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詛咒之王】14

武藏國，某處不知名的地牢。

滴答、滴答——

【…………】

…………

【宿…………】

黑暗中，跳動的火光緩緩移動着，單薄的身影被火光照亮了瞬間。

【宿……主……】

有什麽東西斷斷續續地發出聲響。

【宿主……宿主……】

【宿主……你快醒醒啊……】

宿……主……？

低垂着頭的少年緩緩睜開眼睛，覆上薄霧的瞳孔有些渙散，耀眼的金色流光将滿室黑暗點亮了瞬間。

細碎的劉海在空中蕩出柔軟的弧度，030見他終于有了反應，再也抑制不住的哭了起來。

【嗚嗚嗚，宿主你終于醒了。】

【……030，你好吵。】少年在心底和往常一般冷淡的回道，得到回應的030卻感覺無比安心，抽抽嗒嗒的收斂哭聲。

【對不起嗚……】

神代彌生擡起頭，映入眼簾的是破爛不堪附着各種髒污的牆面，透着腐爛氣味的草垛，門口上鎖的鐵門也鏽跡斑斑，看起來已經有了些年頭，有着裂縫的天花板正往下滴着水珠，滴答滴答的聲音在寂靜的牢房裏格外明顯，下方的地面已經形成一灘小水窪。

視線往上，布滿蜘蛛網的牆角懸挂着兩條拇指粗的鎖鏈，從牆上延生過來，鏽跡斑駁的鐐铐将他的手腕緊緊扣住。

神代彌生動了動手，鎖鏈發出嘩啦的聲響，一直被迫擡起的手臂酸軟的不像話，血液倒流的手指已經麻木，連一下也動彈不了。

【宿主……你感覺怎麽樣？還好嗎？】030擔心的問他。

被帶到這裏以後宿主一直沒醒，030心裏不知道有多擔心，現在宿主醒了，它心裏才松了口氣。

【沒事。】聽出它話裏的擔憂之意，神代彌生在心底回了話之後低下頭檢查自己現在的處境。雖說被限制了自由，但身上沒有新增的傷口讓他也安心了些。

回想起之前的事情，神代彌生不由嘆了口氣。

垃圾游戲，真的夠了。

下船的時候，那個叫做加茂羂索的男人說完那些挑撥離間的話以後兩面宿傩沒什麽反應，一行人就這麽下了船。

但神代彌生知道，以狗男人的脾氣，事情不會就這麽簡單過去。

下船的地方是武藏國的國土境內，以歌舞伎町出名的茨玉城，這座城市的花街産業極其發達，下船後不久兩面宿傩就帶着他們到了城市裏最大的吉原街。

一路上神代彌生目不斜視，周遭糜爛豔俗的氣息足夠他在心底給這個游戲默默加上一個25禁的tag。

小巷裏如獸類般光天化日下赤//裸交//配的男女，衣衫不整站街攬客的游女，空氣中混雜着腥氣汗臭以及脂粉氣的氣味更是熏得人作嘔。

一開始神代彌生還不知道狗男人跑到這種地方的目的是什麽，直到他發現了隐藏在暗處窺探的視線。

躲避在人群，企圖混淆其中卻因為身上裹得嚴嚴實實的裝扮和周圍格格不入，袖口不甚明顯的蓮花暗紋暴露了監視者的身份。

極楽獄教，一個在游戲背景介紹中多次出現，與鬼神息息相關，标榜自己是來拯救衆生苦難的佛教組織。

準确來說應該是，邪//教。

神代彌生發現的東西其他兩人自然不會漏過。

接下來的發展，就如他現在的處境。

狗男人把他賣了。

當作誘餌，幾乎是親手送到那些蠢蠢欲動的窺視者手裏，以便找到這些人的老巢。

神代彌生忍不住咬了咬腮幫子。

兩面宿傩也就算了，畢竟是任務目标，不忍也得忍。那個叫做加茂羂索的男人，他實實在在的記下了。

要不是他，狗男人也不會整這麽一出，以那人的本事，想找到冒頭的老鼠不要太簡單，現在這樣反而多此一舉。

心眼兒比針眼兒還小的狗東西。

嘩啦啦——

失去桎梏目标的鐵鏈擊打在牆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稚嫩的黑貓幼崽從地上堆積的衣服堆裏艱難地爬出來，在原地用力抖動身上的毛，随後弓起腰伸展僵硬的身體。

看着鎖死的鐵門，神代彌生想了想，決定就以現在這個狀态出去。

原地等待不是他的風格，兩面宿傩會不會來救人也得另說，最主要的還是，他對這個邪//教有點興趣。

結合兩面宿傩背景中這個組織的行事作風，百分之八十的可能，當初拿小公子做實驗的神秘人也來自這個邪//教。

牢房鐵門的縫隙能将人困在裏面，卻困不住身形靈巧的貓兒。

黑貓腳步悠然地從縫隙間走了出來，在門口打量了下兩邊。

【030，地圖。】

【好噠！】030歡快應聲，忙不疊地将系統界面拉出來，打開地圖。

不得不說，宿主這麽鎮定的樣子真的很能安撫人，原本還有些慌亂的030在對方蘇醒之後的表現感染下心情放松了不知道多少倍。

宿主雖然冷冰冰的不愛說話，但是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不是問題。

【宿主我去畫畫啦～有什麽事情你叫我呀～】歡快又自覺的聲音讓黑貓腳步一頓，随後嗯了聲，聲線似乎都柔和了幾分。

【去吧。】他在心底說道，擡起腳步走向黑暗又狹小的通道。

……

他現在所在的位置，大概是某個城堡建築的地下，一個由無數牢房組成的地下監獄。

沿路的地面和牆壁上幹枯暗紅的血跡斑駁，蜘蛛在牆上角落編織了一個又一個的網，整個地方都散發着一種下水道裏蟲鼠腐敗的惡臭氣味，對嗅覺靈敏的貓兒來說堪比地獄一樣的存在。

