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亂投

林檎眼神更委屈了。

蘇绾于心不忍,這會兒怕寒了她二人的心,咬唇解釋道:“不是我不信任你們兩個,除了你們兩個,我還能信誰?”

這話真是傷感,林檎和山礬都淚眼汪汪的瞅着蘇绾。

這倒不是蘇绾虛僞,而是這些年,父母離世,長輩們不親,姐妹們也就那樣,反倒是林檎和山礬兩個和她相依為命,既像姐姐又像玩伴,倒是比誰都親近。

正因為此,蘇绾有時候是不願意拿她二人去白白作犧牲的。

蘇绾苦笑了下,道:“哭什麽呢?還沒到天崩地裂的時候呢。就算真到了又如何?天塌了有高個頂着,最壞最壞也不過就是……一死。”

蕭衡就算真的是個魔星吧?最壞不過是被他挫磨致死。

蘇绾咬牙道:“事關重大,一旦洩露,你們的小命都保不住。我好歹算是奇貨可居,大伯父、大伯母不會拿我怎麽樣,還是我自己去。”

她這會兒奇貨可居,也不是沒好處,最起碼除非想得罪蕭家,否則怎麽也要哄着她嫁過去才好清算。

林檎壯着膽子道:“奴婢不怕死,就算姑娘信不過奴婢,好歹也讓奴婢陪着。到時候姑娘只管做您想做的,我只當耳朵、眼睛就是個擺設,保管不看不聽。”

蘇绾都被逗笑了,可随即又有點兒暖心。

林檎這話算是戳中了蘇绾的軟肋。

蘇绾自打到了這個時空,長到十五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平日裏去別人家做客的時候都少。

就算去,也是丫鬟婆子前呼後擁,出了二門就坐車,路上規規矩矩,不敢多看多聽,到了人家也是跟着長輩姐妹,路都不敢多走一步。

哪怕從安州到京城,她也不知道這世界到底是個什麽模樣。

都是零零碎碎的,沒法拼湊出一個整體來。

Advertisement

讓她冷丁出府,她還真是連城門在哪個方向都摸不着,的确需要一個幫手。

猶豫了許久,她還是決定帶上林檎。

主仆倆遮遮掩掩,很容易混出了蘇府西角門,一路都像做賊一樣,生怕後頭有人追上來,把她二人捉回去。

好容易到了街上,蘇绾這才問林檎:“我想去梁王府,梁王府在哪兒啊?”

林檎驚訝的道:“姑娘要去哪兒?”

蘇绾忍不住白了林檎一眼,重複道:“梁王府。”

怎麽耳朵還不好使了。

林檎掏了掏耳朵,莫名其妙的道:“姑娘去……做什麽?”

做什麽?

蘇绾咬咬牙,道:“遞貼子,我要見蕭三爺。”

樹怕剝皮,人怕見面,蘇绾的心思很簡單也很單純,她就想着,寧可拼着說出家醜,也要把這事和蕭衡掰扯掰扯。

他雖兇,卻未必不講理。

只要他肯說得通,由他出面,這親事也許就不會落到自己頭上。

林檎的腦子不比蘇绾複雜多少,她只是覺得不太妥當,又驚訝又疑惑的道:“啊?就這麽……去見?”

姑娘就這麽大喇喇的去見外男?

萬一被人撞見可怎麽好?還不滿城風雨?

更讓大太太不滿了。

再有,就算是見着了,姑娘又想如何?

蘇绾絞着手指,豁出去道:“我就是想讓他主動提出退親。”

蕭衡肯定不是良配,蘇绾自己不樂意嫁,也沒非得想把蘇繡推進火坑,雖說打傷了林四爺,但終歸有別的辦法賠罪不是?

不一定非得用兒女親事填補。

“呃。”盡管這也是林檎希望的,但……她弱弱的問:“姑娘,您怎麽能保證一定能見着蕭三爺?他萬一不肯見呢?就算是見着了,您怎麽能保證蕭三爺一定會答應退親?萬一他要是不答應呢?世人眼中的蕭三爺就是個羅剎,殺人都能不眨眼,何況翻個臉?豈不是比翻書還容易?到那時,姑娘可還有命在?”

蘇绾很受傷。

林檎問的這幾個問題,她一個都不能“保證”。

世家大族,進門做客得提前下貼子。

況且一向男賓對男客,女客對女賓,就算她遞貼子也落不到蕭衡的手裏。

所以她那種“撞大運”的想法實在是太過玄幻了點兒。僥幸真讓她瞎貓撞着了死耗子,蕭衡肯不肯見她兩說,真見了,他一定就能答應退親?

蘇绾被噎得半天說不出一個字,最後壓低聲音,發狠道:“那我就去死。”

林檎打了個激靈:“別啊,姑娘,要是,要是實在沒辦法,那就……”

嫁吧。

她期期艾艾的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咱們畢竟沒見過蕭三爺,也許蕭三爺沒有世人說的那樣可怖呢?”

