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少主,你的手沒事吧?”陳夜脫下自己的外套,包住受傷的腿後,打破了這沉寂,雙眉緊皺地盯着楚焰希的手腕,不顧自身的腿傷,輕輕拉過楚焰希的手,仔細看起傷來,見只是磨破了皮,便稍稍放心了。

又看見手腕上的手表已經沾上了血漬,便取下來,遞給楚焰希,“戴着手表會磨到傷口,少主先把它收起來吧。”

楚焰希接過手表,裝進自己的褲子口袋裏,低着頭,遲遲沒有開口。

陳夜猜想,不管是誰,再怎麽堅強,遇到這樣的事,還差點被人侮辱,心裏難免會害怕,更何況楚焰希這樣的藝術家,肯定更加受不了。只是,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去安慰眼前這個人,因為他從來不是個溫柔的人。

“陳夜,謝謝你救了我。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因為我才害你受傷…”過了很久的時間,久到陳夜因失血過多而眼神都有些渙散的時候,楚焰希終于開了口。

乍一聽到楚焰希的話,陳夜又讓自己提了提神,看着眼前仍舊低着頭的人,雙手擺在膝蓋上,緊緊相握着,陳夜心情在那一瞬間似乎有些複雜,情不自禁伸出自己的手,拍了拍楚焰希的手背。

“為什麽要道謝,為什麽要說對不起,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

雖然在剛才被綁着的時候陳夜也說過,但楚焰希只當那是陳夜當時對自己情緒上的照顧,而現在這時候,楚焰希似乎非常意外陳夜會說出這樣的話,吃驚地擡起頭望向陳夜,卻見他朝自己露出了一絲笑意,那種出自真心的笑意,就好像,他會是自己的守護神一般,那種笑容裏帶着無限着溫柔與寵溺。

宴會接近散場,嚴中接到陳夜打來的電話,楚佑便以愛子喝醉身體不适為由,匆匆離開了宴會趕回總部。

從宴會回來,楚佑就一直坐立難安,雖然已經确定兒子已經平安脫險,他依舊着急,有多久沒有像今天這樣擔憂與不安過了?十五年了,十五年前妻兒下落不明的時候,他經歷過這樣的心境,那種恐懼,那種深深地害怕與不安,他以為不會再經歷,只是今天,他竟然不敢去想,假如兒子出了什麽意外,他要怎麽辦?十五年前的各種場景,就如同電影般,在他腦海裏一一閃過,夾着煙的手指輕輕地顫動着,洩露了這樣個S市第一狠角的脆弱與自責。

炎幫總部即楚家父子居所,除了楚佑和楚焰希的車可以開入,其餘人都只能在大門外下車,且不是總部的人都不能攜帶任何槍支入內。所以當司機把車停在大門口,要求包括陳夜在內的人下車時,楚焰希當場發火了。平時這些人都見慣了溫文爾雅的少主,面對他突如其來的暴怒,都有些不知所措。

只有司機還在一邊弱弱地想要盡職,“少主,幫主一直有規定,除了他和少主您,其他人都不可以坐車進去的。”說完,小心翼翼擡頭看了一眼楚焰希,不看還好,這一看,差點把老命吓沒了,少主此時的眼神簡直能将一個活人淩遲,誰說少主好說話的?

楚焰希一聽這說,更火了。音量又不禁提高了一節,臉上和脖子的青筋都冒出了幾條。

“那是平時,現在這是特殊情況,你沒看陳夜腿受傷了,血不斷的流,你還讓他走進去?要是出了什麽意外,你擔得起嗎?”說着又轉過頭看了看坐在身邊的陳夜,因失血過多,臉色已經變得蒼白如紙,人也開始有些精神渙散,更着急了,“我現在用炎幫少主的身分命令你将車開進去,父親問起來,責任由我來承擔。”

“少主,沒關系,我還可以,我和大家一起走進去吧,幫主的命令…”

“陳夜,你坐着不準動!”楚焰希一把拉住準備開門下車的陳夜,“其他人全部下車,陳夜跟我進去,現在,給我馬上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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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說完,車上其他幾個人迅速下了車,司機也不敢再耽誤,急忙發動引擎。看着開走的車,下了車的幾個人都松了口氣,他們少主,發火的時候,跟幫主有得拼,不愧是父子,看來以後皮還是得繃緊一點啊。

楚焰希無法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淩亂又焦急的心緒早已取代之前差點受污的害怕。當陳夜以保護者的姿态出現在小屋時,他仿佛能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沁入心底,就好像只要這個人到來了,哪怕自己仍未脫離險境,他也能從容地去面對,當綁匪用他要挾陳夜自殘時,他想的,不是一個下屬理所當然該為主人犧牲,而是在擔心陳夜的安危,哪怕自己的頭被人用槍頂着,他不願陳夜為自己去做那種犧牲,所以他只能拼命搖頭想要去阻止,比起自己的安危,陳夜的安全也同樣重要。

可那一聲槍響,幾乎打斷了他腦海中最緊繃的一根弦,當陳夜為他解開眼睛的束縛,重見光明,那一路的鮮血,刺痛的不僅僅是眼睛,還有那顆慌亂的心。他後悔了,他不該自作聰明的故意被人綁走,如果不是他的自以為是,不會讓自己陷入這般不堪的境地,不會讓父親憂心忡忡,更不會讓陳夜因為救自己而負傷。眼看着陳夜越來越蒼白的臉,他開始恐慌,伸手輕輕拍拍陳夜的臉頰,語氣難掩焦急卻又異常輕柔。

“陳夜,你振作一點,不要睡,周醫生已經在總部了,很快你就沒事了,你不要睡,好不好?”

