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雪白的頸
太陽漸漸西沉，這會兒卻是這個季節籃球場上人最多的時候，空氣裏到處都是蒸騰的少年汗水味。
“嘭——！”
籃球場上，一顆籃球被狠狠從籃筐裏暴扣而下，力度仿佛能砸穿地面。
陸子野緩緩直起身子，冷冷看着前方搶了他球的祁遂川。
祁遂川歪了歪脖子，臉上露出一個輕佻的笑來，“師兄，幹嘛那樣看着我，我就是想跟你打個球而已。”
陸子野看着他，沒有說話，眸光冰涼冷淡。
祁遂川扯着嘴角朝他走近，在距離他僅有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下，然後微微向前俯身，向跟前和他一樣身高的陸子野錯頸相交，*“怎麽？不敢跟我打架就算了，連籃球都不敢啊。”
說完，他啞聲笑着直起身，眉尾上挑，眼神輕蔑，渾身都寫着挑釁二字。
“你們到底打不打？”一旁運着球的學長頗不耐煩。
祁遂川轉過頭去看向那名學長，他輕漫地聳聳肩，向陸子野的方向偏了下頭。
學長知道他什麽意思，“陸子野，問你呢。”
“打。”
陸子野獨特的低沉聲線沉沉響起，平靜得像是毫無情緒，又透着幾分中涼意。
祁遂川微微睜大了下眼睛，像是驚訝極了。
學長将手裏的籃球傳給他，“發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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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上一共十人，但卻仿佛只有兩個人在比賽，祁遂川從頭到尾都死死盯着陸子野。
幾個回合下來，籃球的掌控權幾乎都在這兩個人手上，陸子野的進攻很猛，但祁遂川也不在話下，幾乎打成了平手。
彼時，球又到了陸子野手上，祁遂川則立馬攔在了他跟前。
兩人躬身相對，陸子野喘氣聲頗重，但氣息很穩，随時準備着突破祁遂川的防守。
“師兄，”祁遂川喘着氣與他對視，唇邊緩緩勾出一抹笑，“你這樣，讓我很興奮啊。”
陸子野眸色一沉，露出幾分厭惡神色。
大概是不想再與他這樣近距離對着，他突然退身，運球向祁遂川左面突破。
下一秒，只聽一聲沉響，他整個人重重摔到在地。
“陸子野！”顧喬從人群裏沖出來。
在顧喬沖過來這一會兒，陸子野回眸看了一眼還保持着伸腿姿勢，笑得一臉玩味的祁遂川。
他沉了沉氣，若無其事的撐着地面站起身來。
“你沒事吧？！”顧喬在他起身的那一刻扶住了他，緊張的上下打量着他有沒有受傷。
他左腿腿微微彎曲着，膝蓋上磨破了一大片，血管裏快速滲出的血很快覆蓋了他整個膝蓋。
流了這麽多血，陸子野卻像感覺不到疼一般，他蹙着眉，不解的望向跟着顧喬一起過來的江致，“你們來幹什麽？”
“聽說你和祁遂川打起來了，顧喬不放心。”
陸子野不耐地瞥了一眼顧喬，語氣煩躁的道，“打個球而已，大驚小怪。”
“打個球而已？”顧喬突然開口，聲音與往日大相徑庭，“那現在又算什麽？”
她指着他膝蓋的傷，轉頭看向還懶懶站在原地笑着的祁遂川，眼神冷厲，“他分明是故意的。”
陸子野看着她異樣的神色，眼底劃過一絲疑惑，愣了一會兒才說，“打球難免有摩擦。”
“這矮子說對了呢，”在兩米外的祁遂川插了這麽一句，臉上笑意更深，“我就是故意的。”
陸子野神色一沉，緩緩轉過頭去看着他，似是終于無法忍受，他咬牙喝道，“你他媽給我适可而止吧！”
他還是第一次這樣沖着祁遂川發火，一雙漆黑的雙眸因為怒氣微微泛紅，裏若有火星迸濺。
祁遂川微擡下巴，直直迎上他的視線，見陸子野沖他發火，他不怒反*笑。
片刻後，他低笑着轉開眼，雙手插兜向陸子野走過來。
依舊是半米的距離，他停下，歪頭笑得恣意，“那你跟我打一架，我保證不再找你麻煩。”
在他說完這番話後，原本隐隐有發怒之勢的陸子野驀地平靜了下來，眼神恢複至上一次看他時的那般波瀾不驚，依稀間帶了一絲輕蔑。
