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楚焰希20歲的生日宴席,訂在S市最大的“中皇酒店”,氣派宏大的場面,足以見楚佑對獨子的寵愛。所到之人不泛S市商界名流、幫派首腦,很難想像這兩種層面的人聚在一起會形成怎樣的場面,卻給足楚佑面子,相安無事。“炎幫”也算家大業大,雖背地裏仍做着某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近幾年卻也做了不少正經生意,也結交了不少商業正經夥伴。不少人猜測,楚幫主如此煞費苦心地漂白,想必也是為了日後楚少主繼位,能讓楚家脫黑見光打個頭陣。
此時的大堂裏,珠光寶氣的女人,西裝挺拔的男人,以賀生為名的虛假笑容,表面相安無事的平靜,也許都暗潮洶湧。
楚焰希站在二樓,俯視着大廳裏的喧鬧,有些嘲諷地笑着。是不是,人,都要這麽違心的活着?他是個極喜靜的人,這樣的宴會,只是徒增煩躁罷了,他明白父親的苦心,為了日後能夠順利,這樣的人情交際是必不可少的。
從小到大父親對他總是極度保護與溺愛,興許是黑道太過危險,也許是母親的原因,雙或者只是單純的父愛,不管出于什麽原因,他最尊敬的人都是父親,對于父親的要求也總是笑着應允。
父親曾說過,20歲以前,他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可20歲之後就得回到“炎幫”做他該做的事,盡管有再多的不情願,他也不會去違背父親的意願,只要父親想,他就會去做。或者,這就是所謂的宿命。
“少主,不先下去嗎?”陳夜一直站在楚焰希身側護衛他的安全,只是晃然有一瞬間,陳夜似乎看到了那個總是微笑的陽光青年有了絲絲憂郁。
“陳夜,你有什麽特別想做的事嗎?”
答非所問。
陳夜轉過臉看着楚焰希,清楚地将楚焰希的表情盡收眼底,今晚的楚焰希有些古怪,這樣脆弱的表情,竟讓陳夜有了想要安慰的沖動,但最終什麽也沒做,依舊淡淡地嗓音回答:“沒有!”真的沒有嗎,有,而他正在做。
“是嗎?”似乎并不在意陳夜的回答,自顧自地又開口,“可是我有,我想做一個畫家,我想替我媽完成她的心願,可是爸說,過了20歲就是成年人了,我就該去擔起一個成年人應該背負的擔子!”說完,又往口中灌了一口香槟,也許喝得有些急了,從嘴角都流出來些許,可是誰也沒有去注意。
“夫人她——”
“呵,她已經走了15年了吧,我都已經記不得她的樣子了,不過,她一定還是和從前一樣漂亮,媽媽那麽善良的人,在天堂一定會過得很幸福。”
陳夜語塞,“對不起,少主。”
“沒關系,都過去了。”
又是一片沉默。
“陳夜,你可以抱我一下嗎?”楚焰希望着比自己高半個頭的陳夜,突然提出了這樣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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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陳夜太過驚訝,平靜的臉上露出一絲難以置信,索抱?
“可以嗎?就像哥哥抱弟弟一樣,你大我3歲,就假裝是我哥哥,讓我靠一靠,我有點累了。”
陳夜有些遲疑,可看着楚焰希有些楚楚可憐的臉,最終走向他,用難得地溫柔将他擁進自己懷裏,鼻尖瞬間傳來楚焰希身上淡淡的香氣,清新舒爽,一種純淨湧進陳夜的心頭。
感受着陳夜溫暖的懷抱,聽着陳夜規律沉穩的心跳,楚焰希安心又滿足地閉上眼睛,不知道以後誰有這樣的福氣,能夠得到這樣堅實的懷抱遮風擋雨。
很長一段時間,誰都沒有說話,安靜的二樓,像是一個幸福的美夢,只是再美的夢,最終都會醒,都會碎。
“少主,楚叔叔到了。”
“好。”退出陳夜的懷抱,楚焰希又是一臉溫和的笑意,“陳夜,以後你會幫我嗎?”
“會。”
得到滿意的答案,楚焰希走下大廳,卻又在轉身時回過頭看着陳夜認真地說:“謝謝你。”
陳夜一臉莫測高深的看着大廳裏恢複如常的楚焰希,以後嗎,會有以後嗎?
