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身體裏的“她”
“顧喬?!”
陸子野一把抱起顧喬就往醫務室沖,跑得和來的時候一樣快。
走廊,過道,樹影快速的倒退。
“陸子野。”
跑了大概有兩百多米,懷裏的人叫了他一聲。
他沒有*停下來,抱着她繼續跑得飛快,“你忍一下,我帶你去醫務室。”
“我沒事,你放我下來。”
顧喬拽了拽他的胳膊,聲音已經很正常。
陸子野不聽。
“去醫務室暴露了怎麽辦!”
顧喬這麽一說,陸子野才停下來,低頭看着她,“你真沒事?”
“真沒事。”
顧喬把頭側到一邊,表情有些不對勁,眼神很冷,“你先放我下來。”
陸子野沒見過她這個樣子,愣了會兒還是把她放了下來。
顧喬下去的時候站得很穩,仿佛剛才她的眩暈只是出于短暫的貧血。
陸子野蹙眉,“你剛剛怎麽回事?挺吓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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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喬:“老毛病了。”
陸子野看她的眼神有些懷疑,“什麽老毛病?你別逞強。”
“真的沒事!”顧喬加重語氣。
見她就是不說,陸子野也懶得再問她,直接說,“這周末跟我去醫院。”
顧喬剛想拒絕,就聽見一個帶着命令語氣的聲音砸下來,“必須。”
顧喬嘆了口氣,這個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說他不在乎她,他又很關心她的樣子。
顧喬想了想,大概還是出于好心吧。
這真是個令人沮喪的猜想。
兩人開始往回走,這時候升旗儀式已經完了,他們在路上碰到了傅司白他們三個。
傅司白立馬跳過來蹦到陸子野背上,兩支手勒他脖子,“說,你們倆幹嘛去了,旗都不升了。”
陸子野一手拍開他,瞥了顧喬一眼,說,“她腦子出問題了。”
傅司白愣了一下,然後轉頭看向顧喬,指着陸子野說,“喬妹兒,野哥罵你。”
顧喬:“……”
顧喬很勉強的在臉上堆出一個笑,強行解釋道,“剛剛我有些頭痛,他帶我去了趟醫務室。”
一聽,傅司白立馬湊到顧喬跟前,摸着她的腦袋,一臉焦急的問她,“喬妹兒你怎麽了?”
顧喬:“沒事,可能昨晚上着涼了。”
傅司白:“你是不是被子沒蓋夠?最近降溫了,可得蓋厚點兒,我那兒有多的被子,晚上我給你抱一床去。”
顧喬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蓋得挺厚的。”
顧喬剛拒絕完這邊的好意,江致又湊過來說,“醫生有沒有給你開藥,沒有的話回教室我給你充包沖劑吧。”
聽到沖劑二字,陸子野撇了撇嘴,還翻了個白眼。
他側頭,看了一眼沖顧喬一個勁兒噓寒問暖的這兩個人,又瞄了顧喬一眼,心底冷哼一聲,扭頭就進了教室,一臉的煩躁,也不知道在煩啥,就是很煩。
看着顧喬就煩。
真他媽本事,當個男的都能讓一幫男的圍着她。
艹!
深夜的校園寂靜無聲,偶有風吹樹葉呼呼作響,天上懸着一輪孤月,沒有星星,夜空陰雲密布。
窗外路燈昏黃,和室內的燈光交錯。
安靜的室內原本只聽得見平緩的呼吸聲,直到木床突然咯吱一聲響,一人猛地坐起來,臉上眼罩滑落。
顧喬大睜着雙眼,眼底布滿了驚恐,不停的喘*着粗氣。
她做了個夢,夢裏,她殺人了。
她殺了祁遂川。
她不确定那是夢,慌忙從枕頭下摸出手機看時間:
11月13號,周三,淩晨四點。
她松了口氣。
她記得很清楚,12號她剛好來姨媽,所以這才是第二天的淩晨四點,而夢裏她是周末在家制作了一些氰化物給祁遂川投的毒。
現實裏她沒有這個時間。
她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撐着床,有些脫力。
幸好,幸好不是真的。
她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會控制不住那個人,真的做出殺人這種事情。
她一直知道,自己身體裏還有另一個人。
那個人什麽都做的出來。
這是一種病,叫人格分裂的病。
但她從不覺得她有人格分裂。
那個人與其說她是她的另一個人格,不如說是另一個她。
因為到目前為止那個人沒有掠奪過她的身體,那個人所做的一切她都知道,也可以控制,只是每當那個人出現,她會變得十分可怕,力氣甚至會變得比男人還大。
所以她一直覺得,那個人就只是她內心偏激強悍的那一面而已,也許根本就沒有另一個人存在。
但她還是害怕,害怕自己真的得了精神分裂,不受控制的被另一個人格利用自己的身體,在自己沒有知覺的情況下去做一些她不希望看到的事。
還好,她還沒有到那個地步。
她深吸了一口氣,覺得有些口幹舌燥,于是她下床去接水喝。
涼水淌進喉嚨,很冰,顧喬卻一口氣喝完了一整杯。
還是很渴,但她沒有在去接水。
她走到桌邊坐下來,手還緊緊的攥着水杯。
四年了,“她”已經有四年沒有出現。
昨天“她”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她吓了一跳,那種感覺已經變得好陌生。
她還以為,她已經成了一個正常人。
她心情有些複雜。
她并不希望“她”消失,那樣發生了什麽危險她還能有自保的能力,也不會再任人欺負,可如果“她”出現的時候被陸子野看到了怎麽辦?
