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兩年後,美國紐約。

阿臨抱着一堆文件,敲了敲,得到允許後輕輕推開門,再輕輕關上,那小心翼翼的樣子,還是和從前一樣,生怕驚擾了落地窗前的男人。

“夜少,這是上個月各分區的報告,還有一些重要的審批需要您簽字。”

上官承夜沒有動,良久,才開口說:“知道了,放下出去吧。”

“是。”

阿臨把文件放在辦公桌上,在心裏嘆氣,兩年前夜少的仇已經報了,按理說應該會高興才對,可他卻感覺夜少越來越孤獨,比從前更加沉默,這樣的夜少,讓有人有些疼。

暗夜盟發展得這麽迅速穩固,不是單純因為上官承夜的狠毒手段,更大的是這人重情義,組織裏許多人都是從一個大的人口販賣集團救下的棄兒或孤兒,被上官承夜救下後,願意留下的就給最好的待遇,不願意留的就找好人家撫養,這個黑道上人人聞風喪膽的頭目,卻有着一顆別樣的善心。所以,組織裏的人大多對上官承夜都打心底裏尊重與敬畏。

阿臨看了看上官承夜總是那麽孤單的背景,無奈地出去了。

站在至高處,總是能看到最美的風景,上官承夜卻只覺得心裏空得麻木,原以為複仇之後就會快樂,可是,複仇的目标消失了,他竟然找不到前進的動力,空虛無助,只有自己知道那一天比一天強烈的空洞,一點點吞噬着自己,他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錯,就這麽一天天消沉着,一天天熬着,找不到救贖的出口。莫名打了個寒顫,難道是攀得越高越寂寞,是了,也許是那所謂的高處不勝寒吧。

可真的只是寂寞嗎?

坐回轉椅裏,想把送來的文件處理好,可從大開的襯衣領口掉出一直忘記取下的戒指鎖,又讓他放下筆。輕輕托起戒指鎖,神色異樣,真的是忘記取下嗎,這麽明顯的位置怎麽可能忘記,這麽拙劣的借口卻一直用來騙着自己。

整整兩年了,楚焰希臨死前淡漠絕望的眼神,嘴角那抹決絕的溫柔笑意,像一根刺卡在他的胸口,吐不出來,咽不下去,整日整日發着疼,整夜整夜無法安睡,曾以為,無足輕重的人卻像生了根,紮進自己心底,拔除不掉,讓他不得忘懷。這些,究竟是為什麽,答案呼之欲出,又被刻意忽略,煩躁地站起身,抓起外套走出了辦公室,留下一室一如當年的冷寂。

開着車,漫無目的轉着,不知道想去哪兒,或者該去哪兒,這麽繁華的城市,上官承夜只覺得自己喘不過氣,那枚戒指鎖還挂在脖子上,一擺一晃撞得胸口生疼,明明曾經那麽多的苦痛都忍耐過,卻被這小小的撞擊疼得雙手都在顫抖。

入夜,在一家酒吧門前停下,找到酒吧一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那麽熱鬧的氛圍,卻只有他安靜得無聲無息,悶悶喝着酒,餘光一掃,那身影…

內心無法抑制的激動,雙腳早已快意識一步邁了過去,目光緊緊鎖住不遠處的一個身影,那麽熟悉,堵在心口的氣仿佛一點點消失通暢了,狂喜,把冰冷的嘴角都帶上好看的弧度。手輕輕搭上那人的肩膀,幾乎無意識脫口喊出那個名字。

“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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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卻在那人轉身以後,無力垂下手,笑容也僵住,不是他,不是他,是了,怎麽可能會是他。挫敗地垂下手,抱歉地說:“不好意思,認錯人了。”

轉身想要離開,卻聽到那人提出邀請說:“不介意,可以一起喝一杯。”

遲疑了半晌,上官承夜才在那人身邊坐下,撐着頭,看着那人的側臉,沒有說話。

那人并沒有理會近乎無禮的注視,從容地搖晃着酒杯,時不時小抿一口,動作魅惑優雅,很久,那人才問:“你要找的人,跟我很像?”

“不…”立馬否決,上官承夜不知道自己在否認哪一點,是長得不像,還是想否認自己沒有在找誰,想不出答案,悶悶抓起桌上侍應生剛送上來的烈酒,一口飲盡。

那人淡淡地笑着,并沒有過多在意上官承夜的矢口否認,往下問:“你,很愛那個人吧?”