楚焰希20歲以前的日子,除了出門跟在暗處的保镖以外,平常生活就像普通家庭的孩子一般,簡單、随适。仿佛為了兌現承諾般,楚佑從未要求他參與幫內事務,也不出席任何宴會,如果不是這場生日宴,估計沒有多少外人知道楚佑的兒子,這個‘炎幫’少主的面貌。
楚焰希心裏當然是明白的,這場生日宴的目的無非是向衆人暗示,這個少主即将正式插手幫內事務,或許再等個幾年就将完全接管,成為‘炎幫’未來的掌舵人。大家都是明白人,自然要在以後的生意或其他接觸上,賣老幫主的面子,對這個少主得好生提攜、照顧。都是聰明人,大家心照不宣。
楚焰希無論外貌或性格,都像他母親多一些,完全沒有一絲黑太子該有的狂傲現霸氣,待人接物都是笑容滿面,溫和有禮。因此宴會上的許多長輩對這個少主的修養都是贊不絕口,多少人出于真心,多少人只是客套,又有多少人在心底等着看這樣性格軟弱的少主将來的笑話,這些,誰又會去在意,宴會這種地方,可不就是戴着面具交際的場所麽?
如果可以選擇,楚焰希寧願在家裏畫畫,出外寫生,也不願困在這虛假的世界與人周旋。奈何,他沒有選擇。身為楚定獨子,他肩上需要扛起的責任太重也太大,父親總有一天會老去,即使他再不願意,也不忍看着父親到了老年時還在為幫裏操心,過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可只要想到以後要過的日子,楚焰希不由得淡了笑容,在心裏嘆了口氣。
要不怎麽說父子心有靈犀呢,楚佑看着兒子有些黯然的笑意,雖然拼命掩飾,卻依然顯得力不從心,便知道兒子肯定是适應不了這種場合,伸出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詢問道:“小希,累了嗎?”
“沒有,我能應付得了,倒是爸,還是少喝一點吧,這種場合應付一下就行了,身體要緊啊。”
“好兒子,爸爸知道你在想什麽,可有些事——”
“爸爸,小希明白。”打斷父親的話,楚焰希心裏又怎麽不懂,父親多年來的苦心和疼愛,他怎麽會不理解。也許父親在外人眼裏并不是好人,可他心裏卻是世上最好的父親,就憑這一點,他就不會對父親有任何埋怨。
又摸了摸楚焰希的頭,楚佑看着眼前溫順卻倔強的兒子,不發一辭,也在心裏嘆了嘆氣,他真的不知道把‘炎幫’這個黑擔子交給小希是否正确,這條路上的荊棘與危險,不心狠手辣踩着別人的屍體又怎麽走得下去,他的兒子啊,這麽善良,将來等他死了,他的小希一個人扛着這麽重的擔子,要怎麽辦,可‘炎幫’是他一輩子的心血,又怎麽願意交給外人。
“走吧,帶你去認識認識爸爸的好朋友,蘇遠伯伯。”楚佑收起情緒,領着楚焰希走向宴會靠角落的位置。
遠遠的,楚焰希就看到了站在角落裏的幾個人,一眼就看到了父親口中的兩個人。
叫蘇遠的中年男人,一身黑色西服,剛毅的臉龐雖有些皺紋,也可以看出年輕時的迷人風彩,整個人都散發着優雅的氣質。
而站在他旁邊的一個年輕男子,則一身帶點休閑味道卻又不失穩重的白色西裝,白皙俊朗的臉上戴着一副金絲細框眼鏡,嘴角勾起些許弧度,露出點點孩子氣的笑容,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舒暢感覺,這樣俊帥的人,自然引起周圍不少名媛淑女的注意,而那人仿佛早就習慣周圍人的目光,熟練地與人交談,一切顯得游刃有餘。只是打量着別人的楚焰希,自然沒有注意,溫柔俊秀的他似乎也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
見楚佑父子過來,另幾個人寒暄了幾句便離開了。外人一走開,兩位老朋友見面,自然就顯得格外熱攏,言語中盡是出自內心的問侯與關切,兩位爸爸,聊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各自被遺忘的兒子,又是一陣尴尬而又真誠的笑聲。
“來,小希,這就是你蘇伯伯,說起來,我們的家庭醫生周業還是曾經你蘇伯伯手下的醫生呢。這是蘇伯伯的兒子,蘇異,該是比小希大兩歲吧?”
