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番外·豬豬
最開始只是接了個普通的任務。
由于自/殺森林的特殊性,每年都會有爆發詛咒事件,定期去清理已經是尋常的事……所以不管高層還是禪院直哉本人,都沒有将這個任務放在心上。
但是……
不設防,即是淪陷的開始。
直哉看着屬于國中生那個年紀的手掌,總覺得自己忘了很多東西,但連這種事情本身或許也只是錯覺。
‘姐姐’喊他下樓去吃飯,據說今天是他們的生日……‘姐姐’說,他之前将攢的零用錢全都給了她,所以不再需要禮物。
——“直哉想要什麽呢?”
得到了這樣的詢問後,禪院直哉第一反應并非對所謂的生日進行許願,而是“把錢全交給你了?當時的我是有病嗎?”
産生了這樣的質疑。
直哉非常确信,自己對這個所謂的‘姐姐’沒有任何好感,甚至本能的産生了厭惡和不屑。
“沒有。”直哉翻了個白眼,踩上鞋子出門,留下重重摔上的門,和自始至終都沒回頭的背影。
“別跟過來!”順帶這樣呵斥了帶着滿臉軟弱擔憂跟上來的蠢貨。
随便去什麽地方,電玩街,或者去看搖滾樂隊的街頭演出。
無論自己去做什麽,都比跟女人呆在家裏無所事事有意思的多。
他有意與‘姐姐’疏離。
但是在一次車禍後,唯一願意為他獻出眼睛和髒器的,也只有早就被他忘在腦後的,那個軟弱而又愚蠢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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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姐姐。
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怨恨的,看着身形比她高大健壯的多的直哉,不久之後就那樣年輕而痛苦的死掉了。
是車禍。為了‘弟弟’,她變得無比虛弱,什麽也無法躲開。
命運之輪的一次轉動,即是一生。
接下來,禪院直哉體會到了多次的,命運的荒謬。
推開直哉後,被高空墜落物砸死。
火災裏讓他先走,自己被燒死;地震時将他護在身下,直至死亡都一直保持着保護的姿勢。
命運之輪轉動,房間內的挂鐘指針指向‘ⅩⅡ’——倒吊人以另一種角度觀測世界。
“喂,夠了吧。”
終于覺識到全部記憶的禪院直哉口氣惡劣,充滿厭惡,“明明只是詛咒,卻在這裏惺惺作态,我受夠了。”
非禪院者非術師,非術師者非人。
更何況,對方只是詛咒而已,并且看樣子生前是女人。
“啧。”直哉看着對方臉上的,那樣純稚無識,幾乎無慮的溫柔神色,心中愈發暴躁不耐。
“看樣子是準備好了啊。”高個子的男性,以居高臨下的目光看向年幼的‘姐姐’,術式發動之後,他将1秒分為24等分,進行動作的設計,“也算是幫你解脫了,記得感謝我啊——姐姐。”
語氣之中充盈惡意,親昵的稱呼之下毫無尊重。
“那麽,我要殺死你了。”
一聲宣告,匕首洞穿少女的胸腔。
‘姐姐’懵懵懂懂的回目,看向直哉,眼瞳是淨澈如初的淺灰色。
她微笑着,鮮血劃出鼻腔,流出唇角,順過脖頸的線條。
‘姐姐’不會生氣。
那孩子是死去的人,是詛咒,是已被剝奪社會身份的存在。
好孩子再也無法産生什麽人類的感情了,此身更像是絕望前最後的希冀所成的行屍走肉。
只會按照規定好的‘慈愛’,一直一直循環下去。如此悲憫。
所以慈愛的魔女不會反抗,只是微笑。
但是——有使魔替那份被浪費的慈悲而暴怒,‘命運之輪’狂舞,‘審判’提前。
遙遠之上……
無面的法官聲音冷澈,直哉坐上了‘被告’的席位。
“你可知罪。”記者舉起閃光的鏡頭記錄着這一切。
社會的輿論将會為禪院直哉送葬,行刑官手中槍/支舉起,‘咔噠’一聲,是上膛的象征。
冷冰冰的槍/口抵在了年輕人的額前,告死生命。
但是——
那年幼的‘姐姐’,以凜然之姿,無所不能之勢,出現在了禪院直哉的面前。
輕飄飄的裙擺,南瓜色的貝雷帽,條紋的長襪,可愛的梅露露圓頭鞋子。她從天而降,如域外之物,似神明之子。
為救渡世人而降臨。
于是禪院直哉看着那在發光的‘姐姐’,殺死了自己的使魔,撕開了冰冷的審判,帶着他逃向下一個周回循環,再尋幸福人生。
