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幫你把他殺了

陸子野拽着顧喬下樓,眼睛看着前方,但又像是什麽都沒看,眉頭緊緊蹙着。

他很讨厭和祁遂川遇見,不是因為他總找茬,是因為……

只要看到他,他就會想起從前那些他所抗拒的,厭惡的回憶。

他們以前是鄰居,住在富臨清江別墅區。

他是出生在那裏,祁遂川是九歲的時候搬過來的,自從祁遂川搬過來,他就常常能聽見他那邊傳來打罵的聲音。

在此之前,他以為世上只有他一個是不幸的小孩,在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不是每個小孩都有很愛自己的家人。

按理說,他們同病相憐應該會成為很好地朋友,但他們并沒有。

祁遂川大概是想和他成為朋友的,他總是一個人去坐在清江旁的石頭上,而那個地方是他回家的必經之地。

他坐在車裏路過那塊石頭時,常常都能看到他透過車窗望着自己,眼神怯生生的,又帶着一些期許。

那時候年紀小,但他并不是看不出祁遂川眼睛裏的渴望。

可他并不想和他成為朋友,至于為什麽,他說不清。

他很讨厭看到祁遂川那畏畏縮縮的表情,身上的傷以及笨拙的笑,但又同情他。

也許是因為,他在他身上能看到自己的影子,但他讨厭這樣的自己。

所以明明他們的家距離很近很近,但整整四年他們都沒有說過話。

這三年裏發生了很多很多事,他差點死掉,去了趟醫院,回來後生了很長時間的病,直到餘曼出現,帶來了千歲,他開始慢慢好起來,也想通了一些事,生活像是慢慢變得好了起來。

不變的是,祁遂川依舊常常去那個石頭上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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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的時間,祁遂川依舊是那個畏畏縮縮,明明想和他成為朋友卻從來不敢主動靠近的男孩,只是他望向他的眼神從某種期待變成了羨慕。

他們唯一一次談話,是在祁遂川搬家的前一天。

祁遂川大概是知道要搬家,所以那一天他一直坐在那塊石頭上。

那塊石頭不僅是他每天回家的必經之地,從他的房間也可以看到。

他看到祁遂川從早上八點多就去呆坐着,直到中午有人過來叫他回去吃飯。

他以為他不會來了,可一點的時候,他又出現在了那裏。

那時候是夏天,陵川的夏天很愛下雨,尤其是暴雨。

聽見暴雨暴雨打在房檐上時,他在給千歲洗澡,心想着這小子總該回去了。

千歲洗澡的時候特別乖,一點也不鬧騰,但千歲是條大狗,想把它毛弄幹要吹很久,他又偏要自己給千歲把毛吹幹。

足足吹了*一個多小時後,他拖着疲軟得四肢回到房間,一頭紮進被子裏就再也不想起來。

千歲也跟了上來。

一上來,它就蹲在落地窗前,不知道在看什麽,腦袋一歪一歪的。

他以為他是在看外邊兒的雨,但一個念頭突然出現在他腦海裏:祁遂川該不會還沒走吧。

他知道他的名字。

他猛地從床上蹦起來,快步走到窗邊。

窗外暴雨傾盆,雨聲拍打在玻璃窗上,樓下的樹被吹得東倒西歪,一個單薄瘦削的身影卻在狂風暴雨中屹立不動。

“艹,這人瘋了嗎!”

他大罵一聲,立馬轉頭下樓。

外面雨下得噼裏啪啦的,他沖出去,豆大的雨砸在他身上,砸得人發疼,他不知道祁遂川是傻的還是木的,這麽大雨還他媽呆坐在那兒。

他氣憤地沖到他面前,先開始沒說話,只是拿鋼刀般的眼神把祁遂川狠狠盯着。

祁遂川像個被誤解做了壞事的小孩,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祁遂川這個樣子,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于是一腳踹向他身下的石頭,沖他咆哮道,“你他媽到底想幹嘛!”

祁遂川被吓到了,縮着脖子,像是不敢說話,又像是不敢不說話,過了會兒才結結巴巴的說,“我……我要搬家了。”

雨很大很大,他只能聽到幾個模糊的字眼,他耐心有限,“你他媽大點聲!”

他這一吼,祁遂川又被吓得縮了下肩膀,有些害怕又很努力地提高聲音,“我說,我要搬家了。”

“都他媽說了讓你大聲點!”

