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雨淅淅瀝瀝地下着。
亭下一盞白皮燈籠在凄風中不住飄蕩,火光忽明忽暗。
薛明撥弄着珠子,慢慢道:“疠風,也就是俗話說的麻風病,是種很嚴重的傳染病。染上這種病的人,一開始會生出疱疹,眉毛和頭發剝落,肢體發麻。再往後侵蝕到骨節,鼻子和眉骨便會塌陷,五官就像融化了一般。”
他的聲音陰沉,讓聽的人感到了一絲陰森。
“一個人得了這種病,整個村子都會陷入到恐慌當中。在大涼山裏,巫醫還是一家的。村民們認為,使人的疠風病的癞根是雷雨天産生的。現在這樣的天氣,就是産生疠風病的時候。”
沈清和覺得雷雨天雖然可怕,跟麻風病卻沒什麽關系。大約是有人先染了病,雨天潮濕,瘟疫易于傳播而已。
薛明道:“巫醫對于治療疠風病沒有太好的辦法,一旦遇上這樣的病人,一般都只有一個法子應對,就是舉行一個儀式,祛除疠風病的邪祟。”
他說:“舉行儀式,要準備堅韌的牛皮,縫制成一人高的口袋。你能猜到,這東西怎麽用麽?”
沈清和有種不詳的感覺,搖了搖頭。
薛明道:“用法很簡單,就是把得了疠風病的人塞進這個牛皮口袋裏,活活悶死。這樣就能阻斷瘟疫傳染給其他人。”
沈清和感到一陣不寒而栗,說:“這也太殘忍了吧,怎麽能這樣。”
薛明淡淡道:“這是幾百年的習俗了。儀式由族長主持,巫醫進行驅邪。一但塞進去,不管病人怎麽哀嚎求饒,都不将其放出來。牛皮不透氣,病人折騰一陣子,漸漸地就不動彈了。其他寨民自然是放了心,但病人的家屬卻肝腸寸斷。在此之後,他們還要遭受整個村寨的歧視,因為他們的家人是得疠風病死的。他們身上,或許也藏着邪祟的種子。”
薛明道:“二十多年前,大涼山中的一個村寨裏,有個采藥人不幸染上了疠風病。他是家裏唯一的勞動力,上有七十歲的老母要供養,下頭還有兩個孩子。他一生病,整個家就要塌了。采藥人本想隐瞞病情,可紙裏包不住火,很快就被人知道了。寨民們把他塞進牛皮裏縫了起來。他的孩子年幼,救不了他,無助的哭聲淹沒在寨民們祈福的聲音中。那人奮力掙紮,不住地拍打着牛皮,發出咚、咚、咚的聲音,就像這樣——”
“咚咚咚咚咚——!”
他說着話,忽然擡起手,猛烈拍打亭中的柱子。
沈清和吓了一跳,心髒也跟着咚咚亂跳起來。這人把故事講的活靈活現,仿佛把她帶到了當時的情景。一瞬間她好像看到了一群人在夜幕中,手裏拿着火把,舉行祛除邪祟的儀式,氣氛狂熱,又充滿了神秘的氣息。
她按着心口,皺眉道:“薛道長,別吓唬我好麽。”
薛明笑了,氣氛變得輕松了一些。他說:“抱歉,看你聽的入迷,就忍不住想吓一吓你。”
他笑起來還是挺好看的,給了她一點安慰,沈清和的心情漸漸平複下來。
她身邊很少有人像這樣跟她聊天。不知怎的,她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們。沈硯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師父獨孤意更是少言寡語,而靳師兄又太一板一眼,年紀輕輕的,說話做事都沒什麽趣味。不像這位薛道長,見識過的東西多,性格又有意思。
薛明繼續道:“那被蒙在牛皮裏的人,沒過多久就被悶死了。寨民們祛除完了邪祟,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沒想到半個月之後,一天深夜,巫醫聽見屋外傳來咚、咚、咚的聲音。那聲音像是風吹着樹枝,在拍打窗戶。他翻了個身,想繼續睡,可那聲音越來越響,好像就從他的窗戶下傳來,咚、咚、咚……又像是被悶死在牛皮裏的人,臨死之前捶打的聲音。”
“巫醫不信邪,打着燈籠出去看,院子裏卻沒了聲音。他松了口氣,轉身回屋。就在這時候,他背後猛地一疼,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次日一早,巫醫的徒弟醒來,見師父倒在院裏,地上漫了一攤血,已經死透了。小徒弟吓壞了,跑去告訴了族長,說昨晚隐約聽見了咚咚的敲打聲,莫不是悶死在牛皮裏的疠風鬼回來報仇了?”
沈清和不以為然,道:“人活着時,尚且不能為自己主張,難道死了就無所不能了?”
