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裝神弄鬼

翊坤宮那邊是個什麽情形,就算是婉宜多日未曾聽說,卻也是能想到的,郭絡羅貴人所出的恪靖公主養在宜嫔名下,這要郭絡羅貴人怎麽咽的下這口氣?女人生産無異于在鬼門關走一遭,郭絡羅貴人若不使出手段來,那就不是她了。

如婉宜意料的一樣,當天晚膳宜嫔發作,等着婉宜睡了一覺起來說是宜嫔還沒能平安生産。

直至當天傍晚,依舊是沒有動靜。

皇上與太皇太後皇太後等人昨晚上守了大半宿,可宜嫔一直沒有動靜,這才回去。

婉宜原本是不想湊這個熱鬧的,可聽芙蓉說宜嫔生産那是大事兒,不管是真心真意還是裝模作樣,宮中妃嫔都過去過,她這般一想,自己不過去好像也說不過去。

如今她與宜嫔雖不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但這個時候,郭絡羅貴人若是要動手,早就動手了,也牽扯不到她身上來,所以這才前去翊坤宮。

只是婉宜萬萬沒想到等她過去時佟貴妃還在那裏守着,如今正值傍晚時候,裏頭依舊是哀嚎聲不斷。

佟貴妃坐在炕上打盹,想想也是,她如今為六宮表率,太皇太後與皇上走了,她卻是要在這兒的,要不然太皇太後等人什麽時候過來了,她若是不在,好像有些說不過去。

可見啊,這六宮之首也不是那麽好當的!

聽見動靜,佟貴妃一個激靈,見到來者是婉宜,明顯松懈不少:“你過來了。”

婉宜上前請安,含笑道:“……昨晚上嫔妾就該過來的,可想着自己大病初愈,怕身上帶着病氣,所以就沒過來。”

“可聽聞宜嫔娘娘生産不太順暢,嫔妾思來想去,還是想要過來瞧瞧。”

佟貴妃點點頭:“宜嫔這一胎好像生得不算順暢。”

話雖如此,但大家知道,這女子生産疼個三天三夜的都不算罕見,況且孫院正、溫太醫等人也說過,如今胎位尚正并沒有什麽危險,就是宜嫔要多吃些苦頭而已。

這兩人湊在一起,本就沒什麽話可說,只聽到外頭風聲呼呼,似乎冷極了。

佟貴妃瞧着婉宜肩上還有雪,只道:“外頭可是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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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宜點頭道:“方才嫔妾出門時已經開始下雪了,不過到了翊坤宮雪勢愈發大了,估摸着明早起來積雪就能沒過膝蓋的。”

“貴妃娘娘可是守了一天一夜?要不您還是回去歇一歇吧?宜嫔娘娘生孩子雖重要,可您的身子也是重要的,這裏不少人都守着在,您既不是太醫,也不是穩婆,守在這裏也沒什麽用。”

佟貴妃苦澀一笑:“本宮還是守着吧!”

這個時候,她倒是想把惠嫔、安嫔等人喊過來都瞧一瞧,人人都盯着皇後之位,可皇後之位卻不是那麽好坐的。

婉宜也是想到了這一茬,緩緩道:“想當初嫔妾剛進宮時,姐姐已經是病入膏肓,太皇太後不止一次說讓她将手中的權力放出去,可她确實不放心,強撐着身子忙裏忙外,好像這後宮沒有她就不能轉了。”

“可是這世上從來就不是缺了哪個人就不行的,身子是自己的,旁的都是虛的。”

她意識到,今日好像也是個機會。

恍惚間,佟貴妃都快忘了鈕祜祿皇後長的什麽樣子,只記得她的模樣也是十分出挑,那種好看是端莊的、賢惠的,再加上日日一身深色打扮,實在是難招皇上喜歡:“你姐姐在世時的确是盡心盡力,當初若不是因為那些事拖着,只怕還能多挨些日子……”

她這話音還沒落下,外頭樹枝上的積雪似将枝桠壓垮了,發出“咔噠”一聲,屋內的宮女連忙跑出去瞧瞧怎麽一回事,若是驚擾了宜嫔生産,那就罪過大了。

婉宜看着佟貴妃那張憔悴的臉,雖知道自己這話說出來有些荒唐,可也沒別的法子,只道:“進宮幾年,嫔妾一直有件事情想要問問貴妃娘娘,還請貴妃娘娘恕罪。“

佟貴妃一愣,隐約知道她要問些什麽,只聽見婉宜低聲道:“直至如今,嫔妾依舊覺得姐姐的死大有蹊跷,嫔妾想要問問貴妃娘娘,對于嫔妾姐姐的死,您可是問心無愧,敢以神明在上,對天發誓嗎?“

