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手術

繳完費用, 許逸與母親匆匆的回賓館收拾,索性之前行李收納得整齊,重新整理并不費事。

半小時後, 許逸在酒店前臺退了房, 返回醫院, 醫生安排好明早九點的手術, 例行通知的到病房交代明天術前注意事項。

“今晚八點以後不要再進食了, 水也不要喝,晚餐盡量保持清淡, 不用太緊張, 就當是個小手術。”

換上病患服的許正奇聽得格外認真, 時不時點頭示意自己記清楚了,“謝謝醫生。”

眼見交代完所有的事, 三人目送着醫生離開病房。

--病房是單人單間, 還有對應的衛生間, 這是為老許同志術後能有個良好的恢複環境,以及照顧方便開的。

作者有話要說:  大門輕聲合攏,屋內重新恢複冷清,許正奇松了口氣的靠在病床上,這模樣倒是有幾分被教導主任訓話的樣子。

他大半輩子在學校都是開導教育學生,現在被開導的對象換成了他自己,怪別扭的。

許逸在旁覺得頗為新奇,但也沒笑,因為他爸臉皮薄,怕他鬧大紅臉。

而折騰兩天,擔心的大石落地,病房內,許逸不知道該怎麽搭話,時隔太久未見,他都已經找不出交流的話題,而有這種念頭的不止他一個。

從水房打了熱水回來,徐鳳嬌就看父子兩,一個躺在床頭,一個坐在床尾,泾渭分明,也不說話,就這麽幹坐着。

許正奇看見老婆子回來,宛如碰見救星,忙用眼神示意自己的狀況。

天知道這麽憋着有多難受,他很想跟兒子聊聊,但又不知道該怎麽開頭,聊哪些東西。

進不進,退不退的,性子急烈的他,硬生生的憋出一頭熱汗。

徐鳳嬌覺得這畫面有些好笑,這父子兩都不大擅交流,湊一起倒像是在較勁兒。

将熱水壺放在床底下,她主動開口打破籠罩在屋內的僵持,“醫生剛剛讓咱們自己監測一下血壓,測量儀在護士站,小逸,你幫着去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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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段住院部護士都很忙,測量儀不大要緊的東西會安排着後頭送,患者要是等不及,就可以自己去取,這是護士默許的,算是給他們減輕負擔。

“好。”許逸沒有猶豫的站起身,往外頭走。

因為實在不知道該怎麽交流,他明白再呆下去也無濟于事,只會讓彼此更加尴尬,與其如此,不如讓屋內的尴尬先散一散。

等人離開房間,許正奇無力的往床頭一攤,神情有些落寞。

他喃喃道:“是我當初犯的錯,以前...沒這麽生疏的。”

以前他們就算再有隔閡,也能互相說上話的,哪裏會像現在...

徐鳳嬌在旁聽着,并沒有反駁,臉上帶着幾分釋然,“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再痛苦也回不去,這孩子從小就不愛說話,又經歷過那麽多我們都不知道的事,性格肯定不一樣了,我們急不得。”

“慢慢來吧,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

“眼下要緊的是你趕緊把病養好了。”

要彌補要道歉,哪都是後話,要是一直病殃殃的,非但于事無補,還會給孩子添許多麻煩。

徐鳳嬌沏了杯熱茶遞給自家老頭子,他好這一口,往常在家總是要用茶具閑泡着喝,現在醫院沒這條件,只能粗糙泡些,将就着對付。

許正奇接過茶盅,吹撇着湯茶裏的浮沫,神色籠在茶水的白霧裏,有些模糊不清。

他輕輕的呷了口茶,聲音和緩的說道:“是啊,日子還長呢。”

以後,會好的。

這簡簡單單的五個字,讓他凝聚出足夠的勇氣去面對接下來的手術。

手術當天,許正奇躺在平車上被護士推着進手術室,臨進前許逸輕輕的抱了抱自己的父親,輕聲的在他的耳邊說道:“爸,我跟媽在外面等你出來。”