薛明道:“因為巫醫的死,寨子裏的人都害怕起來,總有人夜裏聽見疠風鬼在他們的窗外咚咚咚地敲打牛皮,說自己死得慘。這天夜裏,族長也聽見了那詭異的咚咚聲。他早有準備,提着刀出門,在窗下抓到了一個瘦小的少年。”
沈清和道:“是那少年搗的鬼?”
薛明淡淡道:“不錯,少年是被悶死之人的兒子。他因為父親慘死,心中不平,只能用這種裝神弄鬼的辦法為父親報仇。他殺了巫醫,還想殺族長。無奈那族長強壯兇橫,少年不是他的對手。族長說那少年被疠風鬼附了體,不光他,他的家人也都是瘟疫的化身,必須攘除幹淨。”
“寨民們在那少年家附近堆了柴草,要把他們活活燒死。少年的奶奶被塌下來的房梁砸死了,他背着妹妹好不容易逃出來。可惜女孩的年紀太小,傷勢又重,最終沒能活下來。而那個少年,也因為嚴重燒傷,臉上的五官都黏連在了一起,就像個活鬼。”
沈清嘆了口氣,道:“他也是可憐,原本活得好好的,卻因為一場瘟疫家破人亡。後來呢,他怎麽樣了?”
薛明道:“那少年逃進了深山裏,幸好他從前跟父親學過辨認藥草,為自己治了傷,活了下來。再後來,聽說那位族長還是死了,死狀十分凄慘,五官就像被烙鐵燙過似的。那族長的屍體裝在一個牛皮袋子裏,好像是臨死前,他自己鑽進去的一般。”
故事講完了,薛明撥弄着手裏的串珠,說:“沈姑娘喜歡這個故事麽?”
沈清和搖了搖頭,說:“太慘了。”
她耳邊仿佛有人在不住捶打,發出咚咚、咚咚的聲音。這時候,就聽見遠處有人踏着水走過來,啪嚓、啪嚓。
沈清和回頭望去,見一個身穿墨藍衣裳的年輕男人,牽着一匹白馬朝這邊走來。
馬鞍上挂着一盞琉璃燈,光浮動在地面的積水上,同時照亮了他的臉,卻是蕭則。
他也認出了沈清和,十分詫異。他把白馬跟沈清和的烏雲拴在一處,走進亭子道:“沈姑娘,又見面了。”
沈清和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他,心怦怦地跳了起來,口中卻道:“是你啊……怎麽老是你?”
蕭則摘下頭上的鬥笠,撣去上面的水,道:“這邊的鐵匠久負盛名,我來看看兵刃。你呢?”
沈清和道:“我幫家裏的長輩來取兵刃。”
蕭則喔了一聲,說:“那你怎麽在這裏過夜?”
沈清和道:“剛進鎮子就下雨了,客棧不開門,沒辦法。”
她說:“你怎麽也露宿郊外?”
蕭則環顧了一圈,笑道:“看來那悅來客棧的夥計是個鐵門神,把咱們三個都拒之門外了。”
他們三個同是天涯淪落人,聚在這小小的亭子裏,也算有緣了。蕭則脫下外袍擰幹,又拿起葫蘆喝了口酒,給自己驅寒。
薛明客氣道:“兩位認識?”
沈清和道:“我跟他見過幾面。”
蕭則大方道:“見過兩面便是朋友了。你們認識?”
沈清和道:“剛認識的。”
蕭則喔了一聲,淡淡道:“剛認識沒多久,就聊得這麽熱絡了。”
沈清和方才見他時心情還很好,說了兩句卻覺得他陰陽怪氣的。她皺眉道:“你什麽意思,大雨天的,不在這兒坐着聊天,還能上哪兒去?”
蕭則微微一笑,道:“方才我來時,見二位坐在一起說話,毫不防備。我還以為你們認識很久了呢。”
沈清和覺得他今天有些莫名其妙,仿佛打翻了醋壇子,非要跟自己找茬。
她回敬道:“白首如新,傾蓋如故。我和你雖然見過幾面,卻仍然話不投機。跟這位薛道長一見之下,卻能相談甚歡。可見人與人之間,确實有很大的不同。”
蕭則知道自己方才說話無所顧忌,得罪了這小姑娘,讓她豎着刺找自己麻煩。他轉而看向那道士,說:“在下蕭則,不知這位道兄貴姓,在何處修行?”
薛明道:“在下薛明,是個看風水、測八字的游方道士。”
蕭則的目光落在他手裏的珠串上,道:“這骨珠好生別致,不知是哪位高僧的舍利子?”
白色的珠子在燈籠黯淡的光照下,透出一股陰森的寒氣。沈清和方才就覺得這珠子古怪,顏色濁而不透,并非玉石,卻又不知道是用什麽做的。蕭則一眼就看出來是骨珠,讓她倒抽了一口涼氣。
她說:“這是骨頭做的?”
