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底線

離考試還有十五分鐘的時候,顧喬交了試卷。

走出教室,顧喬遠遠就看見兩個人倚着陽臺不知在說些什麽,一個笑得沒了眼睛,一個只斜斜勾着唇,然後張嘴打了個哈欠。

顧喬朝他們走過去,“你們怎麽交卷得這麽快?”

傅司白轉頭過來看見顧喬,眼睛亮了一亮,接着昂起下巴一臉得意的說,“要不是作文出的這狗屁題目,我還能交更快!”

“對了喬妹兒,你寫的啥?”

顧喬:“作文嗎?”

傅司白點頭。

“陽光。”

顧喬笑起來,餘光偷偷瞄了眼旁邊斜倚着陽臺的高瘦少年,“我寫的陽光。”

“我怎麽沒想到!”

傅司白拍了下大腿,“這玩意兒好寫呀,我要是想到了說不定還能提前個二十分鐘出來。”

“你就繼續吹吧,我明明看到你三十分鐘就把作文給寫完了,咋的你還能十分鐘寫完?”

一般聽到這樣怼傅司白的,不用分辨聲音顧喬都知道是盛遠川。

盛遠川和江致并排着走出來。

傅司白瞪着盛遠川,“我說你這逼不好看試卷看我幹嘛?”

盛遠川偏了下頭,“眼睛長在我身上,你管得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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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非要管。”

“反了天了,敢管到你爸頭上來。”

“爸你個頭,你踏馬是我孫子!”

顧喬已經習慣了兩個人的相愛相殺,轉過頭來問江致,“江致你作文寫的啥?”

江致笑了一下,“我沒寫。”

“你沒寫!”

顧喬驚呆了,連剛剛跟盛遠川扭到到一起的傅司白也回過頭來震驚地把江致望着,“不是吧江致哥,四十分兒呢!”

一班個個都是拔尖的,沒了四十分那肯定是要墊底的,如果分追得緊,說不定還會影響期末的綜合考評。

然而,江致只是雲淡風輕的笑了笑,“實在想不出有什麽熱愛*的東西。”

江致這話一出,在場的幾個人都頓住了,連陸子野也皺起了眉頭。

“顧喬你不好奇子野寫的什麽嗎?”

就在大家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的時候,江致緩緩笑着問顧喬。

顧喬愣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江致這是在轉移話題,遂立馬轉過身子去問陸子野,“陸子野你寫的什麽?”

陸子野瞥了她一眼,“憑什麽告訴你。”

說完,他腳尖一踮,站直身子,“吃飯,餓死了。”

陸子野腿長,兩步就邁出了老遠。

顧喬癟了癟嘴跟上去,其他幾個人也跟上來。

傅司白過來一手搭在顧喬肩膀上,“我猜野哥寫的賽車。”

顧喬想想也覺得是,他一到周末就不見人,整天呆在賽車場。

“叮鈴鈴——”

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周圍突然就變得嘈雜起來。

江致看着前面已經将他們甩得老遠的陸子野,開口道,“他應該寫的是狗。”

顧喬:“狗?”

“對哦,我差點忘了,野哥養過一只叫千歲的拉布拉多。”

傅司白這麽一說,顧喬也突然想起來陸子野一直戴着的那根犬牙項鏈。

“野哥可稀罕千歲了,千歲死的那段時間,我在野哥面前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傅司白抱起胳膊抖了抖肩膀,“想想都恐怖。”

“你們幾個磨磨蹭蹭幹嘛呢。”

陸子野停下來,不耐煩地轉頭看向他們。

“來了來了。”

傅司白推着他們幾個小跑着過去。

他們的教室在六樓,等他們到的時候,食堂已經挺多人了。

打完菜和米飯後,顧喬在一旁的窗口還看到了蟹腿,自從上次去白鷺島吃了一次,她就愛上了蟹腿的味道,二話不說直接朝蟹腿奔去。

顧喬眼裏只有蟹腿,完全沒看到前方人群裏兀然伸出的一條腿。

“啊——!”

顧喬被那條腿絆倒,往左前方撲去。

伴随着身體的側傾,顧喬看到了跟前的祁遂川。

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顧喬眼底閃過一絲冷色,伸出手拽住了祁遂川的領子。

在那一瞬間,重力好像有片刻的失效,顧喬清晰的看到了祁遂川逐漸放大的瞳孔,裏面寫滿了不敢置信。

大概是沒料到她敢這樣。

因為太過猝不及防與震驚,祁遂川就這麽被顧喬拽着領子摔到了地上,肩上傳來痛感,眼前是一個潑灑而來的餐盤。

“哐當——”

餐盤落地,祁遂川純白的襯衫上被濺滿了油汁與米飯,肩膀上還挂了兩片青菜葉子。

濺在身上的油汁是燙的,祁遂川卻像是感覺不到疼一般,瞪大着一雙眼。

足足愣了兩秒,他瞳孔才顫了一顫。

他緩緩擡頭,将目光從濺到身上的油漬轉移到跟前還拽着他領子的顧喬臉上。

顧喬也正看着他。

祁遂川直直的盯着顧喬雙眼,似乎試圖從她眼睛裏找到一絲恐懼,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裏只倒映出了他憤怒的臉。

那一瞬間,怒火如滔天火舌猛蹿而上,直擊顱頂。

“我艹你媽!*”

祁遂川暴怒地沖顧喬嘶吼,擡起拳頭就要朝她砸下。

顧喬像是絲毫沒有害怕一般,死死的盯着頭頂朝她掄來的拳頭。

直到,一道她熟悉的身影闖入視線。

拳頭停滞在半空。

她眨了眨眼。

“喬妹兒你沒事吧!”