“蘇伯伯好,蘇異你好。”
“楚伯伯好,小希你好。”
兩位小輩同聲的問好,都愣了愣神,又相視一笑,随即又是兩位爸爸爽朗的笑聲,兩個小子還挺有緣。
“老楚,你說你真不夠意思,小希都20了,才讓我這伯伯見第一次,這寶貝得也太緊了,哈哈…”身為至交好友,這蘇老頭可是開始發難了。
“小希15歲以前都在新加坡,這幾年又常在國外學畫,沒去看望蘇伯伯,還請蘇伯伯不要生小希的氣才好。”不待楚佑出聲,楚焰希就開口為自己的父親解釋起來。
蘇遠見楚焰希那維護自己父親,又彬彬有禮的模樣,真是喜歡得緊,再想起自己兒子那吊兒郎當的樣子,就忍不住了,“瞧瞧小希多懂事,看看我們蘇異,哎,真是不成氣,成在給我出去瞎混。”
“哈哈哈,老蘇,你這話就說得,誰不知道,蘇異可是美國醫學院畢業回來的,争氣着呢。”
一邊兒的帥哥蘇異一聽自家爹爹的話,可不幹了。
“就是嘛,我哪有去亂混,都有老老實實去醫院工作的好吧,爸,不要在小希面前破壞我形像,我可剛回國,好不容易能認識一挺眼緣的哥們兒,可別給我吓跑了。”
又轉頭看了一眼楚焰希,皮皮地說道:“早知道楚伯伯家有個這麽可愛的弟弟,說什麽都要跟着楚伯伯去炎幫轉轉。”楚佑偶爾會到蘇家做客,對這個伯伯,蘇異算是很熟悉的,言語間自然也不太拘束。
蘇遠一聽兒子這話,這臉皮,厚得,還真是…
“醫生好呀,我很小的時候還夢想過要當醫生呢。”楚焰希在這宴會上,終于遇上一個有真性情的人了,不免話匣子也開了。夢想呢,是呀,小時候媽媽身體不好,可不是夢想過要當醫生嘛,這麽年多了,這個夢想,原來自己都已經快要記不起來了。
“就是,醫生多帥,拿手術刀的時候,多拉風。”蘇異,典型的孩子氣,人來瘋,遇到楚焰希,覺得很投緣,聊得來,言語中不自覺就露出了幽默的本性,少了些與外人交談中的沉穩,“那怎麽不當醫生,改行當畫家了?”
語畢,楚佑的神色馬上黯了下來,有些擔憂地看了看楚焰希。
楚焰希,頓了頓,突然擡頭學起蘇異的幽默,沖蘇異調皮地眨了眨眼睛,說道:“畫家聽起來比醫生要有藝術氣質嘛!”
“哈哈哈,小希,你這哥們,我蘇異交定了,行,改天咱去看畫展,我可也是有藝術氣質的醫生喲。”
蘇家在S市也是名門望族,醫生世家。
蘇異的曾曾祖父早年也就是一民間所說的走方郎中,滿世界流浪,居無定所,好在這位曾曾祖父也是位勤儉上進的人,到S市(那時還不叫S市)的時候,見這地方形勢好,便拿出多年行醫的積蓄,開了一家小藥鋪子,那個戰亂的年代,藥鋪總是不缺生意,加上這位曾曾祖父的醫術也很不錯,就算世道不太平,這藥鋪也奇跡般地一直存活下來。
慢慢地,到蘇異爺爺時就已經發展起私立小醫院的規模,直到今天在蘇異父親蘇遠的手上已經發展成S市最大的私立醫院,蘇遠兄弟姐妹三個,都在自家醫院做醫生,蘇遠就蘇異一個孩子,好在蘇異也争氣,年紀輕輕就在美國醫學院拿下醫學博士學位,比起其他幾個堂兄表弟妹,算得上是最優秀的一個。
可蘇異也就有個臭毛病,喜歡到處沾花惹草亂放電,在國外念書,這小子把一個個洋妞迷得神魂颠倒,回國才幾個月,鬧得醫院的女醫生、女病人各各成天打扮得跟個花癡女似的,就為得到蘇異魅眼的注意。蘇遠每次撞見蘇異光明正大在醫院泡妞就頭痛,蘇遠本人是位遠近聞名的愛妻奴,院長夫人也是位溫柔迷人的俏護士,真不知道這花花腸子遺傳到誰,到是有些像曾祖父,蘇遠曾經納悶了很久,這隔代遺傳隔得也太遠了,每次罵蘇異,他立馬裝出一副可憐委屈樣,還說是人家姑娘硬巴上去的,他什麽都沒幹,搞得連家裏傭人都說他這老爺對兒子不慈愛等等,連老婆也站在兒子一邊,把蘇院長氣得,現在都只好睜只眼閉只眼。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