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六阿哥
婉宜看在眼裏,難受在心裏,都說自家的孩子自家疼,這話不假,四阿哥雖不是她的孩子,但這些日子與她朝夕相處,她覺得這孩子是個好的。
不光是她,就連芙蓉都有些看不下去,直說想去勸勸四阿哥要他莫要熱臉去貼承乾宮那位的冷屁股,卻被婉宜勸誡下來:“……你不是四阿哥,不知道他心裏想些什麽,也不要替他做決斷,他雖是個孩子,卻比我們想象中都要聰明,想怎麽做,該怎麽做,他心裏都是有數的。”
四阿哥依舊是早出晚歸,甚至連染上風寒也沒耽擱一日,更未在任何人跟前提起佟佳皇貴妃的不是。
婉宜見了都心生敬佩,人非神明,孰能無怨無恨?如今四阿哥小小年紀就能如此,也難怪以後會繼承大統,被萬人稱贊。
誰知道到了最後是皇上下令要四阿哥以後不必再去承乾宮,更是放出話來——佟佳皇貴妃身子折損,哪怕病好之後也要操持六宮瑣事,六宮瑣事推不開,将養身子更為重要,故此後就将四阿哥養于承乾宮。
此話一出,衆人雖驚愕,但仔細一想,好像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佟佳皇貴妃那邊,皇上自然解釋一二,直說佟佳皇貴妃既然想要自己的孩子,索性就趁着這個機會安心調養身子,早日替他誕下孩子。
佟佳皇貴妃心中苦悶,卻也只能答應。
私底下,婉宜十分高興,問起皇上到底是何緣由,按理說如今四阿哥大了,又聽話懂事,根本不需要佟家皇貴妃太過于費心。
皇上低聲道:“……前幾日朕去承乾宮的時候瞧見了四阿哥,他正在侍疾,小小的一個人生的還沒有炕幾高,忙進忙出,又是端藥又是遞梅罐子,可皇貴妃卻是臉色淡淡,朕從小與她一起長大,她的脾氣如何,朕是知道的,從前疼惜四阿哥是真的,如今不喜歡他也是真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要四阿哥繼續呆在承乾宮?還不如送到你這裏來。”
“朕當時一進去內間,皇貴妃對四阿哥的臉色就變了,一如從前……這樣又有什麽意思?”
事後他就不鹹不淡要人傳話,直說四阿哥年紀漸長,功課繁重,不必去承乾宮侍疾,若不是因為他這話,只怕四阿哥日日還是要去的。
“這話,四阿哥并未與臣妾說過。”婉宜想着小小一個孩童遭受冷眼,手足無措的樣子就有些心疼,卻還是不解道:“臣妾還以為皇上要将四阿哥送到永和宮了,畢竟德妃娘娘是四阿哥的親額娘……”
這幾日永壽宮可以說是門庭若市,不知道多少妃嫔都前來恭賀她,卻唯獨沒有德妃。
德妃一向左右逢源,卻也難以撐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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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掃了她一眼道:“如今六阿哥身子不大好,朕怕德妃顧不上四阿哥,這孩子雖年幼,卻敏感,朕不願他覺得他像是沒人要的孩子……”
說着,他更是道:“怎麽,你不願嗎?朕瞧着你也是十分高興的樣子,這可是尋常人都求不到的好事兒。”
婉宜笑道:“臣妾自然是高興的,昨傍晚時還與四阿哥說起到了夏日給他煮冰涼涼的酸梅湯和葡萄汁,也已經要宮女們準備他夏日的衣裳起來,不光臣妾高興,四阿哥也高興,連純禧公主他們也十分高興,說找個機會還要再過來聚一聚了。”
皇上聽着也笑了起來。
幾家歡喜幾家愁。
德妃因為這事兒還去佟佳皇貴妃跟前哭過一場,她雖疼惜四阿哥遠不如六阿哥,但四阿哥卻也是她的親生兒子,哪裏能不在意?