他肯定也會像蕭薇母女那樣,覺得她瘋了吧。
誰會喜歡一個瘋子呢?
她垂下長睫,看着桌面,覺得胸口有些堵。
她已經完全沒有睡意,于是就這麽坐了很久,從四點到六點。
六點的時候,房間裏響起了手機震動的聲音,是她定的鬧鐘。
手機的震動聲讓她空洞的雙眼一點一點重新聚焦,她眨了眨眼,起身,爬上床關鬧鐘。
現在天氣漸漸冷起來了,因為坐了太久,她四肢凍得像冰一樣,連關個鬧鐘都費了半天的勁。
不過這兩個小時沒有白白受凍,她像是想通了一些事。
她來這裏是抱着能和陸子野在一起的妄想而來的,那時候她忘了自己是個瘋子。
現在,她該清醒了。
不管祁遂川會不會把她的事說出去,她遲早是要走的。
這樣想着,她突然覺得輕松了很多。
不用再提心吊膽,也不用再癡心妄想着會和陸子野發生些什麽*,從今天開始,她只需要好好珍惜接下來和陸子野相處的每一天,順其自然地等到要走的那一天就好了。
她坐在床邊,垂眸看向睡在下鋪的陸子野。
他真的長得很好看很好看,眼睛深邃,鼻梁高挺,連唇峰的線條都那樣迷人,就是娛樂圈頂流偶像也遠不及他奪目耀眼。
她真的喜歡死他了。
而且呀,她喜歡的陸子野不僅僅是長得好看,家世也好,又會打拳又會擊劍,好厲害好厲害,雖然脾氣怪了一些,小氣了一些,還傲嬌得要死,但絲毫不影響他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是全世界最好的陸子野。
這樣的陸子野,會喜歡的人,肯定也會是世界上最美好最可愛的女孩子。
不是她這樣的瘋子啊。
每一天,她都會坐在床邊這樣看他一會兒。
以前這樣看他的時候,她覺得幸福死了,希望永遠不要天亮。
今天她卻有點想哭,不知道還能這樣看着他多久。
她用力壓抑喉嚨裏泛起的酸澀,別過頭,使勁眨眼,硬生生将眼淚壓了回去,然後下床,像平常一樣洗漱收拾,去食堂給他帶飯。
對他的這份喜歡她藏了五年,往後繼續藏下去吧。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周末。
清晨,外面起了霧,冷白的陽光透過窗照進室內,灑在灰白的被單上。
祁遂川翻了個身,張嘴正要打哈欠,卻因為扯到了嘴角的傷口,疼得“嘶”了一聲。
他坐起來,表情煩躁地擡手摸了摸嘴角,拿開一看,上邊就沾了血。
艹,又裂開了。
他掀開被子起身,走到一旁的鏡子前看,鏡子裏的人除了嘴角有傷,臉上,胳膊上都有結痂的傷疤,眼睛也還沒有化瘀,紫黑紫黑的,實在是很有損形象。
估計他要玩個小半月才會去學校了,頂着這麽個熊貓眼,丢人。
他想了想,決定還是去抹點兒藥,藥在旁邊的健身房。
他朝房門口走去,剛拉開門就看到門外站着個穿黑色西服的男人。
他皺起眉,眼底的不悅十分明顯,“他又來幹什麽?”
男人低頭,“您可以下去親自問會長。”
祁遂川盯着他,幾秒後,只聽“嘭”的一聲,他用力把門甩上。
下樓。
看着客廳內端坐看着報紙的男人,祁遂川極不情願地喊了一聲,“爸。”
祁振南放下報紙,盤着的腿也放下來,目光像枭鷹一樣射向他。
那眼神,能叫人立馬後背發涼。
祁振南面相本來就生得威嚴,加之此刻唇線下抿,眼神冷厲,現在的他完全可以用“恐怖”二字來形容。
“聽說你被打了。”
完全不同于往日的從容沉緩,他語氣裏明顯聽得出隐怒。
祁遂川垂眸,沉默。
“誰打的?”
祁遂川依舊沉默。
“不說是吧。”
祁振南蔑笑一聲,“不說我也猜得到是誰。”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慢步朝祁遂川走去。
走到祁遂川跟前,他停下。
“啪——!”
一個意料之中的巴掌。*
祁遂川的臉被得偏到一邊,嘴裏漸漸泛出甜腥味,他用舌尖舔了舔,還是保持着沉默。
祁振南似乎極其厭惡他這個樣子,眼底的怒火漸漸越燒越旺,幾秒鐘後,他猛地伸手扼住祁遂川的整個下颌骨,力氣大得想要把他骨頭捏碎。
祁遂川很能忍受疼痛,但也痛得皺起眉心。
他抓着祁遂川的臉,目光直直逼視着他,戾氣十足地咬着牙對他說:
“被人打了就給我打回來,沒用的東西!”
說完這話,他用力甩他開的臉,動作像是丢開一件厭惡至極的垃圾。
祁遂川踉跄的退後了兩步才站穩,過了會兒才擡起頭來。
“不是他打的我。”
他終于開口,聲音裏帶着股倔強,“是我要和他打的。”
祁振南像是聽到一個笑話,突然笑了起來,笑聲洪亮且愉快。
他笑着再次走到祁遂川面前,擡手拍他的臉,一下,兩下。
“遂川啊,今天爸爸教教你,打人該怎麽打。”
祁遂川的身體反射性地顫了一下,然而意料中的拳頭沒有落下,眼前的人笑着重新坐回了沙發。
像是在等着什麽。
大概十幾分鐘後,門外走進來一個人向祁振南鞠了一躬,說,“會長,他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