如今人人皆懼神懼鬼。

佟貴妃苦笑一聲,緩緩道:“這事兒不少人都懷疑本宮,可唯有你來本宮跟前問一問,如果你姐姐泉下有知,只怕也會欣慰的。”

說着,她更是三指朝上,一字一頓道:“本宮敢以身家性命,以佟氏一族榮辱發誓,鈕祜祿皇後之死,本宮問心無愧,若有半句虛言,就叫本宮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說着,她更是看向婉宜,低聲道:“這下你可放心了?本宮原以為皇上會來問本宮這話,沒想到問這話的卻是你……”

婉宜一愣,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佟貴妃眼裏帶着疲憊,帶着無奈,也帶着坦坦蕩蕩。

婉宜正欲開口時,只聽見屋內傳來一聲啼哭,緊接着便是穩婆那驚喜的聲音:“生了!生了!生了個阿哥!”

接着內間便是一頓慌亂,再是簾子一掀,穩婆就抱着個裹着紅綢的嬰兒出來。

小阿哥雖啼哭聲音微弱,但瞧着也是健康的,穩婆跪地道:“恭喜貴妃娘娘,賀喜貴妃娘娘,宜嫔娘娘生了個小阿哥!”

“這可是喜事,賞!”佟貴妃想笑,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只轉過頭吩咐道:“把這好消息送去給皇上和太皇太後。”

說着,她更是道:“宜嫔了?她可還好?”

馬上有孫院正跪地回話:“回貴妃娘娘的話,宜嫔娘娘雖身子虛弱,卻并無大礙。”

佟貴妃點點頭,懸着的一顆心才微微放了下去,若宜嫔生産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她也是難辭其咎。

很快皇上與太皇太後等人都過來了,抱着健健康康的兒子,皇上眉裏眼裏都帶着笑意。

太皇太後也甚是開心,只道:“……宜嫔這一胎着實是受委屈了,平日裏那樣嬌滴滴的一個人,疼了一天一夜,皇上可得好好嘉獎宜嫔才是。”

皇上連聲稱是。

坐在一旁沒有說話的皇太後卻含笑道:“……不知道皇上對小二哥是如何打算的?”

私底下她老人家雖答應宜嫔幫着撫養小阿哥,但這事兒她并未與皇上說過,也曾試探過太皇太後的意思,太皇太後不置可否,沒說好,卻也沒說不好。

其實她也知道太皇太後是覺得她年紀大了,如今好不容易純禧公主大了,若再添個孩子難免要費心神。

太皇太後沒有接話,只顧着喝茶。

皇上這才想起宮裏頭的規矩來,大阿哥從小養在宮外,三阿哥從小養在阿哥所,妃嫔所出長子皆不得養于自己膝下的,如此一來,宜嫔所出的阿哥也沒道理養在翊坤宮。

可将這樣一個小孩子養在阿哥所,宜嫔也不見得答應。

斟酌再三,皇上只道:“這件事,朕還沒想過了……“

皇太後道:“若皇上相信哀家,不如就将小阿哥養在哀家身邊吧。”

一旁的郭絡羅貴人聽聞這話是神色一黯,同為郭絡羅家的女兒,為何她與宜嫔卻是天壤之別,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若這孩子養在皇太後身邊,豈不也就是養在太皇太後身邊,誰養的孩子誰更親一些,到時候連太皇太後都會多照拂這孩子幾分的。

皇上微微一愣:“皇額娘為何這樣說?如今您年紀大了,朕害怕您身子吃不消。”

皇太後微微一笑:“哀家向來是閑不住的性子,整日靠吃齋念佛打發時間,原先純禧年紀小,能陪在哀家身邊說說話解解悶,如今純禧大了,有了自己的夥伴,有了自己想去的地方,每日待在壽康宮的時間也不多。”

“姑娘家快活的日子也就那麽十幾年,等着成親之後就沒這麽快活自在,哀家也不好将她關在壽康宮,所以就想再養個孩子在身邊。”

