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小游的心态(下)

司年手裏拿着兩杯飲料, 走過來在他身旁坐下。

這椅子很大,坐兩個人也正好。

“怎麽樣,要不要跟我聊聊?”司年給他遞了一杯飲料過去。

司游接過來, 整個人抱膝坐在椅子上, 聞言笑了下:“聊啥呀?”

“聊什麽都行啊。”司年笑着看他:“媽都跟你說了?”

司游點頭。

司年松了口氣, 道:“還好還好, 沒讓我跟你說。”

司游失笑:“我又不鬧。”

“那誰說的準?”司年輕笑。

司游哼笑一聲,沒說話。

司年推了推眼鏡,溫聲道:“那現在有什麽想法?”

司游搖頭:“沒什麽想法,就在想, 要不要找個機會去看看爺爺奶奶。”

司年點頭:“媽媽告訴你爺爺奶奶是誰了嗎?”

“嗯。”

司游從記事開始,每年都會和家裏人,一家四口一起,在過年的時候去京市拜年。

除了給趙鳶的父母拜年之外, 他們還會去一個姓“司”的爺爺奶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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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之前趙鳶他們的說法,是因為這家爺爺也姓司,所以他們覺得有緣,每年才會去拜一拜。

爺爺奶奶對司游和司年也都很好,每年的紅包也都很厚, 尤其是司游的。

但司游只以為是他年紀小,才占了便宜,卻從來沒想過他們會是自己的親爺爺奶奶。

司游雙手捧着杯子, 擡眼看着暗色的天空。

司年側頭看他, 擡手揉了揉他的頭, 道:“頭發是不是有點長了?”

“嗯。”司游扒了扒劉海, 道:“我想留長一點。”

“白老師給我報了一個舞蹈比賽, 聖誕節之前比, 我想到那時候把頭發留的長一點,可能會接個長發。”

司年揚眉:“跳什麽舞?”

司游道:“還沒定。不過應該是偏傳統古風的,長頭發好做造型。”

司年看着弟弟精致的側臉,忽然想起了今天在客廳看到的那一幕,兩個少年并肩上樓,明明很正常的一幕,但他卻看出了很多細小的暧昧。

他這幾年都生活在著名的腐國,身邊的gay多了去了,所以他對這些見怪不怪,甚至是有些熟悉的。

在他看來,司游和司危樓,關系有點不同尋常。

但司游他是了解的,并不像個彎的。

司危樓也是,在這幾次的接觸下來,司年甚至覺得他對感情的事很淡漠。

因為這兩種認知,所以他對自己的想法,産生了一點點動搖。

“小游。”司年覺得試探一下:“你有沒有什麽喜歡的人?”

司游一怔,随即若無其事地笑道:“沒有啊,你咋這麽八卦。”

司年失笑:“怎麽說你哥呢?”

“你從我上小學開始就問我這個問題了。”司游瞥他:“從小八卦到大說的就是你。”

司年悶笑。

他看着司游的眼睛,又問:“那有沒有人喜歡你啊?”

司游一僵,別過視線,沒說話。

“那就是有。”司年點頭。

“來跟哥說說,誰喜歡你?有幾個追求者?”

司游:“啧,你別說話了哥。”

“害羞了?”司年驚訝:“有生之年,我還能看到小游同學害羞啊?”

司游木着臉道:“有生之年,你還能再看到我哭信不信?”

司年:“......別用你的淚失禁威脅我,我身邊一個朋友也有這個症狀,我不上當。”

“哥,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說話有種翻譯腔。”

司游面色複雜,像是在忍着笑意。

司年回過味來,他弟弟這是在嘲笑他。

“笑吧別忍着。”司年無奈:“等我畢業回國就好了。”

“現在別轉移話題,跟我說說誰喜歡你?男的女的?”

司游一驚:“什麽男的女的?!”

司年勾唇:“看來是男孩。”

司游面色複雜,決定不說話了。

“你跟我還不好意思說?”司年擡手攬住他的肩,笑道:“我又不告訴別人。”

司游悶悶地喝了口飲料。

他忽然覺得和司年說,好像是最穩妥的。

其實他也可以和謝纨說,但謝纨和他一樣母單,根本不可能給他什麽建設性的意見。

同時被三個男生喜歡,司游其實是真的恐慌的,尤其是他知道那幾個人對他的喜歡,和那些看到他的臉就上來要微信的霍宇航之類的人不一樣。

所以,越是清楚他們對自己的喜歡,他就越是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司年安靜地攬着他的肩,也沒催他,但司游對他有絕對的信任和依賴,根本沒猶豫多久,就全盤托出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鹿明、裴傾丞,還有你那個打球的朋友,都喜歡上你了?”