沒有鼓勵,沒有激勵,因為那些都在昨晚說了很多,現在一句‘在外頭等你’,就是對接下來手術最好的祝福、最好的期待。

“好。”許正奇拍了拍兒子和妻子的手,緩緩的被推進手術室。

手術過程最煎熬的是外頭等待的家屬,因為手術臺上的患者在麻藥下沒有意識。

手術室外,徐鳳嬌臉上沒了往日裏的從容,她坐在手術門外的椅子上,目光一錯不錯的盯着術門口亮着的紅燈,眼底積了一圈黑色。

從許正奇查出腫瘤開始,徐鳳嬌就一直沒有睡過好覺,昨天更是幾乎徹夜未眠。

現在的她整個人像是緊繃的弦,發白的鬓角、虛浮的眼袋,無不是再昭示着糟糕的狀态。

許逸怕她把身體熬垮,他坐到人的身邊,小心翼翼的握住人的手,寬慰着說道:“會平安的,醫生都說是小手術了,會平安的。”

他用了兩個“會平安的”,既是在說服自己,同時又在說服焦慮的母親。

有兒子在身邊的鼓勵,徐鳳嬌情緒有所回降,但也大體還是那樣,沒有開口多說什麽。

許逸知道再勸沒有什麽用,他要的結果也只是讓母親別崩得太緊。

自家父母從小學就認識,一直到大學畢業再到婚姻殿堂。

比起雙親,他們彼此相互在一起的時間甚至更加長,更加親近。別看往日裏徐女士對他爸大嗓門,可事實上她比誰都更在意他爸。

現在要想讓母親徹底放心,唯一的辦法就是他爸全須全尾站在她面前。

而這是不可能的,即便手術完成得異常順利,這要求也無法立刻實現。

許逸眼下能做的只有閉眼祈禱,手術外的走廊寂靜無聲,針落可聞。

這是場醫生與死神拉鋸的争奪戰,沒有戰火硝煙,沒有槍林彈雨,但壓上的一個家庭的全部。

幸運的是,白衣天使贏過了死神的鐮刀。

這場壓上一個家庭所有的賭注,沒有被劃走。

手術室的燈,‘啪嗒’一聲熄滅。

主刀醫生從緊閉的門內走了出來,他摘下口罩,露出和藹的笑容,“手術很成功,病竈已經切除,病人一會就能轉回普通病房。”

壓抑而沉重的氣氛,這一刻被醫生輕緩的暖聲肅清。

也是這一刻,許逸沒有壓制住情緒,喜極而泣的眼淚砸在幹淨的地板上,他與同樣難掩淚水的母親相擁哭泣,随後就是發自肺腑的‘謝謝’。

謝謝醫生,把家裏的頂梁柱還給他們。

與此同時,閻東霖根據林琛給的信息順利的找到了政津。

站在白露水院35號門外,他攥緊拳頭,努力的讓自己表現的平靜。

此刻,他即希望許逸回到這裏,但又害怕真的見到人會壓制不住情緒,進而在這人父母面前失控。

複雜的情緒起起落落,半刻鐘左右,閻東霖徹底平複號心情,他深吸了口氣,伸出手按響門鈴。

叮咚,叮咚!

清脆的門鈴回蕩在耳邊,門內卻沒有半點動靜,鈴聲結束後,他緊跟着又按了一次,依舊沒有回應,這不同尋常的結果讓閻東霖不由得皺了皺眉。

沒回來嗎?

要是那樣,他就只能等讓人調查後的結果,畢竟這個世界說起來很小,小到讓他能那麽巧合的遇上許逸

但卻也很大,大到這人不見後,他無從找起,如同無頭蒼蠅般着急。

許逸離開後,他想了很多,其中包括自己的感情,他本以為自己會對許逸的不辭而別生氣、憤恨,但意料之外,這些情緒都沒有。

比起生氣、憤怒,他更迫切的想找到人,害怕他因此出什麽意外,更害怕對方是厭惡讨厭自己才離開的。而要是後者,他将再無反抗的餘地。

這場變故讓閻東霖看清了自己感情,他對許逸的喜歡,要遠遠勝過自己所以為的程度。

他不能放手,哪怕只有一絲機會,哪怕許逸真的厭棄自己,他也要竭盡全力去挽回。

閻東霖骨掌捏的咯咯作響,他一下又一下的按着門鈴,期待着門後會出現那張熟悉的臉這,但門始終沒開。

他的心一點點的沉了下去,而就在他不厭其煩的要再試最後一回的時候,隔壁的門開了,一個中年婦女從屋子裏出來。

婦女面相不是很好,細眼柳眉,人很消瘦,這讓她原就"高人一等"的顴骨更顯得高聳。

被鈴聲叨擾的她,細眉挑得高高的,“按什麽按,按什麽按,不知道這人沒在嗎?”