陳夜努力睜了睜眼,雖然視線都有些模糊了,卻依然可以看見楚焰希那張為自己過度驚慌的臉。有多久沒讓自己受這樣的傷了,又有多久沒有見到別人為自己這麽擔心的樣子了?是呢,很久了呢,久到他都已經不記得了。

其實,他有計算好的,那一槍并沒有打在筋骨上,并不會給自己帶來多重的傷,只是在救楚焰希時,與人打鬥用力過大,才加重了傷勢,造成血流不止,人也跟着漸漸不清醒。在昏迷的最後一刻,他還是勉強擡起手,輕輕拍了拍楚焰希的肩,低低地安慰了一句“我沒事”,确定楚焰希平安到達總部內,才允許自己徹底暈過去。

眼前,一片漆黑,黑得看不見光明,看不見未來,卻仿佛還能聽見那個焦慮地聲音一直喚着自己的名字,“陳夜,陳夜……”

一聲又一聲。

是叫的“陳夜”嗎?他是“陳夜”嗎?是嗎?

楚佑難安地在總部正門口來回走動,時不時定下腳步朝大門口方向張望。雖然聽嚴中轉達了陳夜的電話說小希平安無事,但作為一個父親,沒有親眼所見,他是怎麽也放心不下

。十五年前的事,還歷歷在目,那個時候,因為某些原因,造成妻兒被綁,妻子被人沾污至死,兒子也很長時間精神受到影響,那時候他向自己發誓,一定要保護好兒子,再也不讓他受到任何傷害。可如今,小希再次遇到這樣的危除,他卻連親自己解救都不能,只能幹等、幹着急。

也許,他正如岳父岳母所說的,是個完全不稱職的丈夫與父親。雖然小希什麽也沒有再提起,但他知道,十五年前的事,仍埋在所有人的心底,成了揮之不去的噩夢,他怕,他怕兒子因今晚的事再次受到刺激。送完賓客趕回總部,他覺得自己用完了所有的耐心,那個敢動他兒子的人,就要做好惹怒他的下場準備。

“幫主,西郊那邊來電話,說逃跑的那個逮到了,現在正往總部送,今晚要…”嚴中切斷通話,趕緊将得到的消息向楚佑通報,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哼,今天小希生日居然遇到這種事,想必受了不小的刺激,我不想在小希生日這天收拾他,等到了明天再把人給我帶來,我到要看看是什麽三頭六臂的人物。”

兒子二十歲的生日宴會,原本是件極喜慶的事,卻沒想到因自己一時疏忽,出了這樣的亂子,他怎麽能不憤怒,他知道,這種時候,重要的不是誰的罪責,而是要首先安撫好孩子的情緒。

“是,幫主還是先進去歇會兒吧,少主已經脫險了,陳夜會把少主平安送回來的。”

“是呀,這次真的多虧了陳夜這孩子了,聽說還因為救小希受傷了。”這個不可多得的忠義的孩子,楚佑在心底總算是徹底相信了,對于之前還對他有所懷疑,現在都覺得有愧。

“阿中,陳夜這孩子,你覺得呢?”

跟在楚佑身邊這麽多年,對于楚佑的心思,嚴中多半還是可以猜到個幾分,能問出這話,自然是對陳夜相信不已了,自己又何嘗不欣賞那個年輕人呢,在這個黑吃黑的地方讨生活,誰對誰又還有多少忠義,“是個值得信賴的年輕人,夠睿智也夠膽識,将來要是能為少主所用,必能助少主成大事。”

“嗯,不愧跟了我這麽多年,哈哈,阿中,真是越來越懂我心思了。”身邊這個老夥計,從自己當上炎幫幫主後不久就一直跟在身邊,十幾年了,一直忠心耿耿,楚佑不由得心生感慨,時間如水流。

“是啊,一晃就這麽多年了。”

嚴中話音剛落,大門內的第四道警報門就已經打開,随之射入兩道刺眼的車燈,嚴中反射性用手擋了擋強光,馬上想到應該是少主安全到總部了,剛想提醒楚佑,卻在放下手時發現剛才還站在自己身邊的人,早已快一步朝車子奔去。

車一停穩,前座的司機趕忙下車,打開陳夜所在一邊的車門,吃力的将已經昏過去的人扶下來,楚焰希也自行打開車門,快速越過車頭繞到陳夜身邊,淩亂的腳步洩露了主人的無限慌亂。

借着宅院設的外燈,楚佑看着安然無恙的楚焰希,懸了一晚上的心,總算是着了地,“小希。”

“爸。”

“沒事吧,小希。”看着楚焰希扶着陳夜朝自己的方向走過來,楚佑擔憂地摸了摸孩子,生怕孩子身上傷了一絲一毫。

“有沒有傷着哪裏?”語氣裏盡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擔心,然而卻在楚焰希擡起頭,看到他浮腫的臉頰以及扶着陳夜的雙手手腕上的傷時,楚佑的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爸,我沒事,爸,快請周醫生過來,陳夜腿受了嚴重的槍傷,流了好多血,人都昏過去了。”楚焰希來不及注意到父親為自己過度憂慮的神色,現在的他,一想到陳夜那昏迷蒼白的臉,完全沒有了任何與父親平安相見的喜悅,只剩為陳夜無限擔憂與恐懼。

嚴中從楚焰希手上接過陳夜的另一只手臂,和司機合力扶着陳夜,“少主沒事就好,周醫生已經在總部醫療室準備着了,幫主,救人要緊,我先将陳夜送過去。”

楚佑斂了斂心神說道:“快去。”

楚焰希立馬跟在嚴中身後,進了總部。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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