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神的視野
[時間:16:02:23]
距離和夏油傑分開,沒過去多久。
一人一獸癱在咖啡廳的桌子上。
腦花腦袋朝下,剛好壓住額頭上的縫合線,打理整齊的頭發垂散在褐色的桌面上。
勝彥丘比癱成餅餅,和羂索頭頂微抵。
“好累哦。”丘比一副不想動的樣子,“粘人的小孩子好煩人。”
“夏油特級知道你這麽說他嗎?”明明也一副心累社畜人模樣的腦花,即使不想動也繼續用語言挑撥是非。
“你懂什麽。”屑孵化者非常人性化的冷哼一聲,“這叫幸福的煩惱。”
“我不懂,那你不要花我的錢。”羂索冷笑一聲,“都是做過父母的人,分什麽高低貴賤。”
“嚴格來說,羂索你也是我的小孩子哦。”丘比支起身體,表情依舊是一成不變的微笑,“現在,我要吃栗子蛋糕,當前時段還在下午茶特惠期間……快買給我啦。”
羂索冷漠的看了丘比一眼,身體還是非常誠實的進行點單。
就當是前期投資。
事業未成之前,羂索對待合作者還是很大方的,尤其只是世俗之物就可以兌換到的東西。
但是勝彥完全get不到腦花的行為是對待合作者的慈悲(?)
清奇的腦回路令他一瞬間幻視了某種……奇奇怪怪的父母愛情。
父·吃軟飯·丘比,母·金主富婆·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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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們的好大兒——傑!
“好惡心。”
羂索嘴很毒的堵住丘比滔滔不絕的論調,“并不想要你這樣的丈夫。咒靈操術會是我的,但不是我的孩子。”
“真可惜呢。”勝彥将丘比馬甲本就甜軟的聲線再掐甜一度,顯得格外虛假。
羂索卻沉默下來。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丘比,最後将目光放進獸圓潤可愛的眼睛裏。
說着什麽‘父母’、‘小孩子’……照顧人類長大,看你們跌跌撞撞的成長,扶持了文明的孕育。
實際上——
“你果然,對于人類沒有任何慈悲。”
獸勾起的微笑裏,勝彥‘看到’羂索放松下來的情緒,以及之後再無顧慮的堅決。
勝彥丘比在桌子上滾了兩周,開始啃咬剛被服務生端上來的栗子點心。
落地窗外太陽西沉。
他們逐漸看到落日的光輝,明烈若純紅的色澤。
“--羂索。”
臨別時刻,獸突然向着頭頂縫合線的女人回目。
“午夜的時候,就來橫濱吧。”
這句話裏信息量十足,砸的腦花一時沒有回過神來。
那雙看向他的,獸的眼睛。是比夕光柔和,也更加無情的粉色。
毫無溫度……
丘比看着視線中的‘人’,那道縫合線下,是‘羂索’在笑。
不同于軀殼,這次是真正的在笑着。
“果然,你對人類毫無慈悲。”
羂索像是肯定了這件事,于是真正的認可了他眼裏即将制造災難的獸。
在這一刻,羂索眼裏的丘比,才真正有了溫度。
那是一種粘膩的……戲谑裏又帶着荒誕的,看向工具的眼神。
勝彥并不介意。
實際上他微妙的能夠感悟到羂索變化的緣由。這也是他有意引導後,所達成的結果。
當确定了丘比是對人類毫無慈悲……無論善惡之後,才會相信。
丘比所做的一切,确實都是高高在上的,有類神明的視角,所做一切不過是為了更高緯度的東西,關乎于整個宇宙的興衰。
所以,這是羂索放心的伊始。
——也是他走向死亡的開端。
勝彥丘比能有什麽壞心思呢?
他可是從一·開·始·就沒有說過任何一句假話,他說的話全部——都是真實的。
對于‘丘比’來說,丘比的目的确實是謀求魔法少女絕望時的情緒能量,以阻止宇宙熱寂。
而‘丘比’的設定,也的确是插手了人類文明進程的獸,并且利用的同時又不能理解人類情緒,對人類沒有任何慈悲這樣的評價也是正确的……
但,這和江原勝彥又有什麽關系呢?