蘇绾不為所動。

人都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不見棺材不落淚,她自認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所以還對解除婚約報以希望。

如果真的走投無路,“嫁”便是她最後的退路。

總之,她非見蕭三爺不可。

不知道梁王府在哪兒,這不啻于是對蘇绾的最大諷刺。

好在這難不住她們主仆,林檎雇了輛車,說去梁王府,車夫便一路揚鞭,将主仆倆送到了梁王府的街口。

梁王府占地十分開闊,這一條街都是梁王府的,可省着找錯了門口。

蘇绾來時一臉英勇,真到了節骨眼,又緊張得有點兒犯慫。

她絞着手,不時的啃啃自己的指尖。

林檎也是又怕又慫,不停的道:“姑娘,咱們怎麽辦啊?”

來都來了,去。

蘇绾想自己往府門上去,林檎攔住她:“我的姑娘,您生怕旁人不知道是吧?您在車上等着,我去。”

守門的小厮态度還算好,問明白是蘇家,又聽說約好三天後在京城前進巷的三元茶樓相見,那小厮道:“我家三爺是個大忙人,這幾天不在府裏,幾時能把貼子遞到三爺跟前我都不能保證,又怎麽保證一定去赴你家公子的約?”

林檎懵了懵,不甘心的問:“那蕭三爺什麽時候回府?”

小厮嗤的笑了一聲道:“我怎麽知曉?主子的事豈是我等能清楚的?”

林檎只能遞過去一錠碎銀子,再三懇求:“能否盡快把這貼子遞到三爺手裏?我明兒,不,我後日再來,請您給我個準信兒。”

那小厮看在銀子的份上,點了點頭,道:“那行吧,後日還是這個時候你來。”

蘇绾的運氣着實不錯,當天晚間,蕭衡便回了府。

他雖不是嫡長,也不及世子身份尊貴,但他很得梁王重用,且脾氣又不大好,府裏下人們對他不敢怠慢。

早有人把貼子送到蕭衡的書房,他的随身小厮玄圭恭敬的把貼子呈到他跟前,道:“三爺回來了?這是一早有位姓蘇的公子給三爺下的貼子,說是約您喝茶。”

“蘇?”蕭衡可不記得自己認識什麽蘇公子。

他由着松煙替他寬了外袍,換了衣裳,他則拆了貼子。

還沒看清上面寫什麽呢,先聞見一股濃郁的脂粉香。

蕭衡皺了皺眉。如今世面上流行花箋,都是用花汁子薰出來的,但多是文人秀士、酸腐儒生們用,再然後就是閨閣小兒女們喜歡,他這樣的大男人壓根不稀得這些酸文假醋。

這位蘇公子倒是娘氣。

再看貼子上的字,蕭衡不由得冷笑。一筆簪花小楷寫得倒挺入眼,可一瞧就是女子所寫。什麽蘇公子?怕是蘇姑娘……吧?

玄圭觑着蕭衡的臉色,問:“三爺,這是哪家的蘇公子?可是有什麽要緊事?門上小厮說催得急,還說後日一早來聽信兒。”

您倒是見還是不見呢?

蕭衡冷笑一聲,道:“我哪兒知道是哪家的蘇公子?如今門上當值的都是些什麽人?怎麽什麽貼子都接?”

不怪蕭衡不認得,是蘇绾不敢自報家門,更不敢拿她大伯父的貼子和官職、門楣撐場面。

她也怕萬一這貼子落到旁人手裏,兩廂一對,自己就要露餡。

她措辭含糊,自然蕭衡懶得搭理。

玄圭不敢對府裏用人的事置喙,便陪笑道:“也許是送錯了也不一定。”

蕭衡把貼子一扔,像扔了一張破紙片。

他倒不知,自己幾時在外頭結識了什麽蘇姑娘?難不成是哪個青樓裏的姬女?

什麽人呢這是?一點兒自知之明都沒有,怎麽着,想攀附他?那可是打錯了主意。

玄圭恭敬的把貼子撿起來,道:“守門的小厮說了,蘇公子後天還會再來,三爺去還是不去?”

蕭衡道:“不去,誰知道哪兒跑來的阿貓阿狗?我蕭三又不是閑得蛋疼的主兒,哪有時間應付這些烏七八糟的人和事?”

蘇绾不知道她熬了兩個晚上,苦心寫出來的貼子就這麽輕飄飄的進了蕭衡的廢紙簍。

林檎又跑了一趟梁王府,門上的小厮回說:“貼子已經給了三爺了,但三爺說不認識你家公子,沒空。”

他挑眼看着林檎,道:“你家公子到底是誰?又究竟想做什麽?幹嗎藏頭露尾的?害得我都挨了訓斥。還有啊,求我家三爺的人多了,哪個不是親自過府,帶着重禮,畢恭畢敬,誠惶誠恐,你們家可倒好,打發你個小丫鬟就想糊弄事?啧,一張貼子就想約三爺出去?怎麽想的來着?”

林檎被怼得啞口無言。

是,她一沒重禮,二沒名貼,可她真的是有急事啊。

這位蕭三爺怎麽這麽不通情理呢?

可惜她急也沒用,又沒法解釋自己是蘇家什麽人,只能怏怏地無功而返。

--------------------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文:《冤家路窄》《表哥攻略》《卿本佳人》《拿什麽拯救你》《刁奴欺主》《一不小心遇上個渣》

求作收,求收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