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重逢
九月初的時候,六中開學了。
分班榜貼在教學樓底下的布告欄上,耗子挨個挨個名字去找,在四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之後就往上看,果不其然在一班第一個位置看見了寧南嘉的名字,他高興地喊道:
“嘉哥,你又是第一!”
這時候的寧南嘉已經變得沉默寡言了很多,擡頭掃了一眼自己的名字之後,他“嗯”了一聲,正打算往教學樓走,就聽見身後耗子無意念叨了一句,
“呀,姜小少爺是最後一個進一班的,他好厲害呀.......”
察覺到寧南嘉瞬間僵硬的身影,耗子連忙止住了話頭,正想着要說些什麽打岔過去,就看見寧南嘉又倒了回來,半仰着眼眸,目光怔然地望着布告欄上的那個名字,看到眼眶發紅發澀了,才沉默着離開。
姜北玙走後,一班的位置空了一個,所以就由原本分到了二班的第一名頂了上來。
那學生本來還挺高興的,唯一的苦惱就是,有時候上着上着課,一轉頭,就會看見傳說中兇神惡煞的校霸一臉沉默地盯着他。
有時候是看他的桌子,有時候是看他的椅子,而且一看就是一整天。
他也曾經惶恐不安,苦思冥想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了他,後來漸漸地,他發現寧南嘉的視線并不是落在他身上,倒像是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的影子。
雖然內心備受煎熬,但是他也不敢問,只能默默地忍受着大佬格外滲人又偏愛的注視。
高三上學期結束的時候,寧南嘉獲得了中國數學奧林匹克的第一名,除夕夜那天,寧炜彤特意把他從家裏拽了出來想給他慶祝。
兩人剛出家門,就碰到了前來找人的姜屹。
一看見寧南嘉,姜屹立刻雙眼發紅地沖上來,二話不說就照着他的臉頰用力招呼了一拳。
寧南嘉沒躲,被打得整個腦袋都往一側偏去,嘴角豁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但是姜屹卻還嫌不夠,上前拽住了他的衣襟照着他破裂的嘴角又砸了一拳。
寧炜彤吓了一跳,反應過來之後立刻就上前推開了姜屹,聲音顫怒地喝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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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屹,你瘋了嗎?你憑什麽打我哥!”
被寧炜彤攔着沒法上前,姜屹額角青筋鼓動,牙關咬得咯咯作響,看着寧南嘉清瘦蒼白的面容,他的眼底漸漸壓出了一絲脆弱的情緒,像是被逼到了死角的野獸一樣哽咽着問他:
“寧南嘉,我弟弟呢?你到底把他藏到哪裏去了?”
嘴角滲出的鮮血染紅了他的唇角,越發顯得他臉色青白,寧南嘉的神情近乎木然,面對姜屹撕裂肝膽般的質問,他張了張嘴,麻木而機械地輕輕說了一句:
“對不起,姜屹。”
眼裏憤恨的情緒一寸寸碎裂,姜屹伏跪在地上,哽咽的哭聲嘶啞而絕望,他求他,“寧南嘉,你把我弟弟還給我好不好?”
臉上的血色瞬間倒退得一幹二淨,寧南嘉沒有再說話了。
所有人都覺得他應該知道姜北玙去哪兒了,就連他自己也是這樣以為,但是很諷刺的是,他對此一無所知。
好不容易送走了姜屹,寧炜彤特意去廚房煮了碗面,端到寧南嘉卧室的時候,就看見他在收拾東西。
起初她還以為寧南嘉又要走,等走近了才發現,寧南嘉是在收拾姜北玙先前留下的東西,小到用過的勺子,毛巾,大到穿過的衣服,蓋過的被單。
看着寧南嘉把東西都塞到箱子裏,然後搬着箱子往樓下走,寧炜彤有些疑惑地跟了上去,
“哥,你要把這些東西拿去雜物房嗎?那裏很潮濕,你用紙箱裝會發黴的。”
寧南嘉沒有回答她,下了樓梯繞過客廳之後就往門外走,行至長巷外的垃圾桶旁,他随手就把箱子丢在了地上。
瞧見他的舉動,寧炜彤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拽着他的手腕,“哥,那是阿玙的東西,你怎麽能.......”