“若是皇上覺得不妥,就當哀家沒說過這話。”

皇上連忙道:“朕只是怕皇額娘受累了。”

皇太後含笑道:“受累哪裏談得上?小阿哥身邊有乳嬷嬷,有小太監,有哈哈珠子,哀家也就平素多問上兩句罷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皇上自然答應下來,直說等着小阿哥滿月之後就被送到壽康宮養着。

裏間的宜嫔雖睡得昏昏沉沉,可聽聞這話,懸着的那顆心總算是踏實下來。

若是佟貴妃存心争一争,将自己孩子養在佟貴妃膝下,那她豈不是要與德嫔一樣成為佟貴妃的提線木偶?

太皇太後也加獎了佟貴妃一番,只說佟貴妃以後莫要這般,當心累壞了身子。

佟貴妃雖疲憊,可面上總算添了幾分笑,說了幾句話,這才功成身退說要回去歇着。

婉宜看着她緩緩離去的背影,心中卻是越來越疑惑——若有祜祿皇後之死與佟貴妃沒有關系,那到底是誰?

婉宜是一宿沒睡好,偏偏文滢那邊也沒什麽動靜,她只覺得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又這樣斷了。

甚至在夜裏,她還夢到佟貴妃那言之鑿鑿起勢的樣子。

等着再次醒來時,她更是悵然若失。

采薇不知道她在煩心什麽,笑着道:“……還真被主子說準了,今早上積雪都沒過膝蓋了,寸步難行,方才貴妃娘娘也差人過來說免了大家的請安,主子瞧着怪憔悴的,可是要再睡一會兒?”

婉宜搖搖頭:“還是算了吧。”

她實在是睡不着。

一整日她都是悶悶不樂,在想自己該怎麽辦,思來想去還真叫她想到一個法子——世人皆信鬼神之說,若鈕祜祿皇後的魂魄出現了,是不是背後之人會有所懼怕?

她覺得這法子雖不算好,但除此之外好像也沒有更合适的法子。

婉宜向來是個想到什麽做什麽的性子,也顧不上如今地上一層厚厚的積雪,就差人送信給阿靈阿,請阿靈阿來永壽宮一趟。

誰也不知道他們兄妹兩人到底說了些什麽,但當芙蓉問起時,婉宜只笑着道:“……天氣冷了,我找五哥進宮問問家裏可還好,額娘身子不好,天氣一冷容易咳嗽,我實在放心不下。”

“還有婉珍的親事,也有了着落,我這個當姐姐的總歸是要問上幾句才是。”

不是她不相信芙蓉,而是這件事事關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

沒過幾日,坤寧宮就鬧鬼了。

自鈕祜祿皇後沒了之後,哪怕佟貴妃使出渾身解數來,也沒能搬到坤寧宮住下,可這裏到底是歷代皇後居所,日日都是有宮女太監前去打掃衛生,夜裏也是有人守着的。

最開始時是守夜的太監發現有哀嚎聲,也沒人當回事兒,宮裏頭冤魂不知道有多少,時不時聽到瞧見些不幹不淨的東西,也很正常。

冬日裏天亮的晚,後來有個灑掃的宮女在書房瞧見了鈕祜祿皇後在看書,說是她進去時,鈕祜祿皇後還擡頭朝她笑了笑,接着就不見了。

再後來,有人晚上從坤寧宮經過時聽到了哀嚎聲,說是有人說——為何要害本宮?本宮死的好冤啊!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這事兒是一傳十十傳百,私下是議論紛紛。

原本當初鈕祜祿皇後去世時就疑點重重,再鬧了這麽一出,大家都說是不是鈕祜祿皇後的魂魄回來了。

畢竟民間有傳言,說是心中有怨氣之人死後會變成厲鬼,會找當初害她的人尋仇的……

這話是越傳越玄乎,最後傳到佟貴妃耳朵裏去的時候已經遲了,實在怨不得她身邊的人不得力,那日宜嫔生産後她冒着嚴寒回去,之後就病了,雖說不算什麽大病,但日日總是要喝藥的,一來二去的,陳良河也沒顧得上這些事兒。

等佟貴妃知道這事兒後,是雷厲風行打死了幾個宮女太監,好以儆效尤。

可這種事兒啊是壓不住的,你越想壓,旁人越覺得有鬼,傳來傳去,最後就變成了佟貴妃做賊心虛,想把這事兒壓下來,要不然前些日子怎麽會那麽好心請了得道高僧前來給鈕祜祿皇後做法事?