“愛?”似乎被這個字眼刺穿了心裏某個地方,上官承夜握着酒杯的手抖了抖。

“是啊,愛。”那人微微揚起頭,卻沒有看上官承夜,目光呆滞盯着某處,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幫上官承夜解開疑惑,喃喃道:“愛!你可以在茫茫人海第一眼就找到他,哪怕離開你的視線一分鐘也會發了瘋的想他,擔心他會生病,怕他冷着餓着,他開心你就笑,他難過你就心疼,只是一件小物品也能讓你想起他,抱着他比擁有全世界還要踏實,聽不到他的笑聲會失落,找不到他會很痛苦,夢裏全是他的影子,就算所有的人都愛你,如果不是他,心裏的空洞也只會越擴越大。如果你也有這些感覺,那麽就是愛了。找到他認真跟他坦白吧,不要像我一樣,等醒悟自己是愛了,卻再也找不到他了,找不到了。”

說到最後,一滴淚滴進酒杯裏,融進酒裏消失不見,如果不是那濕了的眼睛,沒有人會注意到那個妖魅的男子壓抑的悲傷。

上官承夜不知道該說什麽,沉默地喝着酒,兩個同是天涯淪落的男人,在這個吵鬧的酒吧裏,格格不入。

渾渾噩噩回到家,上官承夜一頭倒在床上睡了,兩年來第一次,夢裏全是楚焰希溫柔的笑和哭泣的臉,在夢境裏上官承夜貪婪地注視那張臉,那張他再也不會看見的臉。

第二天一大早,交待好所有的事,連招呼也來不及和原晉、原澤風打,就急匆匆飛往S市。

打開當年和楚焰希只居住了短短幾個月的公寓,裏面的擺設還是當初他們離開的樣子,卻因長時間無人居住,布滿了厚厚的灰塵。腳不由自主尋找曾經楚焰希存在過的每一處痕跡,沙發上是他慵懶愛困的可愛模樣,廚房有他為自己洗手做羹湯的溫暖,陽臺上還放着他親手種的盆栽,只是已經像早逝的主人一樣,枯萎得連根莖都已腐爛。

不,不該是這樣的,這裏應該是溫暖的,為什麽會這麽冷?

推開兩人曾經相擁而眠的卧室,看到楚焰希像從前一樣躺在床上看書,看到自己進來,開心地放下書,打開被子的另一邊,把枕頭鋪平,有些撒嬌地說:“夜,快點快點,你不在我都睡不暖。”

他的焰體質偏寒,冬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上官承夜就把人緊緊摟在懷裏,要好久才能把人兒的腳捂暖,那個調皮的人也喜歡把冰冰的腳往他肚子上放,乖巧地偎進自己懷裏入睡。

“焰,我回來了。”

像從前一樣走過去将人擁進懷裏,雙手一環,擁抱住的卻只有自己,空蕩蕩的房間除了自己,什麽人也沒有,掀開楚焰希曾經睡過的右側被子,整個人縮進去,将臉深深埋在楚焰希睡過的枕頭裏,想感受對方留下的氣息,可是空置已久的房間,除了灰塵的味道,他聞不到一絲楚焰希的氣息,怎麽會這樣子?

抱着被子蜷縮着,右手按在左心口的位置,那裏依舊規律地跳動着,可是怎麽會那麽疼,像被人用鈍刀一刀刀劃着,疼痛到極點卻不致命。緊塞的咽喉連帶着呼吸都變得困難,一直壓制的情感突然被人戳開,像洪水一般洶湧地從身體流出來,快要将他淹沒,可是他卻親手殺了那個唯一的救贖,殺了,他親手殺了啊,他的焰,再也不會回來了,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叫楚焰希的人了,是他親手将他毀滅的啊。

原來,原來他是愛他的,他終于明白了,原來,自己一直都是愛着他的,原來這兩年來所有的痛苦與寂寞,只因他愛了,愛上了那個仇人的兒子,愛上了那個一心一意只愛自己的傻瓜。他今生唯一的摯愛,卻死在了他的槍下,腦海裏不斷交替着楚焰希臨死前的笑容和眼神,一滴淚無聲垂落,消失在枕裏了無痕跡。

命運捉弄的傷口,好痛,可是,他卻再也不能痊愈了!

兩年前報了仇之後,炎集團和炎幫就分別劃入夜風集團和暗夜盟,等原澤風把所有的事情處理好,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個月,這期間他和蘇異沒有任何聯系,他也沒時間去蘇異的公寓。等他閑下來想去找蘇異時,公寓早已人去樓空,是不是愛蘇異,原澤風自己也拿不準,只是當初覺得這人很對自己的胃口,再次相遇以後便追了,一起生活也越發覺得有趣,當蘇異出現在那場複仇事件的現場,原澤風其實又憤怒又擔心,憤怒他居然跟蹤自己,在蘇異被抓進來的幾分鐘前,他無意中摸到了那個衣領下的微型追蹤器,除了蘇異沒人那麽近的靠近自己,可當蘇異被綁着進來,他擔心他的安危,他怕蘇異被牽扯進來,他那時憤怒蓋過了擔憂,等冷靜下來,他已經找不到人了,他想,就是一個男人而已,用不了多久就會忘記的,于是和上官承夜回了美國。

可之後的一年他不僅沒有忘記蘇異,那魅惑的臉卻越來越清晰,原澤風知道自己算是栽了,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開始找人,可是一年過去了,任憑他花了那麽多財力和人力,蘇異就像人間蒸發了,一點消息也沒有。

前些日子,在S市的臨市Z市傳來消息說有一個很像蘇異的人,原澤風馬不停蹄趕了過去,查了好些天,一無所獲,失望的回美國,又聽阿臨報告說上官承夜回了S市,上官承夜這兩年給人感覺太過反常,原澤風不放心他,又追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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