司年想到過喜歡司游的人應該很多,但沒想到居然都是身邊人,還都是男孩子。

司游尴尬點頭。

司年很驚訝,但又覺得這件事并不多出乎意料。

他之前在國外的時候,就在很多朋友的社交圈上,看到過司游那曲敦煌舞。

不少gay朋友也都哭着喊着想讓司年做他們大舅哥,司年也全當開玩笑。

但現在想想,說不準他們那個取向的,都會喜歡司游這樣的男孩也有可能。

只是就算這麽想了,這事兒還是很讓人驚訝,因為他開始想的是,喜歡司游的人會是司危樓,但現在看來并不只是司危樓。

司游身邊的人怎麽一個個都彎了呢?

“你是怎麽确定他們喜歡你的?他們向你表白了?”司年問道。

司游搖頭:“沒表白,但也差不多了。”

“就他們看我的眼神你知道嗎哥,我都不知道怎麽形容,就是很膩歪。”

“而且基本我去哪兒,他們都會找理由跟過去。”

“我演出的時候他們去看了,每天上學也是鹿明想接我。因為我喜歡摩托,所以沈遇北還帶我騎車。我成績不行,裴傾丞還說要給我補課......”

他邊說邊想,忽然發現很多他之前沒注意過的細節,現在一想起來,就全是他們喜歡他的證據。

司游說着說着,甚至都出了一層冷汗。

司年沉默地聽他說完,就再也沒有一絲懷疑了,這幾個人,确實是喜歡司游的,而且已經到了明目張膽的地步。

他的寶貝弟弟,這是陷入修羅場了啊。

司游輕輕嘆了口氣,下巴擱在膝蓋上,長長的眼睫都垂了下來。

司年看出了他的糾結和無助,便收緊了攬着他的手臂。

“那你現在是怎麽想的?”

司游迷茫道:“我不知道。”

司年有點心疼。

他的腳蹬在地上,帶着椅子慢慢晃着。

“你現在還不喜歡他們,對嗎?”

司游點頭。

過了一會兒,司年問他:“小游,你知道自己喜歡什麽樣的人嗎?”

司游想了想,沒有什麽具體的內容,只是他忽然想到了昨晚那首歌,想起了那道低柔好聽的男聲。

“唱歌好聽的吧,這樣我就能随時點歌了。”

司年失笑,但轉念一想,覺得男孩喜歡和媽媽類似的人是正常的,便覺得司游這個想法也沒毛病。

“那性別呢?”他又問。

司游幽幽轉頭看他:“......哥,我是直的,毋庸置疑。”

司年揚眉:“是嗎?”

“當然是!”司游震驚:“我哪裏gay了嗎?”

司年急忙笑道:“不是不是,我就驚訝一下。”

“這是什麽值得驚訝的事嗎!”司游瞪眼:“我,我是司游啊,就是鋼鐵彎了我都不能彎!”

司年被他逗笑了,沒再繼續直不直的問題,而是道:“那你準備拒絕他們?以後連朋友也不做了?”

司游沒說話。

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半晌,司年才道:“小游,你顧老師還好嗎?”

“好啊。”司游不知道他怎麽忽然問到這個,道:“你沒和他聯系?”

司年笑了下,道:“也聯系,但不多了。”

“為什麽?因為你出國了?”司游問他。

司年搖頭,道:“因為我結婚了。”

司游一怔,呆呆地看着他。

司年沒往深了說,只道:“我其實有時候會後悔,當初不該因為舍不得和他從小到大的感情就拖着,應該早點把話說死,也不至于耽誤他。”

“只是他總說,即便注定最後他會離開,但能在他的人生裏有一段有我的影子,也值了。”

司年和顧潮的關系,其實和司游和謝纨很像,都是從小一起長大,形影不離。

所以光是想想,司游就知道,司年要和顧潮斷死有多難。

司游覺得胸口有些悶。

他忽然想起了小時候,顧潮總是和司年一起來家裏。

當時他還總是逗他,讓他管自己叫嫂子。司游覺得好玩兒,就會這麽叫,司年就說顧潮帶壞小孩兒。

記憶很久遠了,但他卻想到,好像确實從司年和嫂子在一起之後,顧潮就沒再來了。

“這件事我不該說的,幫我保密。”司年道。

司游點頭,擡眼看他。

司年就揉他的頭發,道:“我跟你說這個,就是想告訴你。早點了斷是你以為的大家都好,但或許對他們來說,即便最後不能有結果,也會願意陪你過完這段時光。”