不懂感情,毫無慈悲的是丘比。
懂得感情,對羂索沒有什麽慈悲心的,是江原勝彥。
獸的影子被月色拖拽的颀長,匍匐在公路上,隐沒在灌木中。仿佛龐然之物。
晚上八點……
各地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那些可愛的,充滿活力的孩子們之間,年輕的人中‘特殊’的一部分。
頂着魔法和奇跡的光環的他們……或者說,‘祂’。
在這一刻,準點收到了格式統一,完全相同的短信。
——[時間到了哦,‘我’。]
所有的類人模板,都只是江原勝彥自己,因此所有的魔法少女和魔法少年都是他。
即使是分散在日本境內,也只是心念之間就可以去任何地方……
至于為什麽一定要是通過手機通知這樣的方式,或許是源自于勝彥本人的,莫名其妙的儀式感吧。
或許評價為中二病也是可以的。
畢竟,江原勝彥是16歲的江原勝彥。
分散各地,相貌各異。
同樣的手機,同樣的非人之語詠頌魔法少女的鈴聲。他們接受到同樣的信息。
即将趕赴同一個煉獄,死在同一片土地。
——年輕的,永遠16歲的自己。
“行動起來吧?”獸在對月低語。
棕色長卷發的少女乘搭在末班的有軌電車上,順手為辛苦的社畜柭除趴在背上的蠅頭。
向對方笑笑,之後自然的落目向窗外的世界。
——月亮遙遠的挂在域外。
頭發挑染的少年将貓糧滿滿的堆在貓碗裏,又開了好幾個罐頭,一并放進隐秘灌木中。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豐盛。
五六只流浪貓從各處蹿出,它們蹭着少年人的小腿,不知道這可能是最後一次。
一切都如常進行。
是某位‘不再是人類’的孩子,在與人生告別。
今夜無人入眠。
橫濱城市标志之一的,高大的摩天輪頂上。
白獸的眼瞳沉浸此夜,紅如月光。
網格化的視野,穿過層疊建築,越過樹與草,透過鶴見川水。
勝彥看到擂缽街外,有人開始進行人員疏散。那裏面有眼熟的臉,也有完全不認識的人。
“……‘窗’嗎?”不知道什麽時候,羂索站在丘比身側,他們足下是高遠的大地,“動作真快,但是算了,反正無所謂。”
“是啊。”獸的聲線依舊可愛,“畢竟只是這種程度,無法阻止我等的降臨。”
當然,像是透露給窗情報的人就是本人這一點……沒有必要提及就是了。
不過現下看來,到場的這些人并沒有能力控制住‘魔女之夜’,雖然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現在,時間是淩晨兩點。
擂缽街清場完畢,喇叭中廣播着高分貝的自救常識。
應對突然事件的方案,地震、海嘯等自然災害的通常表現形式。
常人看不見詛咒,在他們眼裏……只是天災。
而一定程度的自救總好過于無。
空蕩蕩的擂缽街,只剩房屋破敗,空無一人。
這是勝彥本人,第一次看到這麽安靜的擂缽街,他曾生活過的地方。
“沒想到日/本境內還有這種地方。”腦花平淡的看了一眼略顯遙遠的,那凹陷下去的,巨大洞窟般的地帶,“的确适合孕育詛咒。”
“對哦,是很糟糕的地方吧。”獸甩尾附和。
擂缽街不是什麽好地方。
所以,有時候徹底的毀滅……沒準會帶來新生也說不定。
一人一獸,不約而同的陷入靜默。
在比尋常建築物還要高大的摩天輪頂上,沒有情侶相吻的浪漫傳說,只有非人之物的陰謀湧動。無比晦澀。
淩晨四點……
命運之輪,如約降臨。
“走吧,是時候也該是我們出場的時候啦。”獸率先躍下摩天輪至高之頂。
随後勝彥聽到身後氣流破空,之中羂索的聲音顯得破碎。
他們看到夜空碎裂。
命運輪/盤狂轉,22的刻度上是一劃一位的魔女笑靥猖肆。
祂們轉起時間的裙擺。
蕾絲、花邊、方格的紋路,茶話會的曲目。裏拉琴無人的弦動。
——天黑了。
沒有月光,也沒有星辰璀璨。
大型的‘帳’如網落下,攏蓋在神奈川的上空。
監督打下刻有咒紋的‘樁’,将‘帳’層層加固,定下普通人不得進入的束縛。
“dyamimisiriya——”曾經有一個故事。
“dolamagiobi——”魔女和茶會。
“chuiyumisprmo——”祂們說起了心愛的孩子。
“dathlveadloly——”想要死亡就去愛。
不死魔女和人類的小孩子。
如果不老不死的魔女想要永遠沉睡,那就撿來人類的孩子去愛。
人類的小孩子會長大,無心的魔女學着愛,而愛即死亡。
——魔女們,一齊唱了這樣意味不明的故事。
獅身鷹翅的玩具。
猙獰流淌着漆黑穢物的圓盤,希伯來文字扭曲如妖精的文字,時光在輪/盤的轉動裏不斷向前。
無數少年,少女清澈的嗓音空幻降臨,猖獗而笑。
從前的美麗與青春都與絕望一同死去,只有墜落和詛咒留存。
那是悲傷與無望沒錯,但那也是他們曾為人類而戰,為人類而死所留下的,最後的東西。
他們唱籠中鳥,唱吞下千根針的約定,唱将女兒嫁入豪門的父愛,唱無法回歸的父親和神志失常的母親——唱如意寶珠,頌女神降臨。
22張大阿卡納,如人生由生致死的22個永恒循環。
22位魔女,22種絕望組成空前絕後的特大災害級詛咒——
那已經,不僅僅是‘特級’的程度了。
普通人的科技,衛星閃耀觀測。
時刻不停的傳輸着海平面上漲的數據,降雨和飓風不斷攀升的等級。
不遠處,教堂洪鐘因風震長鳴。
“立刻、立刻通知境內的特級術師!”
