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接受現實
唇舌交纏帶出了一點啤酒的苦味和涼意,沒一會兒,寧南嘉就笑不出來了,到了最後,他幾乎是整個人被姜北玙壓在了岩石上,半仰着脖頸被親得喘不過氣來。
夜很靜,耳朵裏只有潮水漲潮退潮的聲音在回響,分開的時候寧南嘉勉力用手撐住了身後的石壁,心跳快得幾乎要從胸膛裏蹦出來。
望着他眼尾灼紅,眸子洇染出了一層薄薄的生理性淚水的樣子,姜北玙半是愧疚半是愉悅地摟着他的脖子與他額頭相抵,摸着他的臉頰輕輕說了一句,
“抱歉,我一時沒控制住。”
寧南嘉搖了搖頭,毫無責備之意地笑了一下,“是我自己氣不夠,以後我多練練。”
姜北玙沒說話,又開了一罐啤酒遞給他,寧南嘉不想他喝那麽多,便連着他的份兒一塊喝了,最後七八罐啤酒都進了他的肚子裏。
視線裏的景物開始出現了小幅度的搖晃,他扯着姜北玙的手腕,又去說剛剛那個海水邊沿的形狀,
“其實它在我眼裏不像雞的形狀,是愛心的形狀。”
似乎是怕姜北玙看不懂,他用手比劃了一下,“兩邊鼓起,中間凹下去,就是,心。”
抓住他亂晃的手,姜北玙摟着他的脖子低聲應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偏移的視線一下子就落到了岩石上刻着的那些“正”字,姜北玙垂了垂眸,望着懷裏半阖着眼皮的寧南嘉,思緒一下子就回到了去年的冬天,喝醉了的寧南嘉抓着石頭笨拙又固執在這裏劃正字的樣子上。
眼看着寧南嘉就快要睡着了,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放低聲音喊了一句,“寧南嘉,先別睡。”
寧南嘉不知道他要幹什麽,勉強擡起眼皮,看着姜北玙塞到他手裏的石頭,他有些疑惑地朝他眨了一下眼睛。
姜北玙也給自己挑了塊石頭,扶着他的身子坐正,摸着石壁轉頭和他說了一句,“做個标記吧,要不然以後要買石頭,就不知道哪塊是你的石頭了。”
寧南嘉也覺得有道理,撐着下巴思考了一下,他有些苦惱,“那要刻什麽?”
似乎早就有了想法,姜北玙沒有遲疑就接了一句,“刻名字吧,我刻你的,你刻我的。”
Advertisement
高興地應了一聲“好”之後,寧南嘉就拿起石頭吭哧吭哧地刻了起來,他的名字有二十八畫,而姜北玙的名字只有二十一畫,但是因為喝醉了手指不利索,姜北玙刻完了很久,他才刻好。
跟姜北玙端端正正的字不一樣,他的字歪歪扭扭,兩個名字一上一下,卻是不顯違和。
支着下颚欣賞了好一會兒,寧南嘉忽然低聲問了一句,
“會不會覺得很累?拉着你跑出來,可能之後書也讀不了,被迫着要去工作,或者是流浪,最差的,也許會露宿街頭,食不果腹。”
深呼吸了一下,他擡起腦袋側過半張臉去看他,
“姜北玙,我在做這些決定的時候好像都沒有問過你的意思,現在我想知道,你會不會後悔?會不會,不想這樣?”
姜北玙沒有說話,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眸沉默地望着他。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遠處的美食攤子漸漸散了,沒一會兒,海岸邊上就只剩下零星的幾抹人影。
萬籁俱寂之中,寧南嘉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很快,焦慮和惶然的情緒像是蔓延生長的藤條,勒得他有些難以呼吸。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開口再問一遍的時候,姜北玙忽然揚了一下嘴角,緊接着,藏在眼底的星星點點笑意漸漸浮了上來。
望着寧南嘉茫然又不安的面容,他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身體微微前傾把他摟進懷裏,嘴巴貼着他的耳朵輕輕嘆了口氣,
“我怎麽會後悔?”
哪怕是讨飯,他也願意跟着寧南嘉一塊。
聽見了他的回答之後,寧南嘉總算安心了一些,掌心貼着他的脊背稍稍把下颚抵在他的肩頭上,有些高興地嘟囔了一句,
“姜北玙,我實在是太喜歡你了。”
長指微微一顫,姜北玙下意識地收緊了力道,慢慢把寧南嘉抱得更緊,視線失焦地盯着前方虛空的一點出了神。
鹹澀微涼的海風緩緩靜靜地吹了過來,等他再度回過神來的時候,寧南嘉已經睡着了。
脫下身上的外套蓋在他身上,姜北玙低頭湊上去親了親他的眼角,然後背起他慢慢走回了咖啡館。
這一夜寧南嘉睡得很不安穩,斷斷續續做了好幾個夢。
不僅夢見了第一次遇到姜北玙的情景,還夢到了曾經做過的養了一只奶狗然後它變成狼崽子的夢,最後迷迷糊糊間,還看見了姜北玙在抱着他哭。
溫熱的淚水濡濕了他的脖頸,壓得他心口有些喘不過氣來。
等他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陽光透過敞開了一條縫的窗臺灑進來,刺得他眼睛有些發疼。
卧室裏不見姜北玙的身影,寧南嘉出去二樓找了一圈,正好看見了從樓下走上來的費一柏,便順口問了一句,
“費一柏,你看見阿玙了嗎?”