“既然你還沒有喜歡的人,那你可以給他們一點機會,也給自己一點了解他們的機會,別讓大家都留下遺憾。”

司游心口微微發熱,他知道司年說的不一定對,但卻有道理。

說實話,他其實是想過像拒絕霍宇航那樣拒絕他們的,但司年這番話,給了他觸動。

他不是什麽過分細膩的人,相反的,他總是想說便說,想做便做。

于是,他拿出手機,給那三個人,發了同樣的一條消息過去。

【我是直的,我會拒絕你。】

幾乎是同時,他們的消息都回了過來。

【沈遇北】:看不到,我瞎了。/白眼/

【裴傾丞】:鏈接:#驚!據說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雙性戀!只是有些人還沒有發現!#

【鹿明】:哦哦~我明天去找你拿鞋吧~

司游:“......”

裝瞎,科普,答非所問。

司年看到後,沒忍住笑出了聲,道:“這幾個小孩挺有意思。”

司游煩躁地把手機收了起來,嘟囔道:“不見棺材不掉淚。我明天挨個見面拒絕!”

說是這麽說,但司游心裏已經有了決斷。

或許,在他還沒有明确心意的時間裏,真的可以給他們,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呢?

裴傾丞不是都說了,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雙性戀,只是自己不知道。

說不準,他真的會在這幾個人中喜歡上哪一個呢......

天臺的門又被推開。

司年回身看去,随即笑道:“小樓,來。”

司危樓點頭,看了眼司游,只看到了他的後腦勺。

“你拿的什麽?”司年驚訝起身,走過去從司危樓手裏接過兩個木盒:“紅酒?”

“嗯。”司危樓點頭:“他說這酒是別人送的,讓咱們喝。”

司年不解道:“他?”

司游翻了個白眼,頭都沒回:“他說的是咱爸,司大董事長。”

司年恍然,笑着看向司危樓道:“你還叫不出口?”

“嗯。”司危樓又看了司游一眼。

司年看到他的眼神,臉上浮現出意味深長的表情。

他把酒放到天臺另一邊的茶幾上。

這裏像是個榻榻米,中間一張桌子,周圍是軟乎乎的墊子。

因為阿姨天天要打掃,所以這裏即便風吹日曬,東西也都是幹幹淨淨的。

“我下去看看有沒有什麽吃的,你們等我一會兒。”司年說着,就出了門。

司危樓這才走向司游。

司游搖搖晃晃地坐在椅子上,動都沒動。

椅子忽然一沉,司游身邊也坐了個人。

“你幹什麽?”司游瞥他:“那邊不是還有坐的嗎?”

司危樓側頭看他,道:“你在和我鬧別扭?”

司游抿唇:“我為什麽要跟你鬧?”

“我也想知道。”司危樓輕笑了一聲:“想知道你為什麽和那幾個人出去之後,再回來就不想理我了。”

司游抱着膝蓋,眼睛眨啊眨,就是沒說話。

他其實一點都沒鬧,也沒理由生氣。

只是他有點搞不懂自己的心态,他好像有點喜歡欺負司危樓。

就像現在,看司危樓主動過來找他,聽他問自己話,就覺得想笑。

他這個行為,自己都覺得有點作,有點無理取鬧。

司危樓側頭看他,看不見他的正臉。

于是,他就微微彎下腰,去湊近了看。

司游抿唇,把臉朝向了另一邊,用後腦勺對着他。

一聲輕笑在身後傳來,距離很近。

司游緊了緊身上的毯子。

“冷嗎?”司危樓的聲音好像離得有點近。

司游道:“不冷。”

司危樓道:“司游。”

“嗯。”

“轉過來。”

“不。”

“看看我。”

“不要。”

“為什麽?”

“哪有什麽為什麽?”

司危樓沉默下來,随後,司游就感覺自己頭上落下了一只手,輕輕揉了揉。

司游咬了下唇,終于轉過了頭。

司危樓的手還落在他頭上,兩個人猝不及防地對上視線。

一時間,空氣裏都靜默下來。

一分鐘,兩分鐘,或者更久。

司危樓依舊保持着揉他頭發的動作,唇角勾起來,輕聲道:“跟他們玩兒的開心嗎?”