那天領書的場景仿佛再次重演，祁遂川看到他的表情變化後，臉上的笑意頓時煙消雲散，眼底驟然升起烈烈火光。
他的呼吸聲開始加重，額角青筋突突的暴跳，是要發狂的前兆。
就在他像是想上前來揪住陸子野領子時，一只手壓他胸膛上将他死死抵住。
“你就這麽想打架？”
江致看着他，冷冷開口，“跟我打。”
祁遂川轉過頭來看向他，眼尾泛着猩紅。
“啪！”
他擡手用力将江致的手拍掉，“誰他媽要跟你打。”
跟着，他又轉過頭去看向陸子野，狹長的雙眸裏怒光閃動，與他對視半晌，他面肌忽的抽動了一下，嘴角扯出一個笑來，“不要以為很了解我，我他媽的跟你這個爛好人不一樣。”
祁遂川冷哼一聲，再次靠近陸子野，拉長脖子湊到他跟前，咬牙一字一句地對他說，“我什麽都做得出來。”
說完，他狠狠剜了陸子野一眼，往後推開一步，但眼神始終逼視着陸子野。
“我們先回去吧。”
江致走到他們兩個中間，将他們的視線隔開。
陸子野稀疏平常的應了一聲，“嗯。”
陸子野轉身，餘光瞟到顧喬還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祁遂川。
他眉頭一皺，擡手在她腦門上拍了一下，“走了。”
顧喬猛地回過神來。
扶着陸子野往宿舍走，在邁出籃球場的時候，顧喬回頭看了球場中心的祁遂川一眼。
她琥珀色的瞳孔在視線觸及祁遂川的那一瞬間，仿佛閃過了一絲暗沉的陰霾之色。
那眼神，甚至可以用可怕來形容，像猛禽看到侵犯自己領域的敵人。
祁遂川一直看着他們離開的方向，自然也接收到了顧喬的眼神。
像是被貓狠狠撓了一下，他嘴裏輕“咝”了一聲，而後緩緩勾起嘴角。
“那個矮子是誰？”他問。
一旁的人回道，“顧喬，好像是陸子野的親戚。”
“親戚？”祁遂川揚了揚眉。
回到宿舍樓，江致原本要跟着他們進寝室，陸子野把他給趕了回去，“就擦破了點兒皮，你跟着幹嘛？滾滾滾。”
江致嘆了口氣，也沒多說，給顧喬揮了揮手就回去了。
顧喬掏鑰匙開門，門一開，陸子野徑直走了進去。
本來顧喬是扶着他的，大概是一開始陸子野沒察覺，察覺到她扶着他後立馬把她給甩開了自己走，顧喬知道他要強，只能一邊看着他像是感覺不到疼一樣還和平常一樣大步流星的走着，一邊心疼得慌。
一進門，顧喬趕緊找出之前在藥店買的藥箱。
“你坐下，*我給你上點兒藥。”
陸子野有些不耐煩，正要開口回絕卻被顧喬搶了先，“別說只是擦破點兒皮，整個膝蓋都破了，天還熱呢，會感染的。”
說着，不由他反抗，她一把将他按到床上坐着，蹲下就打開藥箱取出了酒精。
見他一反往日軟綿綿的樣子，陸子野有些不适應，表情有些不自然，倒是也沒折騰。
顧喬用棉片沾着酒精給他擦傷口，因為有些走神，在棉片剛碰到傷口時，陸子野猛地縮了一下腿。
顧喬也跟着心頭一緊，以為是弄疼他了，她皺着眉頭輕聲問他，“很疼嗎？”
陸子野看了一眼她，又掃了一眼膝蓋上的傷，“這點疼算什麽？”
顧喬一怔，也不知道為什麽，他說他不疼，她心底卻鈍鈍疼了起來。
她沒再說什麽，垂下眸靜靜給他清理傷口。
房間裏頓時安靜下來。
大概是太安靜了，陸子野有些不自在，他看着顧喬放在地上的藥箱，難得主動問她話，“你又不怎麽運動，也不見你打籃球，你買這麽多跌打損傷的藥幹嘛？”
顧喬幾乎是想也沒想，脫聲便道：
“你要打呀。”
陸子野忽的一愣，腦袋裏嘤嘤嗡嗡像是塞進了蜜蜂，一時間有些許的不清醒。
半晌，他低眸，看向半蹲在他跟前的顧喬。
她正認真的為他處理傷口。
窗外，最後一抹淡金色的陽光，慢慢攀上她雪白的頸，映在她低垂的睫毛上。
她的睫毛很長，并且濃密而卷翹，像兩把小刷子。
也不知道為什麽，在這一刻，那兩把小刷子像輕輕撓在了他心尖，酥酥癢癢的。
一個想法在這時候闖入他腦海——
這丫要是個女的，不知道有多少男人要栽跟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