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秦晉

蘇绾主仆二人正要打道回去,不成想聽到二姑娘蘇繡問宋大姑娘:“剛才長輩們都在,我也不好問,宋二太太此來,可是我二哥的事有了準信兒了?”

宋大姑娘今年十二,生得濃眉大眼,膚色微黑,看着憨實,一副沒心眼兒的模樣。

實則不然。

聞言道:“我知道的也不多,二嬸娘不許我多問,不過聽令姐和我阿爹的意思,沒有十分,也有八分準了。”

蘇繡雙手合什,念佛道:“阿彌托佛,這可好了。”

又拉着宋大姑娘的手嬌俏道:“還得多謝你阿爹,幸得他和林家頗有往來,要不然,我二哥必定要免不了一場牢獄之災。”

宋槿笑道:“我阿爹不是你姐夫?你二哥不是我阿爹的小舅子?都是一家人,說這等客氣話做什麽。不過,林家雖願意原諒你二哥,但卻提了個條件。”

說到最後,她眼裏滿是狡黠。

蘇繡果然入毂,急忙問:“什麽條件?只要蘇家能做到,我阿爹阿娘一定會答應。”

宋槿就抿着嘴笑,偏不搭腔。

好天真的人,你以為林家是什麽人家?

又不是好打發的尋常人家,更不是要飯花子,你蘇家又有什麽?只怕把心捧上去林家人還要嫌腥,何況這回實是蘇家二郎理虧在先。

也就她們家不是長寧候嫡枝,否則就是阿爹娶填房,也不會要她蘇家的庶女。

蘇繡全然不知宋槿的心思,不由得催道:“你不是好人,專吊人胃口,倒是說呀。”

宋槿的眼神在蘇繡姐妹四個臉上一溜,臉上帶着促狹的笑,道:“林家想和蘇家結秦晉之好。”

蘇繡怔了一下,随即道:“這是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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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是世襲的昌安伯,除了世子已經說親,下剩的二、三、四、五公子都是正該說親的年紀。蘇家和林家可差着好大一截呢,要是能和林家結親,那是實實在在的高攀。

這場由蘇缙惹出來的禍事倒是好事了,可見母親時常說“禍福相倚”這話是對的。

蘇繡自來逞強好勝慣了,不由得心生奢想。

蘇紋已經嫁了,如今自己最大,便是要說親也得先可着自己來。

更何況自己是嫡女,和林家不算門當戶對,可總比蘇紋嫁得要好才是。

四姑娘、五姑娘、六姑娘年紀都在十三四歲,正是摽梅待嫁的年齡,聽了宋槿的話,不由得跟着意動,一時臉上發漲,羞澀之極,眼裏卻帶了熱切。

恨不能快點兒從宋槿這裏打探出來林家到底中意的是蘇家哪個姑娘。

只不過沒有蘇繡心直口快,只暗暗在肚裏點頭附和。

宋槿輕嗤一聲道:“你當什麽好事?天底下有白吃的餡餅沒有?不是和林家結親,是和蕭家。”到底年紀小,言語中帶出了幸災樂禍。

蘇繡不解:“怎麽又出來了個蕭家?哪個蕭家?”

宋槿掩唇一笑,道:“還能哪個蕭家?蕭是國姓。林家和梁王是姻親,梁王三子蕭衡可還沒成親呢。”

蘇家四個姑娘同時驚叫出聲:“什麽?蕭三?為什麽是他?”

宋槿唇角微翹,是個嘲諷的意思,道:“不是他又能是哪個?梁王府家的兒郎都不愁娶親,可不就他成了老大難了?不把他的親事說定,下剩的幾位爺都得跟着往後拖,這不林家也跟着急起來了?”

若不是蕭三說親艱難,哪個肯要蘇家的姑娘?

蘇繡不由得咬唇,垂眸盯着腳尖,臉上現出驚悸來。

蕭三雖是梁王的兒子,但是庶出,聽說他姨娘是梁王從江南帶回來的孤女。

說是孤女還好聽些,其實是瘦馬出身。

在蕭三爺十歲那年,這女人暴斃。

盡管梁王府把當時在場的人都滅了口,卻仍舊有閑言碎語傳出。

人人諱莫如深,但眉來眼去,都說這女人和梁王府的某位主子勾搭成奸,梁王一怒之下,親手絞死了她。

自此滿京城都傳蕭三是克母的掃帚星。

果然,他十二歲就敢拿刀殺人,這幾年更是成了整個京城人人懼怕的煞星。

提起他,那就是一頭噬血的狼。

他今年二十二了,一直不成親,就是因為沒人敢把女孩兒嫁給他,二則他前頭似乎定了樁親事,可聽說對方姑娘香銷玉殒。

但人們嘴上刻薄,私下裏說那家是故意放出這樣的風聲,實則是隐姓埋名把姑娘嫁到了外地。

總之,這位蕭三爺在克母的名聲之外又多了個克妻的惡名。

蘇四、五、六雖也害怕,倒還好些,畢竟惹事的是二哥蘇缙,兄債妹償,就算要搭上一個蘇家的姑娘,也該是二姐姐蘇繡,輪不到她們三個。

蘇繡自然也是想到了這層,她站不住了,倉促的對幾個姐妹道:“我忽然有點兒不舒服,四妹妹你們陪着宋大姑娘……”

她想去尋蘇大太太,好好問問這事兒,無論如何,也不能把她嫁給蕭三。

蘇繡寧可死也不願意嫁給他這樣的人。

宋槿一把拽住她,戲谑的道:“素常我來,你總是跟我殷勤小意,呵護備至,一副舍不得我走的模樣,怎麽今日我才來,話都沒說幾句你就借故要溜?”