誰都知道,當初鈕祜祿皇後被立為皇後之後,佟貴妃氣的不行,若說這兩人姐妹情深,興許還有這個可能,但這兩人向來像仇人似的,如今佟貴妃不踩上鈕祜祿皇後兩腳就不錯了,大家都說,當日佟貴妃請了得道高僧進宮,就是想要把鈕祜祿皇後的魂魄給壓下來……

佟貴妃聽聞這話氣的摔了一套茶盅,也懶得再管這事兒,她越管,好像越顯得她做賊心虛似的。

因着佟貴妃的不大管事兒,到了最後六宮之中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少人都見到了鈕祜祿皇後的影子。

最後這事兒更是傳到了皇上耳朵裏去了,皇上向來不信鬼神之說,這一日衆人正在承乾宮請安時,皇上姍姍過來。

衆妃嫔連聲請安。

皇上落座後寒暄幾句就沉聲道:“……這幾日宮裏頭發生的事情朕都聽說了,都是些無稽之談,當初先皇後乃是病故,何來冤魂索命這麽一說?”

惠嫔連忙道:“皇上,話可不是這樣說的,前幾日晚上大阿哥有些咳嗽,臣妾放心不下,就去了阿哥所一趟,雖沒經過坤寧宮,可遠遠經過,好像是聽到了些聲音,好像在哭……原先臣妾也是不相信這些的,但好端端的,怎麽會如此?”

她這話一出,衆人就七嘴八舌議論起來,有人說身邊的宮女曾在坤寧宮見過紅衣飄過,有人說好幾日夜裏都夢到了鈕祜祿皇後……這話是越說越玄乎,聽的皇上臉色沉沉,卻也不好反駁什麽。

若一人覺得不對也就罷了,偏偏不少人都如此,難道……真的是鈕祜祿皇後的魂魄回來了?

皇上想起鈕祜祿皇後的死,多少也覺得有些蹊跷,當即就看向婉宜:“婉宜,這些日子你可有覺得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頓時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了婉宜面上,要知道她可是鈕祜祿皇後的親妹妹,若鈕祜祿皇後的魂魄真的回來了,怎麽會不找她?

只見婉宜臉色一白,低聲道:“嫔妾并未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她話雖這樣說,可眼神閃爍,更不必說這幾日她肉眼可見憔悴了不少,眼睑下更是一片青紫,一看就是好幾日沒有休息好。

不少人偷偷交換了個眼神,顯然并不相信她的話。

皇上整日與婉宜朝夕相處,自然也是不相信她這話,低聲道:“沒事兒,有什麽就說什麽,正好朕想看看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婉宜窺了皇上一眼,才低聲道:“嫔妾這些日子每晚都夢見姐姐,姐姐……姐姐在夢裏與嫔妾說……”

她這話說的是吞吞吐吐,惠嫔早已是急不可耐:“先皇後娘娘到底說了些什麽?你可別把本宮給急死了!”

婉宜低聲道:“姐姐說要嫔妾替她報仇,說她死的不清不楚!”

她這話一出,當即不少人臉色都變了,顯然沒想到快要過年了,宮裏頭居然鬧出這樣一樁事來。

皇上冷聲道:“此話當真?除此之外,婉寧還有與你說過些什麽?”

婉宜斟酌道:“姐姐沒多說別的了,直說她死的冤枉,要嫔妾一定替她報仇。”

說起來,她這話也不算撒謊。

佟貴妃也是臉色沉沉,低聲與皇上道:“皇上,可是要派人徹查這事兒?臣妾總覺得心裏不大踏實。”

皇上到底是皇上,并沒有因為旁人的三言兩語就亂了心神,只道:“朕看這件事疑點頗多,若真是先皇後冤魂索命,為何會等到現在?若要尋仇,當初就該尋仇了。”

“定然是有人在背後鬧事,你們莫要害怕,朕會派人徹查此事的,定會抓到背後之人、”

婉宜:……

她到底還是低估了皇上的智商。

惠嫔顯然不相信:“皇上,只怕沒這麽簡單吧?若真有人鬧事,那鈕祜祿主子,還有旁人那些夢怎麽解釋?”

