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出淤泥不染白蓮第十二蓮……
秦鶴霄退了一步。
身後親衛遞來一方錦帕。
秦鶴霄接過帕子,慢條斯理擦拭着貴女接觸過的地方。
懷裏貴女劇烈一抖。
但楚然比她抖得更厲害,“将軍,我和她真的沒什麽。”
“我只是看她落水救了她一下!”
親衛揚起大氅,披在秦鶴霄肩頭,将他身上被貴女蹭到的水漬遮得一幹二淨。
他微擡眉,淩厲鳳目不見喜怒,“方才我還在好奇,你與史家素來不睦,為何再三邀我與你一同來史家。”
“如今我方明白,原來是想要我與你做月老。”
“不!”
楚然忙把貴女放下來,“将軍,我可以解釋的!”
想伸手去抓秦鶴霄,卻陡然想起他潔癖到極致的性子,手伸到一半又觸電似的縮回來。
秦鶴霄漠然看着楚然無處安放的手,自嘲一笑,聲音涼涼:“史家姑娘倒也配得上你丹陽侯府門楣。”
“日後若是成親了,莫忘邀我喝一杯喜酒。”
楚然:“!”
“将,将軍——”
秦鶴霄轉身離開。
貴女聲音弱弱:“你,你真的不是将軍?”
“我要是将軍你現在早死了!”楚然煩躁抓了把頭發,快步去追秦鶴霄,“将軍,你等等我。”
幽靜小道早已沒了秦鶴霄的身影,只有史常迎面攔住她,“将軍怎麽走了?”
餘光察覺到她渾身盡濕,聲音一下子變了調:“楚世子!這是發生了甚麽事!”
楚然沒有好氣推開史常,“我怎麽了?你不是應該更清楚嗎?”
楚然氣喘籲籲追到史家大門,月色皎皎,青磚漫漫,秦鶴霄縱馬而去,速度極快,将寸步不離守着他的親衛遠遠甩在身後。
單只看背影,都覺得他很生氣。
楚然:“......”
果然做好事容易遭報應。
問:得罪了頂頭上司有甚麽下場?
答:态度端正,好好認錯,大概率能得到寬恕。
問:被頂頭上司捉/奸在地會有甚麽下場?
答:.....尋根繩,尋根樹,自挂東南枝。
楚然絕望回府。
但她不想死,她還想再掙紮一下。
想了想,讓翡翠研墨鋪紙,自己準備寫封聲情并茂的解釋信讓人給秦鶴霄送過去。
——她不敢親自登門道歉,怕秦鶴霄控制不住自己拿劍将她捅個對穿。
然貧瘠的才學并不能讓她寫出催人淚下的道歉信。
她捏着毛筆捏着半日,墨點在撒金紙上開出一朵又一朵的花,她仍然沒有想好怎麽寫。
書到用時方恨少。
良心這種東西她就不應該有!
“去,請三姑娘過來,就說她之前看上的那本書我給她找到了。”
楚然有氣無力吩咐翡翠。
楚三姑娘楚妍,她的同父異母妹妹,楚家最有才華的人。
心心念念的書籍很快就能得到,楚妍來得很快,“三哥,書在哪?”
“先幫我寫封信。”
楚然把毛筆塞在楚妍手裏,拉着她來到案前,按着她肩膀坐下,順手攤開紙,“只要你幫我寫了信,別說一本書,十本書我都能給你找到。”
“這有何難?三哥要我寫甚麽信?直說便是。”
“呃,一封,解釋的信。”楚然長嘆一聲,有氣無力把剛才在史家發生的事情和盤托出。
“啪。”
楚妍手中毛筆掉在案上。
楚妍擡頭,認真看了看楚然,奉楚然如神明,“三哥,你的意思是,你輕薄了将軍即将聯姻的聯姻對象,對嗎?”
楚然:“!!!”
“我沒有輕薄!我只是順手救了一下她——”
“三哥,這話你自己信嗎?史家姑娘的死活與你有甚麽關系?莫說是将軍,這話我聽着也覺得不妥,只覺得你與她早就兩情相悅,苦于史家與咱們家關系不睦,才做出這種舉動想讓将軍為你倆主持公道。”
楚然:“......”
“你就說這封信你寫不寫罷!”
“寫寫寫。”
楚妍重新撿起筆,潤了潤筆尖,簪花小楷出現在灑金紙上。
“好,果然是文采斐然的楚三姑娘。”
楚然贊不絕口,順手把信抄下來。
衛烈拿着楚然的帖子在廊下等候。
楚妍隔着冰裂梅花式的窗棂看了眼衛烈手裏的帖子,眼珠一轉,“三哥,其實這件事倒也好化解,将軍的未婚妻被你攪散了,你再賠他一個也就是了。”
楚然剛抄好信,工工整整疊着信紙,“你說得容易,可去哪找那麽合适的人?”
“要家世好,相貌好,又對将軍又助力——”
餘光發現楚然輕撩長發,笑得溫柔賢淑又得體。
楚然:“......”
“收起你的小心思!”
“咱家能跟史家比嗎?”
“史家是中原糧倉,能給秦鶴霄提供源源不斷的糧草。”
“咱家是甚麽?”