薛明淡淡道:“是骨頭做的,但并非高僧遺骨,只是普通的牛骨罷了。”
蕭則道:“是麽,我還以為是哪個倒黴蛋被殺了,骨頭被磨成珠子當玩物了呢。”
他仿佛是在開玩笑,眼中卻沒有半點笑意,反而透出了鷹隼盯上獵物的殺氣。
他是在震懾眼前這人,不管是敵是友,都讓對方收斂三分,莫要在自己面前起不該有的心思。
薛明的神色淡漠,把珠子往手上一戴,道:“大半夜的,兄臺莫要開這種玩笑吓人。”
蕭則看着他,仿佛對他頗有興趣,說:“道長看着年輕,不知多大年紀?”
薛明道:“二十七。”
蕭則喝了口酒,随意道:“屬什麽?”
薛明怔了一下,片刻才道:“屬蛇。”
蕭則便笑了,注視着他,話裏藏話地說:“屬蛇好啊。蛇為小龍,隐介藏形,無人能識本相。”
薛明的睫毛簌簌地眨了幾下,被這樣一通盤問,很不自在。沈清和覺得蕭則有些過了,一起避雨而已,他這樣問東問西,好像在懷疑人家似的。
她轉了話頭道:“聽說最近鎮子上鬧鬼,天一黑,大家都不敢開門。若不是這個緣故,咱們也不至于沒地方落腳。”
蕭則的臉色沉下來,說:“什麽鬧鬼,分明就是有人作怪。來的時候我看了官府的告示,受害的都是些無辜百姓,臉皮被剝下來,死狀極慘。若非是被吓壞了,當地人也不至于這樣膽戰心驚。”
沈清和沒留意布告,只聽人說鬧鬼二字,沒想到有這麽駭人。
她下意識想起了剛才疠風鬼的故事,覺得這兩者之間,似乎有些相似之處。那剝皮的惡人不知是否還在鎮子上游蕩,而他們露宿在這裏,實在有些危險。
沈清和下意識瑟縮了一下。蕭則把酒葫蘆遞過去,道:“喝點驅寒?”
沈清和接過去,拿袖子擦了擦,仰頭喝了兩口。
燒酒凜冽,順着喉嚨淌下去,确實讓身子暖和了不少。蕭則嘆了口氣,道:“我好心幫你,還嫌棄我。”
沈清和假裝沒聽見,把葫蘆扔給他,道:“你既然是劍仙的徒弟,怎麽不為民除害,想辦法抓住那個殺人兇手?”
蕭則正在想這件事,道:“來之前,我就聽說江湖中有個惡人,外號幽冥使者,喜歡剝人臉皮。道長走南闖北,見識極廣,不知有沒有聽說過此人?”
薛明淡淡道:“不曾聽過。”
沈清和道:“我倒是聽家裏的長輩說過,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作案的。”
蕭則看着她,道:“你若是知道了,怕是以後每天夜裏都要吓得睡不着覺。”
沈清和心裏确實害怕,卻不願輸給他,道:“我有什麽好怕的。你若是知道,那就說出來給大家聽聽。”
蕭則想了想,道:“那倒不難,只是我一個人說不清楚,需要有個人扮演受害者。”
他這麽說着,看了薛明一眼,卻把目光停在了沈清和身上,道:“沈姑娘,你幫個忙?”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沈清和不好拒絕,諒他也不能把自己怎麽樣。她道:“那你來吧。”
她站起來,背對着蕭則。外頭天黑雨疾,陰氣森森的,她扮演受害者,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蕭則的臉色沉了下來,道:“那人一般是悄然接近被害者,他的武功不弱,能輕松制服被害人。”
他說着将她一把拉到懷裏,大手捂住了沈清和的嘴。
他認真起來,渾身充滿了危險的氣息,讓人不寒而栗。沈清和平常感覺不到跟他的體力有這麽大差距。她打了個寒戰,回頭看他,道:“你幹嘛!”
蕭則道:“配合一下。”
他一記手刀輕輕地砍在她後頸上,把她放在座位上,讓她靠在柱子邊。薛明冷冷地看着他們做戲,一副波瀾不興的模樣。
蕭則從袖中摸出一枚飛镖,在她臉上方比劃道:“他身上帶有迷藥,能暫時讓受害者失去知覺。他就借這個機會,把那人的臉皮一點一點地剝下來。等到剝完了,受害者的麻藥勁兒也過了,會痛苦掙紮好一陣子才斷氣。”
這樣沉浸式體會被害人的感受,太瘆得慌了。沈清和心裏想錘他兩拳,忍不住擡起頭來,說:“你把那東西拿的遠點,把我臉劃破了我跟你沒完!”
蕭則老實不客氣地把她的腦袋按回去,道:“扮演好你的角色,別詐屍。”
他看向薛明,道:“道長覺得如何,是不是很殘忍?”