“這個問題你問過了。”司游小聲道。

司危樓:“那你再回答一遍。”

司游摳了摳手,視線飄忽:“還行啊,挺開心的。”

“嗯。”司危樓笑了,道:“那就好。”

司游垂眼,頭上的重量也消失了。

兩個人坐的很近,但中間卻好像有一個空子,誰都沒碰到誰。

“回來了。”司年的聲音從門外響起,下一刻,門被打開,他拎着兩盤子炒菜,還有一大包零食上來了。

司危樓站起身,過去幫他一起拿到了桌邊。

司游也從椅子上下來,穿好拖鞋,走到桌邊坐下。

三人一人一面坐着。

這時趙鳶和司重奏又上來了,給他們送了兩個果盤。

之後趙鳶便笑着道:“你們兄弟三個說話,我們倆下去了。”

司重奏似乎想說點什麽,但沒說出來,還是被趙鳶拽走了。

剩下三個人,司游和司年對視一眼,都笑了出來。

司危樓默默給他們倒酒,神色很自在。

三人就着夜空和晚風吃着零食,喝着酒。

司游本來不能喝,但司重奏都發話了,而且又是度數不高的紅酒,司游就嘗了一杯。

可司游的酒量實在差,再加上昨晚睡得少,所以就這麽一小杯,他就有點暈了。

開始他還撐着精神,聽司年和司危樓聊股票基金,後來這兩個人越說越晦澀,司游眼皮子直打顫。

終于,他眼睛一閉,準備躺下睡一覺。

司危樓從一旁拿過抱枕,給他放到了頭下,又拿了一個厚毯子包住他。

司游半眯着眼看他,司危樓那雙好看的手在他面前晃啊晃。

借着酒勁,司游就伸出手,抓住了其中一只。

之後他就心滿意足,在他溫熱的手背上蹭了蹭臉,就那麽睡了。

司危樓定定地看着自己被抓着的那只手,感受着手背上溫軟的觸感,還有屬于司游的那雙微涼的手的溫度,沒再動。

司年托着下巴,笑着看眼前這一幕。

同時,他在心底嘆了口氣,孩子終究是要長大的。

司危樓收回視線,看向司年。

司年表情很自然,他沒說這個,反而笑道:“你對爸媽還有心結,對不對?”

司危樓沒說話。

“可以理解。”司年溫聲道:“不過小樓,你要知道。”

“在你剛離開的那一年,爸媽都很不好受。”

“爸整個人瘦脫了相,他那時候是事業發展的黃金期,但他卻放棄了最好的機會,用所有能用的錢,找了所有能找的人,只為了找到你的下落,但最終的結果都是,你已經和那個人一起沉了海。”

“媽更是,她患了産後抑郁,好幾次要不是發現及時,她可能就不在了。”

“可即便是這種情況下,這麽多年來,他們也沒有放棄找你。”

司危樓擡眼看他,神情有些發怔,他是第一次聽到這些。

司年喝了口酒,回望着他:“我知道你這些年過得也很苦,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理解他們,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們都很想你,也很想彌補你。給我們一個機會,好不好?”

司危樓身上是涼的,但被司游抱着的那只手,卻有源源不斷的溫度傳過來。

他側頭看向司游。

睡着的人臉蛋微微泛着粉,整個人都很乖,很安靜。

半晌,司危樓才輕聲道:“可我不能認他們。”

因為他們不僅是他的父母,也是司游的。

他不能和司游當兄弟。

司年看着他的側臉,發現他看着司游的眼神,是那麽專注,又那麽柔和。

好像只有這種時候,他這個弟弟,才有了點人氣。

司年蹙起眉。

他深深嘆了口氣,随後才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

他看着司危樓,用很輕,也很溫柔的聲音說道:“小樓,想做什麽就去做,剩下的,就交給我去解決。”

司危樓怔住,之後才慢慢轉頭,看向司年。

許久,他才輕輕笑了,道:“好。”

“謝謝你,哥。”

司年笑起來,和他碰了下酒杯。

看着司年那張溫和平靜的臉,司危樓終于知道,司游這種驕縱,卻又溫柔善良的特質是怎麽來的了。

是因為他有像司重奏那樣可靠的父親,有趙鳶那樣溫柔的母親,還有像司年這樣包容的大哥。

這樣的家庭環境下長大的孩子,必然是懂得感恩,懂得愛的。

兩瓶紅酒喝完,司年便站起身,對司危樓道:“把小游帶下去吧,我把這裏收拾了。”

“嗯。”

司危樓緩緩把手從司游手裏抽出來,之後又小心翼翼地将他連人帶毯子都抱了起來,懷裏的重量那麽清晰,司危樓都清楚地感覺到了自己狂躁的心跳。

他動作很輕,穿上拖鞋後,便抱着司游往樓下去了。

司游睡得很死,都這樣了連手指都沒動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抱了抱了,又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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