梳着背頭的中年監督向後一步,碰到他帶着的實習監督後,這才稍微冷靜下來。
沒有什麽咒術天賦的男人,在那些笑鬧歡快的嘈雜聲音裏,嗓音顫抖,滿頭冷汗。
“所有人,立刻!向自己的負責術師聯絡,二級以上全部通知!”
嘶吼到現在,男人的情緒已稍微平穩,“伊地知,你是高專出來的。用私人號碼聯絡五條特級和夏油特級。”
“其餘人,聯絡九十九特級……我知道她不接通訊不聽調動,那就騷/擾到接電話為止!”男人對全員後勤進行調動,“帶普通人撤離到更遠的地方!帳随時可能破裂!”
後勤人員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瞬間行動起來。
通訊聯絡的短音不絕。
二級,一級……越來越多的術師被傳喚,他們從國內外各地向橫濱湧來。無數知道內情的人,都在這一刻祈禱同樣的願望。
時間啊……
慢一點,仁慈一點,暫停一下。
怎麽樣都好,留給生者赴死的機會。
羂索在帳外,廢棄的售貨機後笑得瘋狂而無聲。他如已看到千年渴望。
“丘比,你果然是我最好的合作者。”
“你也是。”丘比輕盈前躍,“走啦。我們一起進去,等待‘魔女之夜’被某位特級的術式作為己用的那個時候……吧!”
“如果把握的好,或許可以無縫銜接到人與詛咒共生,咒術全盛的平安盛世也說不定哦。”丘比聲線清軟,平穩而無起伏,“不過,那些事情我是不會管的,畢竟到時候合作也就結束了嘛。”
“--那是你自己的事。”
羂索沉默一瞬,‘吃吃’的笑了起來,他高展雙臂再收回,與獸一起走向那個盛大的夜晚,加入魔女的狂歡。
瘋狂被瘋狂鼓動。
沉靜被勇敢沸騰。
危難之刻,形色各異的人,都以自己的方式閃耀。即使是羂索。
五條悟神色冷峻,他随手将一整個大福塞進嘴裏,口袋中裝了一把棉花糖——然後随便找了一個地方,擱下手裏的便利袋。
他運用術式,直接趕往橫濱。危急時刻人類的想象力永遠是無限的。
五條悟第一次這樣運用術式,歸屬于[蒼]的衍生,在準确定向後壓縮出發點和終點之間的空間,以達成瞬移的效果。
由于不太熟練,所以造成了沿路的建築物損壞……但是沒有關系,之後自會有人收尾。
如果他們都還活着。
九十九的消息仍舊尚未連通。
從前被咒術界掌握的那個號碼已經變成了空號……但遙遠深山中,女人看向天空中扭曲的氣雲,和那漩渦般湧動的中心。
——她向着那個方向趕去。
“夏油特級怎麽樣了!”
“休假中。”
“取消一下啊!電話給我!”
結果慘烈。
平時最好說話的夏油傑,第一次在這方面失聯。
任憑鈴聲等待到最後,甜美女聲響起無人接聽提示。高專也上下找不到他的蹤跡,倒是找到了宿舍中,不在主人身邊的手機。
而本人,卻如同在整個世界消失。
“--你是誰?”
幾乎可以說是被整個咒術界惦念的年輕特級,此刻正身處奇異之地。
這裏像是宇宙。
他們徜徉星河,如随天之川一同流動。
又恍如所處荒星之上,入目是荒蕪曠野,冰涼而又溫暖。
那年輕的孩子,長發垂散,看他微笑。
金眸澄澈得,仿佛不通世俗繁雜。那裏面是全然的善,沒有任何惡,只是包容。
于是看着這樣的‘她’,夏油傑突兀而自然的,突然能理解了一切……這時他意識到。
[這是神的視野]
全知全能,溫柔孤寂。
夏油傑在這一刻,奇異的縱覽從萬年前至今的一切,全宇宙全部平行世界的興衰,所有時間節點不同所帶來的另一種走向……眼前人的身份自然也在其中。
他看到少女們戰歌的終末,殘響的絕望,支離破碎也不曾泯滅的溫柔輝光——
神明是少女。
粉發金瞳,憐愛世人。
來啊,念響神/的/名字,遺忘神的光輝。
——那麽,她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名字是什麽呢?
魔女唱歌那段的字母沒有任何意義qvq是我編的。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