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重逢

王秀雅會打破觀望的态度發消息, 事先就打好會被孩子厭惡的打算。

之所以還堅持,并沒有什麽像樣的好理由,不過就是想幫幫閻東霖。

長這麽大, 這孩子從不主動讓他們幫忙, 這一回那個孩子消失, 他明顯沒了當初的穩重。

袖手旁觀那麽多年, 王秀雅知道這回自己要是再繼續以往的态度, 想修複好他們母子之間的隔閡将不再可能,于是在得知消息後, 她立刻與丈夫動用人脈。

比起閻東霖這個小輩, 他們在上層圈裏經營那麽多年, 總有別人想不到的人脈。

而委托後的效率很高,王秀雅也在得到結果後, 第一時間将消息發了出去。

閻向東坐在沙發上, 不在意的問道:“他怎麽說。”

說着, 狀似随意的翻動手頭上的報紙,但唇角不自覺的緊繃已顯出他內心的真正念頭。

他其實也在猶豫, 因為自己跟兒子的矛盾處在臨界的突破點,要是處理不好, 很大可能會父子反目。雖說反目比現在好不了多少,但好歹看到自己, 這孩子再不情願也會喊聲‘爹’。

真要是反目了, 再見面就是仇人。

因此,斟酌過後, 他沒讓妻子在消息裏提自己,為的就是以防萬一。

作者有話要說:

“還沒消息進來。”對于丈夫的問題,王秀雅輕聲回應。

閻向東聽完回答,眉頭皺了皺,沉聲道:“越來越不懂事了,看到消息也不知道回一下。”

不過,他也就是說說而已。

“也不是什麽大事。”王秀雅不在意的擺了擺手,精致的眉眼隐隐有幾分不安,自我安慰似乎的說道:“再等等看吧,畢竟找人要緊,不能耽擱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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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沒發消息,未必是壞事。

兩人誰也沒真怪孩子,這話題到此便沒了下處,夫妻兩一時相顧無言。

大廳內針落可聞,不知過了多久,桌上平放的突然手機‘咚’地響了一聲,兩人目光齊齊的轉過去。

王秀雅手快的拿起手機,點開消息。

等她看清上頭的內容,臉色忽紅忽白,神情複雜而奇異。

偏偏她又不開口說話,閻向東猜不出具體的消息,他在旁急得團團轉,索性也不假裝拿報紙掩飾,直接了當的詢問,“究竟說了什麽,你倒是說啊!”

王秀雅這才注意到丈夫,她竭力的壓下情緒,沒有解釋,而是将手機遞到丈夫面前,示意他自己看。

閻向東滿肚子的疑惑的接過手機,在聊天界面上定睛一看,心下的疑惑瞬間得解。

只見上頭,閻東霖回複的消息,赫然清晰的寫着:‘謝謝。’

這兩個字可謂極為常見,可沒有那一回像此刻情緒這樣出現波動,只因說這話的是閻東霖。

閻向東此前還不大喜歡許逸,因為覺得這孩子不大配得上自家孩子。

可此時此刻,他覺得這孩子真不錯,哪哪都好,簡直是他們家的福星。沒準以後因為他的緣故,他們能有機會化解積固已久的家庭隔閡。

這比什麽都值錢!

--

許逸不知道自己在閻家父母眼中突然有了極大的改觀,他眼下忙得團團轉。

手術完,許正奇恢複的不錯,但恢複觀察期差不多要兩周,為的兼顧營養和方便,許逸直接在醫院附近短租了一家一居室。

--這任租客還有兩個月才到合同期,不想浪費兩個月的房租,索性就請了中介幫忙找短租,正巧趕上,許逸沒有猶豫直接租下來。

每天他跟老媽輪班,輪流在出租屋裏煲些湯,做些清淡的飯菜帶去醫院。

雖說這樣有些浪費,畢竟他們哪裏會真的住這麽久,但好處是一家三口不用整天在外頭對付。

飯菜豐富有營養,對術後傷口恢複幫助很大,這樣一比起來,花點錢也就沒什麽了。

今天剛好輪到許逸做飯,他照着食譜上煲了山藥老鴨湯、小炒豬肝、蒜泥空心菜、醬燒雞翅、白灼秋葵。

前三樣是給他爸的,後兩樣是自己跟老媽的菜,簡單些,但也剛好夠吃。

他正在把秋葵撈出來,要澆油醋醬油拌開時,外頭門鈴突然響了。

許逸手上動作頓了頓,對于這個時候誰會上門來抱有疑惑,他将沾有水的手在圍裙上擦着,邊門外走。

從貓眼裏往外看沒見到影子,應該不是老媽,可能是快遞吧。

這麽想着他用力一擰,開門,正要找地上有沒有包裹,迎面對上一張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