“大姐是前朝太後,二姐......二姐不提也罷,我是出了名的奸佞,将軍但凡待我親近點,日後都會成為他的人生污點。”
楚妍不服,“哪有這麽貶低自己的?我覺得咱們府上就很好。”
“那是你覺得。”
楚然招手讓衛烈進來,把信遞給衛烈,“将軍娶妻要将軍覺得,可不是你覺得。”
楚妍面上有些挂不住,摔門而出。
大抵是氣急了不曾看路,走過衛烈面前時還撞了一下衛烈,衛烈連連退後,楚妍看也不看他,冷着臉出了風來居。
待出了風來居,楚妍松了一口氣,召來自己心腹侍從,“這是三哥的帖子,這是我給秦将軍寫的信,你現在立刻出府,把信送給秦将軍。”
侍從頗為忐忑,“這,這不太好罷,若讓世子爺知道了,只怕饒不了姑娘。”
“他知道又能怎樣?當初在西涼陪伴秦将軍的,可是一名楚姓女子——”
話未說完,驚覺自己失言,餘光看侍從仍是一臉擔憂,知他心中并未對自己的話起疑,便溫聲安撫道:“你好好想想,若我與秦将軍成就好事,以三哥貪名逐利的性子,只怕還巴不得去做新朝的國舅爺呢。”
侍從低頭沉思片刻,最終點點頭,“好,屬下這便去送信。”
風來居的楚然對楚妍的謀劃完全不知情。
她此時剛送走衛烈,準備去城東玻璃廠尋些稀罕東西送給秦鶴霄——畢竟是攪黃了秦鶴霄的聯姻,一封信怎可能解決問題?
她得送給秦鶴霄價值相同的東西才有可能讓秦鶴霄放自己一馬。
楚然來到琉璃廠。
後世人對古代人有很多誤解,覺得古代人造不出琉璃就是其中之一,其實早在戰國時代,中華大地便能造出琉璃了,質地通透,清澈無暇,與後世的玻璃杯沒甚麽區別。
楚然穿越的地方雖然是個架空時代,但也有玻璃工藝,不過因為品控不穩定,所以不曾大規模生産,只作為貴族器具在用。
作為一個穿越而來的後世人,楚然顯然是站在巨人的肩膀看世界——琉璃只做器具實在太浪費,望遠鏡,蔬菜大棚,玻璃簡直造福社會!
可惜她琉璃廠剛健不過三五年,工藝仍在學習進步中,至今不曾造出能夠做蔬菜大棚的玻璃,財務賬目仍是赤字。
大抵是因為連年虧損的緣故,玻璃廠總管劉老頭聽到楚然要過來,鞍前馬後殷勤招待楚然,生怕楚然一個不喜把玻璃廠賣了。
“敢問世子,今日過來是要查賬,還是要看東西?”
劉總管微躬身,小心翼翼問楚然。
楚然呷了一口茶,“望遠鏡做得如何了?拿出一個讓我瞧瞧。”
“要最好看,最華麗的那種。”
想了想,她又補上一句話。
——秦鶴霄喜奢華,送給他的東西,盡量送些珠光寶氣一看就很稀奇的。
劉總管思度着楚然的話,斟酌說道:“有一副絕對珍貴,全天下只有一副。”
楚然來了興致,“趕快拿過來。”
劉總管忙應下,一路小跑取來一個飾以珍珠寶石的金絲楠木匣子。
楚然眼睛一亮,愛不釋手打開,“果然漂亮。”
“這是誰做的?我要重重賞他。”
劉總管垂首立着,“您大概不記得了,這是您自己做的,說是要送一個很重要的人,可是後來不知為甚麽,您又不送了,還吩咐小人嚴加看管,誰都不能碰。”
楚然拍了下自己額頭,“哎,病了一場,許多事都不記得了。”
“送給重要的人?眼下除了秦将軍哪裏還有甚麽重要的人。這副望遠鏡我帶走了。”
她收起望遠鏡,又問劉總管,“廠裏現在一共有多少望遠鏡?全部包起來,我一同點走。”
楚然美滋滋帶走一百副望遠鏡。
她當了許多年奸佞,也算小有資産,但跟史家完全不能比,況如今亂世出現,糧食這種東西有錢都難買,她賠不了秦鶴霄糧食,幹脆送他一些軍備——一百副望遠鏡,足夠讓他裝備一支斥候了。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軍隊裏的斥候,便是知彼的關鍵。
楚然一路往回走。
然而尚未回到丹陽侯府,便在路上被下人急急忙忙攔住去路,“世子爺,您快回府罷,将軍等您很久了。”
楚然執馬缰動作微頓,心中突然升起一種不好預感,“哪位将軍?”
“除了秦将軍,還能有哪位将軍?”下人壓低聲音:“侯爺不在府,府上沒個男人,是三姑娘怕将軍動怒,不得不出來招待将軍。但,但男女到底有別,您快回去罷!”
楚然:“?”
楚然:“!!!”
一騎絕塵。
風在吼,馬在叫,楚然內心在咆哮——
楚妍你特麽可千萬別學史家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