他又吼了一聲,其實他聽見了他說話,但他很煩他那戰戰兢兢的聲音,像是潛意識想逼他拿出點兒男子氣概。

過了很久,久到他耐心再次快被耗盡,祁遂川才再次開口,這一次,他像是鼓起了全身的勇氣,大聲地吶喊着對他說,“我說,我要搬家了,想和你說聲再見。”

祁遂川的聲音已經足夠洪亮,但他卻莫名更加惱怒,惱怒到甚至一拳砸在他身上,“就為了一聲再見你他媽在這兒淋一個小時的雨?!”

他這一拳很重,祁遂川直接整個人摔在了積滿水的草坪上。

祁遂川剛摔下去,他又一把抓住他的的領子,把他從地上狠狠拽起來,像一頭發怒的獅子般沖他怒吼,“你他媽能不能有點出息!”

聽到這話,祁遂川愣住了。

看祁遂川瞬間變得有些灰暗的眼神,他怔了一下,覺得自己好像過分了。

這時,祁遂川緩緩擡起頭,很突然的,他笑了起來,笑得有些憨有些傻。

“我一直很想問你,你是怎麽做到的?”

祁遂川的聲音很輕,卻充滿了一種很陽光的力量。

他沒有料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這和他印象裏那個總是怯生生的男孩不一樣,這下換他愣住了。

“聽說你拳擊拿了全國第一,好厲害,我也想像你那樣有出息。”

他的眼神很真誠很真誠。

真誠得讓人羞愧。

他沒辦法直視那雙眼睛,躲*避地側過頭。

沉默了一會兒,他深吸了一口氣,面無表情地說,“你要是去學,也可以。”

他緩緩轉過頭來,目光迎上那雙烏黑幹淨的眼睛,“去學拳吧,不要再這麽窩囊。”

“好。”

祁遂川笑着答應他。

第二天,祁遂川就搬家了,他們之後有兩年都沒有見過面,直到他進了他在的那個武館。

兩年的時間,祁遂川完全變了一個人,以前他自卑膽怯,現在狂妄好鬥,痞氣十足。

他不知道這期間他經歷什麽。

然後他就再也沒去過那個武館,因為不想跟他打架。

“陸子野。”

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他快速眨了眨眼,思緒回到現實。

“你走慢點。”

顧喬快跟不上他了。

陸子野立馬放緩了腳步,然後停下來。

他轉過頭來看着顧喬,沉聲道,“他要我做的,我已經做了,但我不敢确定他會不會出爾反爾,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顧喬愣住。

愣了好久,她擡頭看向跟前的人。

陸子野站在樓梯下單依舊比她要高,他颀長挺拔的身材擋住了灑進樓道的陽光,他半側着身子,高挺的鼻梁在臉上拉出陰影,下颚線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

外面風呼呼的吹着,樹影搖晃,光影也随之在他身後變幻着,明暗交織下他靜默地望着她,眼底沒有情緒。

不知道是被日光晃花了眼,還是別的什麽,顧喬眼框裏開始泛起淚光。

她看出了他的不在乎。

他不在乎她到底能不能留在這裏,或許剛剛的舉動只是出于好心,僅僅是好心而已。

心裏像有無數根針在密密地刺,傳來陣陣鈍痛。

眼前的這個人,是她惦記了整整五年的人,她好不容易來到了他的身邊,妄想着會和他發生些什麽。

可什麽都還沒來得及發生,她好像就要離開了。

她不想走,就算賴也想賴在這裏。

他們的故事還沒有開始,她不想就這麽結束。

真的,很不想走……

她心裏難受極了,并且越來越難受,太陽穴開始一陣陣脹痛,那種難以忍受的疼痛。

她捂住頭,踉跄的退後了兩步。

她身後是樓梯,見她快要被絆倒,陸子野忙忙拉住她。

顧喬跌進他懷裏。

“顧喬你怎麽了?!”

顧喬想回答他,但她頭好痛好痛,耳朵裏開始出現尖銳的耳鳴聲,甚至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痛得仿佛靈魂将要被生生撕開一般。

這時,陣陣耳鳴聲中緩緩響起一個聲音:

“我幫你把他殺了。”

伴随着這個聲音的出現,疼痛感驟然消失,腦海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什麽都沒有,只有一個有些詭異又溫柔的聲音回蕩着——

“這樣你就可以繼續留在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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