“你...你怎麽找到這來的。”

許逸看着被自己抛棄的青年像塊木樁似的站在門口,他腦袋裏嗡地一聲思緒亂飛,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

他現在是害怕見到閻東霖的,因為以他的狀态,見面對雙方都不會有好處。

本以為在信上寫得已經夠清楚了,可誰能想到對方非但不認理,竟然還找上門來。

這一刻,他很想直接關門将人關在外面,可但他對上閻東霖那雙濕潤的眼睛,關門的手忽地頓住了。

那雙漂亮的眼睛下是厚厚的黑眼圈,胡茬也沒有刮,這樣的閻東霖落魄又可伶。

許逸自問,自己對這樣狀态下的小閻,沒法做出那麽絕情的事。

而且對方既然有能力找到這裏,自己躲肯定是躲不掉的,大不了就解釋清楚,他如是的安慰自己。

“能請我進去做做嗎?”閻東霖低低的開口,聲音嘶啞得吓了許逸一跳。

這一刻,他聞到了這人身上濃烈的煙味,他忍不住的輕咳一聲,暗下猜測這得抽了多少。

小閻的狀态明顯不對,許逸不敢再猶豫,側過身子,讓出過道:“進來吧。”

門楣不高,閻東霖微微矮身進門,許逸在後頭關了門。

坐在沙發上,兩人誰也沒開口說話,許逸是不知道該說什麽,而閻東霖卻是害怕答案。就這麽僵持着,氣氛壓倒險些快要喘不過起來的時候。

許逸沒憋住,率先開口,打破平靜:“不是說,別找我了嗎?怎麽還來。”

閻東霖突然擡起頭來,他的眼睛有些紅,仔細看那是眼珠裏布滿的紅血絲。

此刻映着那張潦倒的面容有些難以掩飾的落寞,他記不得自己用的問了什麽,大體問的是“為什麽。”

來帝都已經有三四天了,來的第一天其實他便已經找到許逸,可是他沒敢上前,因為從護士哪裏得知他的父親剛剛做完手術,他累得趴再床邊就能睡着。

閻東霖不敢打擾他,所以他就投投的跟着人,打算時機成熟些再找人見面。

從他找房子,每日在出租屋和醫院兩點奔波,閻東霖每一幕都看在眼裏。而壓制自己不去跟許逸見面太難了,他幾乎用盡所有力氣,才勉強撐了三天。

而這三天,許逸已從最初的疲憊狀态中走出來,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閻東霖知道見面的時機到了。

盡管再害怕結果,他也義無反顧的做出抉擇。

可在對方問自己為什麽要來找他的時候,所有的不解疑惑包裹着他,将他拉進無盡的深淵,他啞着聲追問着答案,模樣狼狽且不堪,“為什麽不讓我來找你。”

“是因為,你嫌我髒嗎?”

嫌棄他是公關,可自己明明不是,他可以解釋的。

那句‘嫌我髒嗎’像是扇在許逸臉上的巴掌,他錯愕的看向閻東霖,唇瓣翕張,“沒有。”

他從來沒有這麽認為過,在自己眼中小閻是幹淨的,像是降臨在他生命最後期限裏的天使。

不髒的,一點都不髒的。

許逸在心裏不斷的重複。

“那為什麽不要我?”閻東霖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救命的浮萍。

他拼命的的去抓,試圖擺脫溺水帶來的恐懼和死亡。

看着這人渴望答案的眼神,許逸痛苦的閉上眼,只是那樣依舊無濟于事。

小閻渴求答案的樣子不斷的在腦海裏回蕩,怎麽驅逐都無法驅逐。

像是想通,又像是跟自己達成何解釋懷,許逸擡起低垂的腦袋,頭一回大膽的去回應那道目光,他啞聲道:“因為,我快死了。”

因為,我活不了,所以,不想耽誤你。

傾訴出答案的這一刻,許逸覺得從生平至今從未有過如此的時候輕松。

他原以為自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答案,可真正到這一刻,他卻沒有太多的排斥和抗拒。

答案順理成章的被宣之于口,暴露出他竭力卻有改變不了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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