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出淤泥不染白蓮第十一蓮……

楚然瞥了眼面色略有些不耐的秦鶴霄,心中突然響起一個熟悉旋律——我應該在車底,不應該在車裏。

這該死的電燈泡。

她在場,秦鶴霄怎麽好意思跟史常攀談史家姑娘的興趣愛好,乃至婚姻大事?

楚然果斷開溜,“将軍,我許久沒見長姐了,先去看我長姐了。”

說完不等秦鶴霄答複,便快步往外走。

身後追來史常的念叨:“世子,您可一定要準時赴宴啊。”

“知道知道。”

楚然頭也不回道。

楚太後散朝之後并未直接回長信宮,與天子在後殿說話,這讓楚然少跑一段路,她跟着宮人來到後殿,一擡眼,便見高臺上的楚太後并未正襟危坐,身子微微前傾,向她所在的地方張望着。

這對于自幼受嚴格世家女禮儀培養出來的楚太後來講,這種舉動近乎失态。

楚然眉眼軟了一瞬,“阿姐。”

“三郎來了。”楚太後眼底泛上一層霧氣,揮手遣退殿內伺候的宮人,只留兩個心腹宮女在殿內伺候。

她走到楚然面前,拉着楚然左看右看,淚水在眼眶打轉,“三郎瘦了許多。”

“瘦點也好。”

楚然笑眯眯道:“若我真吃得肥頭大耳,阿姐又要催我騎馬練劍了。”

“油嘴滑舌。”

楚太後拉着楚然坐下,手指戳了一下楚然額頭,秀美面上蒙着一層擔憂,“如今秦鶴霄初入洛京城,礙于面子對你我禮遇有加,待他在洛京站穩跟腳,只怕便是你我斃命之日。”

“阿然,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我方才派人去請了外祖,讓外祖幫我們想想法子。”

“秦鶴霄嗜殺殘暴,許多世家不過是畏懼其威才不得不臣服他,外祖在京中頗有名望,若外祖振臂一呼,這洛京城未必是他秦鶴霄的天下。”

“打住。”

楚然頓時頭大,把自己向周容與高密,卻反過來被周家出賣的事情告訴楚太後。

楚太後臉色微變,“外祖竟這般不顧你的處境!若秦鶴霄心胸狹窄,你此時早已人頭落地!”

楚然攤手,“可不是麽。”

“萬幸秦将軍有容人之量,”楚太後心驚之下連稱呼都改了,“若是不然,你我姐妹只能在地府團聚。”

小宮人于殿外叩門,“娘娘,周侯已在殿外等候,是否宣周侯入殿?”

“哼,他還好意思應召過來。我看他不是來看我的,是來看你的,三郎,你從側門走,才不要見他。”

楚太後拍了拍楚然的手,一改剛才溫柔賢淑模樣,如護崽的老母雞一樣殺氣騰騰,“你放心,此事我定與你做主,縱然他是外祖,也不能讓他欺負了你。”

楚母性子冷,與所生的幾個孩子并不親近,楚然是被長姐一手帶大的,當年長姐入宮伺候年逾花甲的大行皇帝,為的是她的世子之位。

而今大行皇帝早已長眠地下,而長姐還是用自己柔弱肩膀為她撐起一片天的長姐。

楚然笑着點頭,“好,都聽阿姐的。”

“對了阿姐,秦将軍待我頗為親厚,阿姐在宮裏也無需委屈自己,宮人若是怠慢你,只管發作便是。”

“如今我也長大了,可以替阿姐撐腰了。”

楚太後莞爾一笑,“知道了,快走罷。”

楚然從側門出了議政殿。

宮門處早已沒了秦鶴霄的身影,想來是與史常私下有話說,已去找了僻靜地方話婚姻大事。

楚然笑了一下,徑直回丹陽侯府。

臨近傍晚,楚然與被史家一同邀請的楚妍吵吵鬧鬧坐上馬車。

很快抵達史家。

秦鶴霄願意賞臉,史家将晚宴辦得頗為隆重,會客的花廳用镂空的屏風相隔,一邊是男席,一邊是女席,楚然随着史常坐在男席處,依稀可見女席處的綽綽身影,六角琉璃燈高懸如明珠點綴,給屏風後的女子披上一層朦胧光輝,如皎皎明月般讓人浮想聯翩。

楚然想起洛京世家們對史家的一致評價——不講究。

真的不講究。

但凡顧忌點女子名聲都不會讓女席與男席離得這般近。

但這是史家與秦鶴霄的私事,與她無關,小明的爺爺之所以能活到九十九,是因為他不多管閑事。

可女席處還有她同父異母的三妹妹楚妍。

楚然想了想,為數不多的良心還是驅使喚來衛烈囑咐一番。

衛烈一一應下,臉色凝重去找楚妍的丫鬟。

不多會兒,楚妍身旁立了幾個身材高挑的丫鬟,将她窈窕身影遮去大半。

楚然這才入座飲茶。

隔壁女席處依稀傳來竊竊私語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女席處陡然安靜,一片寂靜中,少女被驚豔到的吸氣聲格外清晰。

這種局面委實太熟悉,楚然不用想,也知是秦鶴霄到了,便起身相迎,“将軍來了,快請入座。”

一擡頭,便見秦鶴霄被史常引路而來,他于自己位置站定,親衛解去他身上大氅,露出裏面的繡金圓領袍,玉飾帶勾着腰身,赤金冠挽着發,穿金着玉也是隽逸風流模樣。

饒是楚然與他不大對付,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張臉,這種矜貴清絕氣質,滿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個。

秦鶴霄微擡眉,“楚世子倒是來得早。”

楚然笑眯眯,“總不能讓将軍等我不是?”