白露水院是連排的老房子,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初時聽到鈴聲婦人還不以為意,誰知道對方竟然一直不停,吵得她火冒三丈。

氣勢洶洶的便要開口斥責,可待看清對方的模樣,婦人罵聲突然卡殼,細眼難掩驚訝的瞪大。

跟前這男人生得格外貴氣,五官俊朗,冷拉臉時有種莫名的迫人,就好像久居高位的上位者般。

被冷冷的掃過一眼,婦人察覺到自己後背寒毛都豎了起來,滿肚子的髒話都倒卷回去。

婦人頭生平頭回見通身如此氣派的小夥,聲音不自覺的軟了下來,皺着眉問道:“你找誰?”

閻東霖聽清了方才這婦人的話,明白這人大概知道許逸父母的去處,眉眼間帶上一分柔和,“您說這家人不在了?您是知道他們去哪了嗎?”

明白青年是來找徐老師一家,看模樣并沒有惡意,婦人臉上的戒備放松不少,“具體去哪了,徐老師沒說,但他們收拾東西走得匆忙似乎事情挺急的。”

婦人頓了頓,又道:“不過徐老師兩口子住在這幾十年了也沒見出去,這回出去,好像跟他們兒子有關,那孩子十幾年沒回來,前兒個突然回來,就連帶着徐老師他們走了,我估計是來接他們去城裏住的吧...”

鎮上也有不少類似的情況,孩子在外頭十幾年不回來。

徐老師基本不怎麽提她家孩子,她們這些鄰裏鄰居對那孩子的印象很淺,大體停留在高中,是個不錯的帥小夥,五官什麽的早就模糊了。

十幾年沒回來了?回來後,又帶走了父母,是許逸!

閻東霖聽到這裏,婦人餘下的話便沒心思再聽了,他滿腦子都是‘許逸真的回來過’。所以,他離開自己是因為要回來找父母嗎?

只是單純這樣,為什麽不能帶上他?

閻東霖心跳如鼓,就像是在漆黑無光的黑暗裏,看見一束微弱的螢火,那是成功的希望,他不再是毫無頭緒的四處碰壁,只要跟着這束光,他一定能找到人。

他還想繼續追問,但看婦人的模樣,她并不知道許逸的去向,他就沒有詢問,而是問起許逸父母的狀況。

對于相處十數年的鄰居,婦人對許家夫妻兩的狀況還是很有數的,在确定青年沒有壞心思後,她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知道的告訴對方。

閻東霖聽得很認真,最後他取出錢包,抽出一小踏紅色鈔票交給婦人,“謝謝您,這是給您的小謝禮。”

婦人眼尖兒,哪能看不出來那一小踏少說也有一兩千。

自己不過是說了點話,哪裏敢要那麽多報酬,她連連擺手,“不用,不用那麽客氣,這都不算幫忙,哪能要你錢啊!”

閻東霖給的很幹脆,他的态度很肯定道:“您就拿着吧,還要麻煩您再帶我去一趟學校。”

他打算去學校問清楚,既然許家夫婦是老師,且還沒有退休,要是此次他們沒向學校申請離校,那大概率是會回來。

而這樣,自己只要在這裏等就一定能等到許逸。

閻東霖迫不及待的想要驗證這個答案,所以直接唐突開口讓婦人帶路。

婦人見推脫不掉只好收下,答應下來領人去學校。

她到不擔心青年別有用意,單是對方的長相和給錢的灑脫,哪裏會對她一個鄉下婦女有什麽想法。

“我現在帶你去。”收了錢的婦人,很放心的領人往學校去。

閻東霖跟着人走,突然他手機震動一下,只見有消息進來,打開看是他媽發來的。

消息內容簡潔,只有兩行,可看清上頭的內容,閻東霖眼中驟然亮了起來。

【母親:帝都大學腫瘤醫院,許正奇,C棟504號】

【母親:這是你要的信息,你的人效率太慢了,別怪媽媽多事。】

以往閻東霖或許會怪他媽媽摻和進他的私事,可現在他明顯顧及不了那麽多。

因為這個消息對他來說,太過重要,重要到可以忽略其他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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