她話還沒說完,寧南嘉就掙開了她的手,然後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回去。
回頭看了看那只孤零零躺在地上的箱子,寧炜彤嘆了嘆氣,最終還是跟着一起回去了。
那碗面冷透了寧南嘉也沒有動一口,寧炜彤看着被擱在屋外走廊上的托盤,無奈地彎腰端起,拿去倒掉之後就回房睡覺了。
夜裏忽然下起了小雨,雷聲滾動,寧炜彤自淺眠中驚醒。
有雨水順着敞開的窗戶飄了進來,她掀開被子走到窗邊,剛剛把窗戶關上,就看見樓下的巷子裏有人影晃動。
細密的雨幕裏,寧南嘉穿着單薄的衣裳,半跪在地上把先前他丢掉的那個紙箱子緊緊地抱在懷裏,雨水順着他的臉頰淌下,他的臉上濕冷一片,看上去像是哭了。
雨下了半宿,他也淋了半宿,直到沉沉的夜色裏微微泛起了一絲魚肚白,他才抱着箱子起了身。
這一夜過後,寧南嘉就像是完全忘了姜北玙這個人一樣,雖然性格比起以往沉默寡言了很多,但是依舊打架玩樂學習,就算耗子偶爾失言不小心提起了姜北玙,他也沒有任何異樣。
再後來,六中的畢業生換了一屆又一屆,江水塢的荷花池也被填平了。
春去冬來,又是一年盛夏。
外頭的陽光有些熱辣,炎炎暑氣燙得人心情都煩躁起來,孟海洋扯着衣領買上臺階,一進警局就大喊,
“快,給我杯水,這群小兔崽子打群架可累死老子了,抓回來挨個教訓都要好久。”
做文職的小張探頭去看,瞧見只有他一個人回來,便問:“怎麽只有你一個人,小寧呢?”
接過劉政鴻遞來的水,孟海洋猛灌了一大口,等喘順了氣兒才回答她,“天天小寧小寧的,你花發癡也得有個限度,辛辛苦苦幹活兒的人你不關心,小心我去投訴你。”
小張極度不屑地“哼”了一聲,“是你幹活還是小寧幹活?好像你才帶了人家三個月,人小寧就幫你破了好幾個大案子,擱以前,你三個月能破一個都算厲害了,還有臉說自己辛苦!”
孟海洋被她一頓搶白嘲諷,卯足了氣兒正想回怼,就看見小張倏地眼睛一亮,視線越過他去看門口。
他一轉身,就看見寧南嘉邁着兩條修長筆挺的長腿從外邊走了進來,薄汗微微濡濕了他的黑色發梢,映襯得他俊美的五官越發清隽淩厲。
他的警服領口扣子掉了兩顆,露出了一片白皙細膩的胸膛,鎖骨線條漂亮又流暢,上邊還有兩道手指印,小張看着看着臉就紅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所有人熱切的注視目光,寧南嘉稍稍擡手拉了一下領口,用手固定着chang開的衣襟,然後把手上的文件遞給劉政鴻。
伸手接過了文件,劉政鴻目光稍稍從寧南嘉抓着衣襟的手指上離開,輕咳了一聲問他,“不是出去抓打架鬥毆的學生嗎?怎麽連衣服也弄壞了?”
寧南嘉張了張嘴正打算解釋,孟海洋就搶先幫他說了,
“那群小兔崽子他三兩下就解決了,衣服弄壞是因為我們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一群追星的小姑娘,差點兒造成交通堵塞出車禍,他幫着去拉開,衣服就是被那些小姑娘拽掉扣子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他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那群小姑娘真的是太可怕了,如狼似虎的,要不是我抓着,小寧整件衣服都能被她們扯掉。”
“怎麽可以這樣?”小張聽得火氣都來了,“我看她們就是故意的,孟海洋你也是的,怎麽不保護好小寧,讓他白白被人占了便宜。”
孟海洋真是被她的話給氣笑了,“這也能怪我?你幹脆每次出勤都跟着他去得了,還保護,他一個大男人要什麽保護?”