當日佟佳皇貴妃派人将僖嫔也請了過來,三人在裏頭到底說了些什麽誰也不知道,甚至連最得佟佳皇貴妃相信的陳良河與雙喜嬷嬷都不在,待僖嫔與德妃出來時,一個是面含喜色,一個是眼中含淚。
這話是德妃身邊的銀珠告訴婉宜的,聽聞這話,婉宜隐約也猜到了幾分。
如今她乃是貴妃之位,膝下養育四阿哥,又得皇上寵愛,尋常手段根本傷不到她分毫。
可若是對龍嗣不利,別說是貴妃,就連皇後都得問罪。
她猜着應該是佟佳皇貴妃逼德妃将六阿哥舍出來……可她早已不是當初的婉宜,從前她乃庶妃,所言所行皆以防備為主,如今身居高位,也想着主動出擊。
等着佟佳皇貴妃病好後,六宮妃嫔就要前去承乾宮請安了,婉宜前去承乾宮,見着佟佳皇貴妃雖已痊愈,但折損肚中孩子與四阿哥一事顯然對她打擊不小,臉色依舊憔悴。
婉宜落座後眼神落于德妃面上,主動出擊道:“……德妃這些日子臉色也不大好看,莫不是病了?如今正值初春,最是容易染上風寒的時候,德妃也得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
從前她不過是懷疑德妃打算用六阿哥來害她,但這些日子據銀珠所說,德妃時常抱着六阿哥掉眼淚,嘴裏更是說什麽“額娘也沒辦法”之類的話,她心裏已是篤定。
人人都道德妃對六阿哥極上心,因為六阿哥的病可以說是廢寝忘食,可說來說去,德妃最愛的還是自己,當初能為了權勢将四阿哥舍出去,如今也能為了權勢将六阿哥舍出去。
德妃微微一愣,含笑道:“多謝貴妃娘娘關心,臣妾身子無恙,不過是六阿哥最近又病了,臣妾日日照顧六阿哥,所以面色憔悴……”
滿宮上下無人不知六阿哥是個病秧子,三天兩頭生病,春日裏暖暖寒寒的,最容易生病,六阿哥已經病了小半個月了。
婉宜像是不知道似的,皺眉道:“怎麽六阿哥又病了?前些日子本宮不是聽說他的病好了嗎?”
德妃強撐着笑道:“前些日子六阿哥是腸胃不适,這些日子是身子發熱……”
婉宜微微皺眉,只道:“德妃啊,打從六阿哥出身之後身子就不大好,莫不是養的太金貴的緣故?想當初大阿哥剛出生,也是三天兩頭生病,後來皇上将大阿哥送到了宮外大臣家裏養着,回來之後壯實的像頭小牛犢似的。”
“愛之深,則萬物都想給他最好的,其實叫本宮說來,還不如将六阿哥養在阿哥所的好……”
她這話倒也沒錯。
惠妃一聽這話連忙接腔,她雖與婉宜不是一夥的,可有句話說的好,敵人的敵人不說是朋友,卻也不會是敵人的,一個勁兒直說婉宜說得對,更說吸取了養育大阿哥的經驗,如今她養的八阿哥也是養的極好。
衆人不敢接話。
後來還是佟佳皇貴妃似笑非笑道:“溫僖貴妃這話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容不下德妃了,想當初皇上放話,高位份妃嫔誕下次子可以自己養育,莫不是溫僖貴妃連皇上的話都沒有放在眼裏?”
這樣一頂帽子扣下來罪過就大了,婉宜笑笑道:“皇貴妃娘娘這話嚴重了,臣妾可沒這個意思,不過是想着六阿哥是四阿哥的親弟弟,多問切一二罷了。”
大家以為這事兒就算是這樣輕飄飄揭了過去。
但沒幾日婉宜就去了慈寧宮,六宮之中,佟佳皇貴妃身份遠在她之上,可太皇太後卻比佟佳皇貴妃身份更尊崇。
婉宜并沒有藏着掖着,隐去銀珠是自己人一事,将佟佳皇貴妃等人的打算道了出來,最後更是叩地道:“……臣妾自知年幼,心中所想不敢隐瞞太皇太後,也曾想過妄加揣測太皇太後實屬不敬,卻因顧念皇家子嗣,自身安危惶惶不安多日,所以才想請太皇太後出面。”
只怕佟佳皇貴妃做夢都沒想到她會來這麽一手。
先前侍奉太皇太後多日,婉宜對這位老人家也有幾分了解,太皇太後很是聰明,對大家的小心思看的是清清楚楚,也是,活到太皇太後這把年紀,她們那點小心思擱在她老人家跟前無異于跳梁小醜,還不如大大方方全說了。
太皇太後坐在炕上,抽着旱煙,煙霧彌漫,眼前的人影影綽綽看着不大真切,良久只淡笑一聲道:“你既然求到哀家跟前,那依你所見,哀家該如何做?”
“婉宜,你可知道,你今日這話要是傳出去了,你是罪責難逃?若你手上有證據呈到哀家跟前,哀家無話可說,可就憑着你那幾句空口白話,攀扯到了佟家皇貴妃身上,那是大不敬。”
“更何況,六阿哥雖身子不大好,但哀家也是看在眼裏,德妃疼惜六阿哥不像假的……”
婉宜正色道:“方才臣妾就言明,臣妾不過是猜測,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太皇太後不願相信臣妾之言,懇請日後東窗事發之事,太皇太後念及臣妾今日此言斟酌一二……”
太皇太後只道:“那依你所言,哀家若不相信你的話,以後有自己後悔的時候?”
她老人家仔細斟酌片刻,就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哀家可不想冒這個險,蘇麻喇嬷,你就先派人将六阿哥接過來養在慈寧宮吧,哀家倒是要瞧瞧,誰敢在哀家眼皮子下使那些龌龊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