皇上掃了她一眼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了。”

惠嫔不好再接話,畢竟她沒這個膽子與皇上打擂臺。

皇上又安撫了衆人幾句,承乾宮請安這事兒才算是完了。

回去的路上婉宜是悶悶不樂,這件事是她在搗鬼,阿靈阿如今是禦前侍衛,夜裏想要出入內宮也不算難事兒,再加上他功夫了得,不說來無影去無蹤,但也能抵擋些不會拳腳的宮女太監,所以這些日子一直沒露出破綻。

可若是皇上插手,這件事就沒這麽簡單,若真叫人逮到阿靈阿,後果不堪設想,可若是就此偃息旗鼓,所有流言豈不是不攻自破?

婉宜左右為難,正愁眉不展時外頭就傳來通傳聲,說是皇上駕到。

接着,皇上就走了進來。

如今外頭大雪紛紛,皇上一進來就帶着一股子寒氣,冷的婉宜将手中的暖爐抱緊了些。

皇上徑直坐在炕上:“你這屋子裏的地籠燒的未免也太熱了些,你啊,就是怕冷,改日叫孫院正給你瞧瞧,可別是體弱,若是體弱,那就早點喝藥調養。”

若換成平日裏,婉宜定是梗着脖子說自己沒病,才不想喝藥之類的話。

但今兒,婉宜只低聲應是,要多乖覺就有多乖覺。

皇上只覺得不對,拉着她的手道:“這幾日可是吓到你了?你為何不與朕說?這幾日宜嫔在月子裏,比平日裏更叫嬌氣,日日都要朕去陪着她,所以朕才對你有所疏漏。”

婉宜的眼眶一下子紅了。

這可把皇上吓到了,連聲道:“這是怎麽了?”

皇上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婉宜這眼淚就啪嗒啪嗒掉了下來:“嫔妾無事。”

皇上還是第一次瞧見她這樣子,可問她她也不說,只掃眼看向采薇:“這是怎麽回事兒?”

采薇也是一頭霧水,跪地說不知道。

婉宜這才抹着眼淚看向采薇:“采薇,你把屋子裏不相幹的人都帶下去吧,我有話和皇上說。”

待屋子裏沒了人,皇上開口道:“有什麽話非得單獨和朕說嗎?”

他這話音還沒落下,婉宜就跪地道:“還請皇上降罪。”

皇上連忙要把她攙扶起來,可婉宜卻是執意不願起來,只道:“還請皇上聽嫔妾把話說完,若是皇上不怪嫔妾,嫔妾再起來也不遲。”

婉宜不急不緩,把這些日子的事情都道了出來,比如阿靈阿是怎麽裝神弄鬼,她又是怎麽懷疑鈕祜祿皇後之死大有蹊跷的,到了最後更是道:“……還請皇上降罪,嫔妾知道這又是犯了欺君之罪。”

皇上被她氣的簡直是哭笑不得:“你啊你,叫朕說你什麽才好,你可知道你這一舉動鬧得多少人人心惶惶嗎?”

“還有這阿靈阿也是的,你不懂事,他也跟着不懂事嗎?”

若換成旁人,皇上早就劈頭蓋臉一頓訓斥,可簡直楚楚可憐的婉宜,這訓斥的話,他就有些說不出來了。

婉宜拽了拽皇上的袖子,低聲道:“皇上,您罰嫔妾吧,這事兒都是嫔妾出的主意,與五哥無關……”

皇上扶了她起來:“罷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以後若是再做下這等事情來,朕肯定是要罰你的。”

言外之意就是這次的事情先算了。

婉宜可憐巴巴道:“可是兇手根本就沒查出來啊……皇上難道不覺得姐姐當年之死很是蹊跷嗎?如今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就差那麽一點就能查到背後的兇手,皇上,就當嫔妾求求您了。”

“嫔妾也知道這件事匪夷所思,可嫔妾入宮幾年,從未求過您,這一次,求您幫幫嫔妾好不好?”