眼看着兩人就要吵起來了,劉政鴻立刻屈指叩了叩桌案,“這裏是警局不是菜市場,再吵就扣工資。”
一說扣工資,孟海洋立刻就熄火了,隔空用眼神跟小張掐了一下就放下了手裏的水杯出去處理抓回來的那些學生。
看見孟海洋走了,小張就立刻轉頭去看寧南嘉,笑眼眯眯地道:“小寧,你把衣服脫下來我幫你補補扣子吧。”
“謝謝張姐。”
寧南嘉松開手正打算脫下外衫,劉政鴻就制止了他的動作,看了一眼後頭虎視眈眈一臉垂涎之色的小張,他有些無奈地道:
“進去裏面換吧,正好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說。”
将換下了的警服交給小張後,寧南嘉就跟着劉政鴻進了辦公室。
桌上放了一瓶冰水,寧南嘉拿過擰開瓶蓋,剛喝了一口,就聽見劉政鴻問他,
“怎麽樣?工作還習慣嗎?”
“還行。”
抽了張紙巾擦了擦臉頰上的汗,寧南嘉簡單地跟他彙報了一下剛剛的出警情況,
“只是一起普通的學生鬥毆事件,我和孟師兄去得早,沒人受傷,領頭打架的兩個一個是六中的,一個是三中的,因為有前科,所以通知了學校。”
像是想到了什麽,劉政鴻忽然笑了一下,“有沒有覺得很親切?當年你也是這樣被我捉回來的?”
寧南嘉沒有回答,低頭又喝了口水,像是有些不自在,又像是在刻意回避某些話題。
劉政鴻看着,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望着寧南嘉抹去了指腹上水珠的小動作,他突然低聲問了一句,
“前兩天我看見你奶奶,她說你今年都二十四了,一個朋友也沒談過,小嘉,你是不是還放不下那個孩子?”
捏着礦泉水瓶的長指微微緊了緊,寧南嘉情緒淡淡地回了一句,“劉隊,如果沒什麽事情我先出去了。”
無奈地嘆息了一聲,劉政鴻朝他擺了擺手,“去吧。”
出了辦公室後,寧南嘉出去外邊抽了根煙,等他回去把手頭上的文件都弄好以後,窗外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将桌上的東西都收拾好,他正準備下班,就看見孟海洋急匆匆從辦公室裏出來,拽着他的手臂一邊往外走一邊道:
“剛剛有人報警,說在‘魅色’酒吧看見有人在進行du品交易,你跟我去看一看。”
夜色低垂,光影詭谲。
舞池裏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正随着高亢勁爆的音樂瘋狂地扭動自己的身體,交纏的影子在搖曳的燈光裏透出了暧昧奢靡的氣息。
濃烈的酒氣和香氣混雜在一起,讓人一時分不清東西。
倏地,震耳欲聾的樂聲停止,亮如白晝的燈光刺得所有人都低下了頭,被打擾了的衆人正不滿地大聲嚷嚷着,就看見了一群警察走了進來。
“我們接到匿名電話,有人舉報這裏正在進行違法交易,男左女右,統統給我站好!”
随着孟海洋一聲令下,人群漸漸分開了。
寧南嘉挑了一條道兒,低垂着眼眸一路走到了最裏頭的卡座上,那座位上坐了四個人,兩男兩女,衣着非凡,見他走來,其中一個穿着淺藍色POLO衫的年輕男人就先說話了,
“警察先生,我們都是一等一的良民,如果你們沒有确切的證據,是沒有搜查我們私人物品的權利。”
清淺的眼眸微微在桌上掃過,寧南嘉随手拎起擱在桌邊的一袋淡黃色的藥丸,情緒淡淡地朝那男人揚了一下眼眸,
“一等一的良民?”
看見寧南嘉拿着的東西,那男人滿是不屑地笑了一下,“警察先生,那只是我朋友的藥,正兒八經專科大夫開的藥,不是什麽不正經的藥丸,不信你可以拿回去化驗。”
“放心,你不說我們也會的。”
将那袋藥丸捏在手心裏,寧南嘉正打算叫他們配合一點,一道低啞熟悉的聲音驀地自身後傳來,
“發生什麽事情了?”
【作者有話說】:刑警受vs總裁攻,小少爺已經研究好了獵物的一百種吃法,準備收網了,正所謂苦盡甘來就是甜,cheche也不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