一旁的傅司白和江致趕緊過來将顧喬扶起。

江致扶着顧喬的手臂,目光落在她臉上逡巡了片刻,“先回去換身衣服吧,等會兒我再陪你來吃。”

顧喬像是沒聽見一般,眼睛還看着前方,她看的人此刻也正看着她。

“陸子野你踏馬撒手!”

陸子野充耳不聞,目光仍看着現在站到了兩米外的顧喬,眼底說不清是什麽情緒。

不知道是姿勢的原因,還是陸子野力氣大得驚人,祁遂川竟一分都動彈不得,看着這一幕場景,周圍開始有人竊竊私語:

“祁遂川不是全國散打冠軍嗎?怎麽看起來動都動不了的樣子?”

“陸子野以前好像也是學散打的。”

“聽說祁遂川一直想和陸子野打一架看看到底誰厲害,這下他應該知道了吧。”

“……”

這些人的議論不斷傳進祁遂川的耳朵裏,他心裏本就有一團熊熊燃燒的怒火,偏偏這些人還要往裏添火加柴。

怒火将血液燒得滾燙,讓他的整張臉呈現出恐怖的紅紫色,青筋一根根暴起。

他再次捏緊拳頭,全身的肌肉也都緊緊繃起,他猛然怒吼一聲,使出全身力氣想将陸子野的手甩開站起來,然而就在他都半直起身時,陸子野卻一個擡腿直擊他膝窩。

“嘭”的一聲,祁遂川重重摔跪到地上。

陸子野這時候才緩緩将目光從顧喬身上移開,看向江致,“帶她回去。”

傅司白和江致二話不說拽着顧喬就走,從這裏都食堂門口,顧喬幾乎是被他們拖着,倒着走過去的,眼神始終就沒離開過陸子野,像是魔怔了一般。

她看着人群中央的陸子野,此刻的陸子野臉上有一股狠勁,讓她想起了多年前那個眼尾泛紅的少年,只是現在的他眼尾沒有了那一抹猩紅,眼神也沒有了當年的冷漠與孤僻,面色冷靜沉着。

看着顧喬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陸子野這才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祁遂川。

剛剛那一猛跪,傷的不只是祁遂川的膝蓋,陸子野始終拽着祁遂川的手腕,并在祁遂川跪下的那一刻反扭着往下一沉,韌帶的撕裂感讓祁遂川痛得冷汗直下,沒法再沖他大吼大叫。

什麽樣的痛能讓人閉嘴,他再清楚不過了。

他低下修長的脖頸,在祁遂川耳邊冷冷開口,“如果你想試探我的底線,那麽下一次,就不是下跪這麽簡單了。”

說完,他松手,蹲下來。

祁遂川一手按住肩膀,擡頭狠狠瞪向他,眼神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剝。

“你不是一直想跟我打一架嗎?”

陸子野靜靜地看着他,“那我就告訴你,你不是我的對手,你跟我不一樣。”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陸子野眼神黯了一黯。

他垂眸輕吸了口氣,轉過頭站起身來,習慣性地擡手摸了摸頸間的犬牙。

摩挲了一會兒,他擡腿準備離開。

“什麽不一樣?”

身後突然傳來祁遂川的聲音。

陸子野腳下一頓,像是懶得與他多說,又像是不願多說,又徑直邁腿離開。

他現在想抽兩支煙,但餘曼那家夥說抽煙不好。

算了。

外面這會兒風有點大,陸子野走出食堂,擡頭看了看天。

去他媽的下雨天。

回去拿把傘。

回到宿舍,推開門,他床上坐着三個人。

傅司白和江致正語重心長地和顧喬說着祁遂川這個人的危險性,叫她不要去招惹他。

陸子野眉頭一壓,過去就提起兩個人的領子把他們給扔出了門外。

然後再把門甩上一關。

“嘭——!”

傅司白看着距離自己鼻尖僅僅不到一厘米距離的大門,吞了吞唾沫,把脖子縮了回來。

“回去吧,子野會跟顧喬說的。”

傅司白癟了癟嘴,“好吧。”

宿舍裏,陸子野轉身看向還坐在他床上的顧喬。

他眼神裏沒什麽情緒,但顧喬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有些心虛,眼珠子在眼眶子一圈一圈的轉着,看窗,看門,看地,看天花板,就是不看他。

陸子野看着她這模樣,冷笑一聲,開口:

“我之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本事。”

顧喬低下頭,開始絞手指,沒說話。

“說話。”

陸子野聲音冷冷的,透着股不耐煩。

顧喬把頭垂得更低了,不是她不想說,是她不知道說啥呀。

“為什麽要招惹祁遂川?”

頭頂上傳來陸子野硬邦邦的聲音,顧喬緩緩擡起頭來,擰着秀氣的眉說,“是他先絆我的。”

陸子野翻了個白眼看向一旁,過了好一會兒才咬着牙再轉過眼來,“我不信傅司白沒跟你說過他是全國散打冠軍,不要命了?”

顧喬眨巴了兩下眼睛,小聲道,“當時沒想那麽多嘛。”

陸子野撇了下嘴,“你以前也這樣?”

“本來不是,但遇到一個人之後就是了,他跟我說……”

顧喬頓住。

她看着眼前斜倚在門上的陸子野,眼底卻漸漸浮現出另一張面孔。

那個在逆着光出現在她相機裏的少年。

那個眼尾泛紅的少年。

為什麽不反抗?

都是人,憑什麽要對別人忍氣吞聲,就算那個人是你的親人。

他曾經和她說的話,她一直牢牢記着,但她知道這話不能說出口。

讓他記起來她可就糟了。

“他說,”顧喬推了下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鏡,“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

此話一出,房間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兩秒。

“艹,”陸子野皺起眉,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傻子。

“讀書讀傻了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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