這個瞬間,直哉突然閃過莫名的念頭——或許對于這個人來說。
成為咒靈的确是詛咒,但絕不是堕落。
更像是命運賜予的不公,荒唐,無藥可救集于一身的可悲。
身為咒術師的修養,和禪院的家學淵源。
直哉很清晰的能夠察覺到‘魔女’和‘使魔’的關系,使魔依存于魔女生存,卻又有着自己的意識。
因此并不全受魔女掌控。
禪院直哉殺了‘姐姐’。使魔為魔女感到不公,魔女卻想要保護他。
禪院直哉已經恢複了記憶,所以他知道對方并不是他的‘姐姐’,禪院家可沒有這樣的人……他想起那群所謂的‘兄弟’。
但是眼前的詛咒并不知道這一點,只是将‘禪院直哉’視為弟弟。
他已經清醒,但對方沒有。
“瘋女人。”最終,金發挑染的少年也只是冗長嘆息。
這個國家會将這個年齡段的人視為‘少年’和‘少女’,因為成長期的緣故,他們的內心敏感,并不穩定。
或許因為這樣,才能撼動那個腐朽世家的一角……因為年輕。
少年人總是心比天高,覺得依靠自己可平一切苦。
出于某種莫名其妙的高姿态自尊心,禪院直哉沒有揭穿眼前的荒誕現實。
他沒有直接向慈愛的魔女否認自己的身份,而被稱呼為‘瘋女人’的孩子,只是笑着彈了一下他的額頭。
“要叫‘姐姐’——聽話啦!”
對此,禪院直哉報以嗤笑。
既然被殺死一次也能原諒……出于這種被困住的惡劣和對女性一直以來的低視,禪院直哉很輕蔑的在姐姐面前說出自己的那套論調。
“女人生來低于男性,但我給你走在我身後位置的資格。”依舊是高高在上的目光,“感到榮幸吧。”
——于是。
從不發怒,只是充滿愛意笑着的人,第一次生氣了。
“不可以!不可以說這樣的話!”那孩子的眼瞳,因憤怒而明現出更清澄的色調,“不論是男性,女性……我們大家都是一樣的。”
同樣的,很辛苦又很努力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沒有誰比誰低劣的道理。”
“你不能夠因為生活在一個天生排斥打壓女性的環境中,又高高在上的說讓她們感到‘榮幸’,那叫共犯,是同流合污。”
那孩子像是突然覺醒了什麽了不得的屬性,再也不是只會微笑的木偶,咄咄逼人:“如果那時候我不去救你,你是不是就要死了呢?男孩子不也一樣會死掉?”
生死之前,是萬物平等。
但凡活着的,總要平等的回歸‘世界’。
“直哉,你聽好。”年幼外貌的孩子,以手指指向他胸膛的位置,“你是少年,少年人當清澈。”
“我們人類啊,是特別好的。”身為詛咒的‘姐姐’在微笑,自稱為人,“男孩子女孩子都是,愛也是。”
少年人當清澈。
我們人類特別好,愛也是。
似乎是為了論證這樣的話。
在無數次的使魔對禪院直哉的襲殺之中,慈愛的魔女亡于慈愛,47次的為他而死。
使魔判定名為‘禪院直哉’的個體,是低劣,是極惡,是不應存在于慈愛之中的存在。
祂們自主審判,裁決書是‘扼殺’。
但是‘姐姐’在保護着他,無論多少次人生,都會為他而來。庇佑那被判定為一無是處的少年人,不必被噩夢侵擾。
終于……
到了連禪院直哉自己都不記得數目的人生時,他學會了低頭和無奈。
“算了,随便你吧。”他說。
直哉仍然會不可遏制的對非術師,女人,産生輕蔑的心,和自動代入高高在上的視角。
但是所産生的唯一一點不同,是他學會了在産生那種念頭的下一刻立刻控制——“女人是低……不,沒什麽。”
那是一種很惡心的掙紮感,他覺得自己不再像是自己,卻只是逸出一聲嘆息。
“瘋女人。”
此時的‘姐姐’,正從背後推開他,被審判的弓矢穿刺。
以奇異的45度柔軟仰角,與他告別,笑容溫柔深刻,而意味冗長。
——[對不起]
魔女結界扭曲了,坍塌了,破滅了。
使魔亦随着魔女的消亡而死,這終竟不是現實,是一定會結束的幻夢。
至此……
禪院直哉此人,依然沒有學會全然的溫善,他會在唾棄他人和自己之間永遠痛苦的掙紮着。
這一次,沒有人能再繼續那麽耐心的教會他什麽,并且再也不會。
慈愛戛然而止。
——
她不像詛咒,而是神的僞裝。
作者有話要說:嗯……大概就是這樣啦!
其實豬豬最後也沒有學會變成好孩子、大概。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