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吳廣志沒死,是他進來替劉光樸清理包鳴的屍體,補刀之後丢進大海。他知道趙耽于和黃音朗睡一塊兒,還睡這間屋。趁着間隙,跑來跟趙耽于搭話。

“咱們也算朋友吧。”吳廣志問趙耽于。

趙耽于正在洗菜,滿手濕漉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既然都是朋友,我肯定不會動你,你也不會動我吧?”

趙耽于莫名其妙,停下手中動作,擡眼看他,“啥意思?”

吳廣志咧開嘴,嘿嘿笑,“其實呢,我也不知道自己回不回得去,劉光樸整天疑神疑鬼,覺得看誰都要背叛他,如果哪天真到我頭上了,你就提前說一聲,我自己跳海得了。”

吳廣志說得滿不在乎,可他那笑起來的褶子裏全盛着驚恐以及疲憊,似乎随時都可以放棄。

趙耽于表情來不及變換,吳廣志就被人叫走了。

其實,趙耽于并不是完全放棄過掙紮。他趁着沒人巡邏時,掀開過隐蔽的甲板,看能不能藏人,結果裏面全是泡沫,毫無躲藏之處。他還下去過底部的淡水艙,想幹脆躲一段時間,躲到靠岸便好。可終究只是妄想,出水口和入水口靠螺絲擰緊,即使人能爬進去,卻蓋不上,很容易被人看出來。

每次搜尋過後,趙耽于都會坐在船尾欄杆邊緣,點上一支煙,火紅的光點,最後也被海風吹散,化成灰,洩在大海裏。趙耽于在煙味的餘韻裏潰散着,暈眩、惡心、沒有意義,海風越來越大,幾乎可以把他刮下船。他想,他應該随着波濤去生去死。只要有個能漂浮的東西,他就會抓上,抱着一起跳海裏。可惜,一無所有,所有可供逃離的作案工具,都被劉光樸嚴加看管,或者直接破壞。所以,他只能待在這艘船上,在這個可惡悲哀的結論裏,被黃音朗拉下地獄,腐爛着,無恥着。

舵樓那邊會在黃昏時放音樂。

還剩下的船員們,會聚集到甲板上,沉默地聽着歌抽煙。

趙耽于也會聽,他靠在艙門口,斜陽拉長他的影子,膨脹他的情緒。

黃音朗走入他的視線,踏在甲板的陰影裏。變成兩人對視時,在播的曲子恰好在唱:

“她走過唯獨她走過,讓你停下了腳步......”

趙耽于愣了許久,直到黃音朗完全走到他面前,才回過神,無措的眼神在空氣裏跳來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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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這首歌嗎?”黃音朗低頭,俯視他,陰影将他罩了個滿懷。

趙耽于依着門框,身體不自覺地往下滑了些,支吾道:“我以前看過這部電視劇,所以,覺得這首歌挺熟的......”

他只用回答是或者不是,為何要解釋這麽多。趙耽于對自己感到迷惑。

黃音朗蹲下來,像電影裏的慢動作那般,那歌曲似乎也變得更加清晰。

“......如果你能讓她降落,天空如自由無盡頭.....”

黃音朗在歌曲的夾縫中伸出手,撫摸他的臉,摩挲,變熱,變顫抖。

不知為何,趙耽于閉起了眼。

這下的話,世界只剩黃音朗的溫度,和這首歌:

“......寧願是條船,如果你是大海,就讓她降落在你懷中......”

矛盾的事實,殘酷溫柔地将這刻凝住,覺得害怕也不奇怪。

他們怎會擁有這樣溫情脈脈的時刻呢?

趙耽于心裏有個聲音在喊,快跑,快跑,快醒來。

他最後的羞恥,也沒了,竟然甘心沉淪在黃音朗編造的虛幻裏,随着咳嗽聲和眼淚一起飙出。

黃音朗開始吻他,像情人那般,悉心索取他的反應,追逐他的舌頭,用軟弱的手,觸碰他同樣軟弱的身體。

太陽最終沉了下去。

他們都在毀滅,遲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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