蘇繡有些發急,她和宋槿并無多深的情份,不過是礙着兩家姻親的面子加以敷衍罷了。

她本是急性子,又愛抓尖,和姐妹們相處就心直口快,最愛得罪人。

蘇大太太千叮咛萬囑咐,讓她務必溫和些,好給外人留個好印象,所以她不敢對宋槿使臉子耍脾氣,不得不賠着小心罷了。

這會兒遇上自己的事,哪兒還有心思敷衍宋槿?

蘇繡連掩飾都顧不上了,不耐煩的道:“我真的不舒服,等下回你來,我必定好好陪你。”

她急着去見蘇大太太,否則前面把婚事商議定了,她便是尋死覓活都沒用了。

宋槿咯咯直笑,道:“我知道你愁什麽,你好好求求我,我幫你解決這事兒。”

蘇繡不由得着意打量她。

她此話當真?

宋槿一揚下巴,格外驕傲的任由她打量。

她眼眸漆黑,眼神卻堅定,盡管有點兒小小的得意和促狹,卻帶着幾分篤定。

蘇繡不由得不信,她問:“你……你果然?”

宋槿胸有成竹的:“當然,我何曾說過假話。”

她是否說過假話,蘇繡不得而知,但病急亂投醫千古不破,她也不能免俗。

當下一咬牙,蘇繡道:“好,我姑且信你一回。你若真的幫了我的忙,我必會好生酬謝。”

宋槿笑笑,道:“你要怎麽謝?”

蘇繡道:“你随便提。”

宋槿在心裏不屑的哼了一聲。

惡烏及屋,她對蘇家這幾個姐妹都沒好印象。

蘇紋就不用說了,花朵一樣的年紀,卻嫁了阿爹那樣年紀大,又粗喇的男人,可她愣是瞧不出一點兒不情願來。

每日裏仗着年輕,打扮的又鮮亮,撒嬌撒癡做出幾分嬌态來,把阿爹迷得五迷三道,唯她命是從。

在宋槿看來,這哪兒是大家閨秀的作派?就是青樓裏的妓子也沒她這麽狐媚。

可架不住阿爹喜歡,她又慣會作态,但凡宋槿想要告狀,阿爹反過來還要說她,讓她恪守為人兒女的規矩,禮敬繼母。

宋槿恨不得撕下蘇紋那張畫皮臉,露出她的真面目來。

蘇紋是這麽個德興,一根藤上的蘇家其它姐妹也好不到哪兒去。

蘇繡占盡了驕、嬌二字,骨子裏卻是個蠢的,經不起撩撥,又輕浮又貪婪,宋槿更是瞧不起她。不過是拿她當傻瓜耍罷了。

至于旁的幾位姑娘,暫且礙不着宋槿,宋槿也就沒那興致和她們過招。

她忍着厭憎和嫌惡,挽着蘇繡的手臂道:“我當真有事求你,你可記好了今日承諾,別回頭賴帳才是。”

蘇繡信誓旦旦的道:“當然不會,我向來說話算話。”她看一眼蘇四、五、六,道:“你們去前面等我們,我和宋大姑娘說兩句話就來。”

蘇四、五、六姑娘心裏也急,雖然說蘇繡的危險比她們大,但架不住如今是蘇大老爺夫妻當家,他們自然舍不得把親生閨女送到蕭家那個狼窩裏去,不定要犧牲哪一個呢。

可蘇繡驕蠻慣了,蘇四、五、六不敢直擢她的鋒芒,只好一步一回頭,不情不願的去了前頭。

蘇繡這才問宋槿:“你怎麽幫我解決?”

宋槿連說帶笑的道:“你不是有個好姐姐嗎?這事一提出來,你姐姐就又哭又鬧,堅決不同意把這樁婚事落到你頭上。纏磨得我阿爹沒辦法,只好道:‘蘇家适齡未嫁的姑娘有好幾個呢,蕭家又沒說非得要哪一個,讓你爹娘預先将你的親事定了不就成了?’”

按說這是宋槿父母房裏事,她一個沒出閣的小姑娘,如何把人家夫妻親密相處,閨閣私語知道的這般清楚?

偏偏還是當着蘇繡的面評議宋蘇氏,多少帶着嘲諷之意。

可蘇繡滿腔心思都在“沒我什麽事”的驚喜上,哪兒還顧得上自己的姐姐。何況又不是嫡親姐妹,不過庶出的賤人罷了。

只要不是她嫁進蕭家,管這人是誰呢?

宋槿又不無嘲弄的道:我聽我二嬸娘的意思,大抵是要你們家的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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