薛明淡淡道:“确實殘忍。”
蕭則道:“那你覺得,這人為什麽要這麽做,是從小受過什麽打擊麽?他剝了臉皮做什麽用,難道就是為了尋求刺激?”
薛明道:“人人際遇不同,興許他天生嗜血,這我也不好說。”
沈清和睜開一只眼看他,道:“那惡人的事,你怎麽會知道這麽多的?”
蕭則飛镖揣回袖子裏,恢複了平常悠然的樣子,坐下道:“我也是聽長輩說的。師父交游甚廣,江湖轶事我聽的太多了,頂得了半個百曉生。”
沈清和哼了一聲,覺得他就是要捉弄自己。她坐起來,靠着柱子道:“沒意思,我要睡了,明天還有事要辦呢。”
薛明顯然不怎麽喜歡蕭則,自從他來了,就不怎麽說話了。
蕭則也玩夠了,正色道:“這裏不安全。你睡前半夜,後半夜起來跟我換班。”
那剝皮人随時都可能出現,謹慎一點是有必要的。沈清和道:“那你好生值夜,別讓人偷襲了咱們,也不準趁機對姑娘動手動腳。”
蕭則笑了一聲,說:“你當我稀罕呢。”
沈清和白天趕了不少路,一閉眼便睡到了後半夜。蕭則推醒了她,此時天光将近寅時,雨已經停了。
沈清和揉着眼,清醒過來,說:“怎麽不早叫我?”
蕭則道:“看你睡得熟,就沒叫。”
他靠在柱子邊閉上了眼,道:“我要睡了,本公子好夢中打人,別趁機對我動手動腳。”
沈清和說過的話,他倒是記得清楚。她覺得有些好笑,也不跟他計較,在旁邊守了一個多時辰,天就亮了。
遠處傳來雞鳴聲,薛明睜開了眼,蕭則也醒了過來。
沈清和撣掉身上的露水,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道:“還好,一夜無事。”
蕭則對這裏沒什麽留戀的意思,利落道:“天亮了,我走了。”
他起身去牽馬,沈清和好不容易遇見他了,走到他跟前,說:“你要去哪兒?”
蕭則停下來看她,道:“你問我去哪兒做什麽?”
沈清和總不能承認很在意他,遲疑了一下,嘴硬道:“我怕……一不小心又遇見你。天下之大,總有你不去的地方吧。”
蕭則便笑了,解開栓馬繩,一邊道:“你放心吧,短時間內咱們應該碰不到面了。我去東海找萬年寒鐵,要不要幫你捎一塊?”
沈清和一怔,不知道他是說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她道:“海上風大浪大,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吧?”
蕭則道:“有錢能使鬼推磨。我雇幾個有經驗的老船工一起去,就算找不到寒鐵,也總能全身而退。”
他們聊着寒鐵的事,薛明站在亭子裏往這邊看,仿佛在聽他們說話。
蕭則眯起了眼,轉過身去撣掉了白馬身上的水,輕聲道:“這姓薛的你要多加提防。”
沈清和擡眼看他,有些詫異。
蕭則說:“這人的來歷身份有假,舉止也可疑。昨晚我問他屬什麽,他猶豫了一下才說屬蛇。今年癸酉,二十七歲當是丁未屬羊。就算他虛報年齡,身為算命先生,不至于連這個也弄不清楚。”
他看着不遠處的薛明,道:“這人滿嘴沒有一句實話,你小心為上。”
他揣着懷疑,還能不動聲色地跟對方相處一夜,心思也是很深了。
沈清和一時間沒說話,昨天晚上她就覺得蕭則一直在針對薛明,好像在懷疑他什麽。她本來以為蕭則是小心眼兒,故意跟這文弱道士為難。沒想到這些人都在互相試探,自己想的卻太少了。
蕭則知道她的自尊心強,說話點到為止。他翻身上馬,道:“我走了。”
沈清和看着他的背影遠去,不覺間嘆了口氣。她嘴上說不想見到他,可不知為什麽,一見到他心情就很雀躍。一旦他走了,自己心裏又有些失落。
薛明收拾了東西,緩步過來道:“沈姑娘,你也要走了麽?”
沈清和嗯了一聲,想起剛才蕭則提醒自己的話,對他有點提防。
薛明說:“我去鎮子裏算命,咱們一起走麽?”
沈清和沉默不答。薛明看出了她的顧慮,笑了一下說:“那我先走一步了。姑娘有事可以到集市來找我。我會在這裏盤桓幾天,賺夠了卦資再走。”
他的态度坦蕩,實在不像壞人,沈清和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薛明與她拱手作別,拿着卦招走遠了。沈清和還有事沒辦完,便牽了烏雲,往鎮子裏找周鐵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