費一柏沒有回答,寧南嘉以為他還在生氣,就想着親自去樓下看看姜北玙在不在,剛剛下了兩步樓梯,費一柏就喊住了他,
“別找了,他出去了,給你留了張字條,就在桌上。”
眉頭微微蹙了蹙,寧南嘉嘆了口氣,轉身繞過他去拿起桌上那字條的時候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他人生路不熟的,你也不看着他。”
那紙只是一張随手撕下來的便利貼,折了兩折被壓在一個馬克杯下,上頭只有很簡單的八個字,言簡意赅,卻字字誅心。
寧南嘉,我玩兒夠了。
目光怔怔地看了很久,每個字的筆畫都認認真真看過之後,寧南嘉把紙條折好擱回原位,轉過身若無其事地問費一柏,
“阿玙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回來?”
不等費一柏回答,他便又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應該很快回來的,我等等他。”
他想回房間,腳步卻不受控制地往樓下走,步子邁得又急又大,撞翻了一旁的椅子,倒下的椅子把他的腳背砸青了一大片,他卻像是毫無知覺一樣繼續走着。
費一柏看不過去,扯着他的手腕低聲勸了一句,
“寧南嘉,你接受現實吧。”
腳步猛地頓住,寧南嘉忽然脫力一般地坐在了冰涼的地板上,像是突然被抽去了所有扯線的木偶,神情麻木,眼眶紅得似要滴血。
長久的沉默過後,他屈起的長指在微微發顫,平整光滑的地板其實什麽也抓不住,但他卻像是魔怔了一般死死将指頭按在上面,被迫撬開的指甲邊緣漸漸滲出了紅色的血。
費一柏正想上前阻止,就看見寧南嘉突然松開了手,撐着地面重新站起來後,就把那張紙條收好,然後回房關上了門。
沒一會兒,低低的嗚咽聲就從門縫裏傳了出來,再後來,嗚咽聲變成了痛苦的嘶吼,到最後,什麽聲音也沒有了。
暮色四合,如血的殘陽穿過玻璃窗映射進了布滿絕望氣息的長廊裏,随着一陣淩亂的腳步聲響起,醫生和護士推着急救床匆匆進了手術室。
手術室門被關上的剎那,寧炜彤情緒失控地抱着腦袋哭了起來,不管寧傅原怎麽安慰她,她還是哭個不停。
正哭着,一件帶着餘溫的外套忽然蓋在了她身上。
寧炜彤擡起頭,淚眼模糊的視線裏,她看見了寧南嘉有些清瘦蒼白的面容,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立刻就拽住了他的手腕,哽咽着問他,
“哥,奶奶會不會死?”
自從那天被寧南嘉和姜北玙的事情刺激到了之後,宋知薇當天晚上就因為頭疼暈倒在家裏被送醫,醫生檢查出她的腦袋裏有個腫瘤,而且還是惡性,情況非常不樂觀。
加上她心情郁結不發,這才導致病情一度惡化。
擡手輕輕摸了摸寧炜彤的腦袋,寧南嘉啞聲安慰了一句,“不會的,奶奶會長命百歲。”
抽噎着點了點頭,寧炜彤把腦袋埋在他懷裏,像是小時候遇到恐懼的事物急于尋求他的庇護一樣抱着他,
“哥,你是不是不走了?你會跟我一起照顧奶奶的對不對?”
寧南嘉沒回答,寧炜彤頓時哭得更兇了。
看着寧炜彤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寧傅原忍不住開口跟着勸了一句,“小嘉,你聽奶奶的話,跟那個孩子斷了,好不好?”
長長的睫毛輕輕垂落下來遮住了眼底的情緒,寧南嘉抿着唇,嘴巴至下颌的線條緊繃而淩厲,像是一張被拉滿到了極致随時都會斷掉的弓。
良久的沉默過後,他輕輕應了一聲,“嗯。”
長達五小時的搶救時間結束之後,宋知薇脫離了危險期,被醫生和護士推着出了病房,寧炜彤和寧傅原立刻就走了上去詢問情況。
寧南嘉坐在長椅上,看着病床被簇擁着推出了一段,才後知後覺地機械般起身跟了上去。
也許是因為寧傅原有說過,醒來後的宋知薇并沒有問起姜北玙,也沒有問寧南嘉為什麽會願意回來。
她不問,寧南嘉也不會說,從這一天開始,姜北玙這三個字就成了寧南嘉的禁忌。
【作者有話說】:虐不過兩章,堅持就是勝利,這是一篇小寵文來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