斤重,于公來講,這麽大的利潤活不接她就是傻子,可于私來講,她接過手才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

她平複了一會兒情緒,接着冷靜的開了口:“這麽大的案子,你放心交給我做麽?我怕自己做不好。”

蕭逸白輕輕的撫着下巴,雙眼緊盯着肖墨:“有難處?如果,你确實分不開身,這案子也只能作罷。”

肖墨捏了捏手心,原以為自己經過四年的磨練,已經變了,變得堅不可摧,可,只這一秒鐘,仿佛她辛苦建立的城堡轟然墜塌了,看到他的名字,她的心還是慌張,這明明不是她重塑的自己。

作罷?!聽到這個詞的時候,肖墨的心突然就感覺風起雲湧般的難受。憑什麽?四年了,那個人憑什麽還能将她平靜的生活攪得一團糟,

現在的肖墨該是什麽都不怕的,分開四年了,隔了那麽的物是人非,還有什麽可停駐不前的?既來之則安之,旁人都欺負到自己頭上了,躲避已經解決不了問題了不是麽?

真正忘掉過去的人是無所謂直面慘淡的過去的。

良久,她權衡了利弊,收下蕭逸白的文件。

“放心吧,我回去會好好研究的。”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重新修改了,希望能夠讓故事更加豐滿一點……許曉蕾的例子是試圖在告訴你們肖墨的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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