宴席開始。

楚然知自己不過是陪襯,酒過三巡便找了借口離席——秦鶴霄既來史家赴宴,便代表他心裏願意接受史家姑娘,作為一個合格的下屬,一個锃光瓦亮的電燈泡,她還是離得遠遠的,省得打擾人家隔着屏風眉目傳情。

在茅廁整理好衣服後,楚然走出來找衛烈。

她女扮男裝的事情衛烈并不知道,每次去廁所都會把衛烈支開,這次也不例外。

只是這一次,似乎出了些意外,史家附庸風雅将院子修得像迷宮,她走了半日也不曾找到衛烈,而更讓人覺得不對勁的是,原本在院子裏伺候的下人們此時竟然一個也尋不見。

事出反常必有妖,詭異的環境讓她忍不住想起自己沒穿越之前在某綠江看過的宅鬥小說——府上宴請貴婿,府上的姑娘們為嫁給貴婿各顯神通,把最有可能嫁給貴婿的貴女弄進水,讓一個垃圾男将貴女救起,貴女為保全名聲,不得不含淚嫁給一無是處的垃圾男。

下意識的,她查看周圍有沒有人工湖,好巧不巧,離她不遠便有一個小湖,入冬後的洛京城極冷,湖面已結起厚厚冰層,大抵是為了讓貴女跳水方便,岸邊的冰層已被人鑿破。

湖邊二樓上突然傳來一聲巨響,貴女完美落水。

小湖,已到位。

貴女,已落水。

只差厚着臉皮救貴女的垃圾男。

一無是處垃圾男楚然:“.......”

想她堂堂丹陽侯世子楚三郎,在史家女郎心中竟是這種形象?

楚然忍無可忍,對貴女掉下來的二樓大喊:“快點下來救人,我不會水。”

二樓安靜如雞。

貴女在冰冷湖水裏撲騰着掙紮。

楚然轉身便走。

“救——救命。”

貴女聲音越來越弱。

夜裏的風,格外喧嚣。

這一條人命,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推她下樓的人根本不會救她,她死了,她們便少一個威脅,嫁給秦鶴霄的幾率更大,且沒有一個未出嫁便與男人拉拉扯扯敗壞史家名聲的姐妹。

楚然額上青筋直跳,到底還是忍不下,快步走到湖邊,脫了外衫下水救人。

湖水冰冷。

楚然把貴女拖到岸上,雙手交疊按在她胸口,貴女吐出一口水,迷迷糊糊睜開眼,似乎在努力辨認着她的模樣。

楚然不耐煩道:“你們史家內宅隐私與我無關,這件事我會當做不知道,你也別放在心上,等你的丫鬟來了,查查是誰在害你。”

說完話,楚然轉身便走。

一只手輕輕拉着她衣袖,“你,你是将軍嗎?”

“不是——”

話未說完,便被貴女抱住了肩膀,“你別不承認,母親說了,長得最好看的那個便是将軍,你抱了我,你得娶我。”

楚然頓時明白所有來龍去脈,甚麽史家姑娘宅鬥,根本沒有的事,貴女落水只想算計秦鶴霄,逼秦鶴霄不得不娶她。

楚然肅然起敬,“姑娘,你是借了長坂坡七進七出的趙子龍的一身膽嗎?”

——敢算計秦鶴霄的人不多見了,因為全部死了。

“甚麽?”

“沒甚麽,你快松手,我不是将軍,你弄錯人了。”

“不,你騙我,你肯定是。”

楚然想掰開貴女的手,卻發現貴女的力氣不是一般性的大,自己自幼習武竟然完全不是她的對手,拉拉扯扯間,原本緊閉的院門被打開,月色清冷,徐徐照在錦衣男子身上。

貴女聽到聲音立刻松手,楚然被閃了一下,整個人倒在地上,貴女貼着她躺下。

與貴女并肩而躺的楚然:“......”

秦鶴霄鳳目輕眯,“你在做甚麽?”

楚然覺得自己像極了被捉奸在床的奸夫。

一瞬間,她不知從哪來的勇氣,俯身把貴女抱在懷裏,蹭蹭蹭小跑到秦鶴霄面前,手一推,把貴女往秦鶴霄身上塞,“将軍,這是史家姑娘,我只能幫你到這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