話畢,她更是要跪了下來。

皇上一把将她扶住,微微嘆了口氣道:“朕就如你所願吧。”

一來他沒有辦法拒絕婉宜,二來,當初鈕祜祿皇後之死也是他心頭的一根刺。

對赫舍裏皇後而言,他是好丈夫,是好父親,可對鈕祜祿皇後來說,他對她的虧欠實在太多。

所以,當天晚上皇上就派人去坤寧宮盯着,原以為這件事兒就這麽了了,不曾想翌日一早更是流言紛紛,皇上不光派出去了太監,還派出去了禦前侍衛,一個個都說昨晚上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

梁九功向來是個聰明的,皇上昨晚上原本是打算派他去坤寧宮的,可他卻說皇上身邊離不得他,将魏珠支了過去。

魏珠老實,也沒推脫,帶着人就去了。

到了皇上跟前,魏珠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回皇上的話,昨兒不光是奴才,不少人都曾見到有紫衣飄過,奴才,奴才……”

說着他更是噗通一聲跪地道:“請皇上恕罪啊!”

如今滿屋子女眷都盯着他,他急的冷汗都出來了。

坐在下首的婉宜見狀忍不住暗道一聲演技真好,這等本事,也難怪他日後能取代梁九功。

佟貴妃臉色微變:“臣妾記得,從前先皇後娘娘最愛穿的就是紫色衣裳……”

不少妃嫔臉色都變了。

皇上卻強撐着道:“這件事再查查看吧,就算是冤魂,也多得是法子解決。”

衆人頓時又是七嘴八舌,有說請得道高僧前來作法的,有說打開鈕祜祿皇後陵墓瞧一瞧的……說什麽的都有。

婉宜一句話都沒說,仔仔細細瞧着在場所有人的臉色,有些人面上帶着驚恐,有些人面上帶着膽怯,有些人則是躍躍欲試,一心想出主意……可她看來看去,卻發現有個人很是不對勁。

這人就是安嫔。

平日裏安嫔也是個話多的,可是這幾日下來她卻是一言不發,如今更是緊緊抓着太師椅的扶手,臉色蒼白,裝出一副鎮定自若的表情,殊不知,她這模樣與從前簡直是判若兩人。

婉宜一愣。

難道是安嫔?

可她實在想不到鈕祜祿皇後能與安嫔有什麽交集。

等着回去之後,婉宜就問起采薇關于安嫔的事兒。

采薇從前在鈕祜祿皇後身邊伺候,對這些嫔妃不說了若指掌,卻也是知道的十分清楚,只道:“說起來,安嫔娘娘身份那叫一個顯赫,祖父是撫西額驸,李氏家族原本是遼東鐵嶺将門望族,她的祖父更是明朝降清第一位将士,也正是因此,所以他才娶了安親王一母同胞的姐姐。”

“論起輩分來,安嫔娘娘還與皇上差着一輩兒了,她的阿瑪雖不算出衆,可李家一門就個兒子,不少都是極厲害的,要不然當初皇上也不會将沒有誕下子嗣的安嫔娘娘封為衆嫔之首。”

這家世,的确是不容小觑,也難怪好幾次佟貴妃對上她都得避忌幾分。

婉宜斟酌道:“那安嫔可有想當皇後的意思?”

除此之外,她實在想不到安嫔謀害鈕祜祿皇後的動機了。

這話把采薇問的一愣:“主子為何問這樣的話?安嫔娘娘雖身份出衆,可奴婢卻是聽先皇後娘娘說起過的,她的祖母乃是續弦,說起來也就是她與皇上雖沾親帶故,卻沒有血緣關系。”

“再說了,宮裏頭的女人誰不想當皇後?可就算是她想,也不一定能輪的上她,她那性子不是個能容人的,再說了膝下也沒個子嗣,若皇上真要立後,哪怕不考慮貴妃娘娘,這榮嫔娘娘與惠嫔娘娘都要比她強些的。”

婉宜聽聞這話都忍不住有些心疼安嫔起來,只道:“那你仔細想想,安嫔可曾與姐姐有過争執?或者對姐姐有什麽不滿的地方?”

“你仔細想想看,看能不能想起些什麽。”

她覺得若這背後之人是安嫔,就沖着安嫔這般下狠手,發生的肯定不是什麽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兒。

采薇想了又想,搖搖頭道:“想當初先皇後娘娘更被立為皇後的時候,除去榮嫔娘娘對她稍微和煦些,就沒人給皇後娘娘有過好臉色,那時候,先皇後娘娘的日子不知道有多難,奴婢記得沖在前頭的是貴妃娘娘,後來她被太皇太後敲打過幾次,這才稍微收斂了些,不過深仇大恨,應該是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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