一路上神代彌生不知道打了多少個噴嚏，腦袋都有點嗡嗡的。

垃圾游戲，這麽逼真幹嘛？

原本想用肉墊揉揉鼻頭的黑貓看着自己亂糟糟的爪子，頓了頓，噴了個響鼻，放下爪子繼續前進。

【劇情點觸發。】

【玩家觸發劇情點，回憶之卷。】

穿過一扇門後，腦海中的系統突然出聲提示，神代彌生想拉出系統界面查看，卻發現沒有任何反應。

系統點不開，030沒有反應，提示也只有那句劇情點觸發。

已經罵累的神代彌生懶得再罵，沿着牆壁腳步無聲的小心前進。

火把懸挂在牆面，微弱的火光照亮着四周，狹小的通道兩邊，緊閉的牢房裏不再空蕩。

每間牢房裏或多或少的關押着一些，體态畸形的孩童。

三四歲、七八歲、十來歲，每個年齡段都有，神情麻木眼神空洞的孩子們像是一個個被關在籠子裏的動物，衣衫破爛，裸露在外面的肉體骨瘦幹癟，遍布着各式各樣的傷痕。

鞭傷、燙傷、刀傷、腐爛膿腫的膿包、血跡還行的咬痕。

髒亂的牢房裏蟲蟻老鼠甚至比這些行屍走肉的孩子更像主人，肆無忌憚地游走在房間各處，甚至爬上躺在地面不願動彈的孩子身上。

黑貓眼中映出這一幅幅堪比人間煉獄般的景象，貓尾垂落在身後。

他想，他知道這個劇情點是什麽了。

黑貓邁開腳步，快速奔跑着。

有人注意到昏暗中一閃而過的黑影，幹澀的眼球動了動，心裏卻沒有任何好奇的欲望，那眼底渾濁一片，看不見一點對生的渴望。

……

穿過一間又一間關押着孩童的牢房，黑貓像是被什麽指引着一般，在黑暗中快速前行，最終來到了地牢的最深處。

前面的地方還有些許的光亮，最深處的這裏卻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幽暗的環境裏微弱的呼吸聲斷斷續續，又像野獸瀕死的喘息。

黑貓甩動着尾巴，穿過頂天立地的鐵門，走進了位于最深處的這間牢房。

斑駁的月光從牆面破碎的裂縫中灑落進來，吝啬地給予着一絲微光，讓人能觊望光明卻又觸碰不及。

黑貓踩着血跡斑駁的泥土地，金色獸瞳微微收縮着，瞳膜清楚映着一只被捕獲關押的野獸。

畸形的四只手臂被兩側懸挂的鐵鏈牢牢鎖住，鐐铐将手腕勒出淤痕，幾塊碎布遮擋着軀體，和外面的孩子一樣，骨瘦如柴的身體上傷痕累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的身體找不出一塊完好的肉，琵琶骨甚至釘着拳頭大的鐵鈎。

滴答、滴答……

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和牢房裏腐爛發馊的惡臭混雜在一起熏得人頭暈目眩，黑貓不适的甩甩頭，尾巴煩躁地拍打着地面。

啪嗒的聲響在牢房裏十分響亮，被桎梏的怪物緩緩擡起頭。

四只布滿戾氣的眼睛同時鎖定牢房裏出人意料的闖入者，裹挾的殺意讓人不寒而栗。

一片漆黑中浮現的金色好似突然點亮的星火，在黑暗中閃閃發光，吸引着追光者的目光。

“……貓……？”幹澀的嗓音如同粗砺的石子兒相互摩擦，嘶啞到讓人耳朵難受，找不到一點之後低沉醇厚如大提琴般性感撩人的音色。

黑貓晃了晃尾巴，緩步靠近。

“滾出去。”

即使是幼崽，受傷的野獸也拒絕着任何事物的靠近，寧願獨自舔舐傷口也不願放下自己的界線。

黑貓停在不遠處，仰頭看着不過七八歲的小孩兒。

看着看着，忽然打了個哈欠，活動活動身體，然後頂着對方殺人般的目光，輕輕一躍，跳到幼獸腦袋上，爪子嫌棄地扒拉幾下形同雞窩地頭發，圈着尾巴趴下不動了。

“？？？”腦袋上莫名其妙多了個東西的小孩兒瞪大眼睛，反應過來後晃動腦袋大聲怒吼，鐵鏈因為他的動作嘩嘩作響。

“滾下來！”

黑貓爪子勾着頭發絲，任由怎麽晃動完全不受影響，反倒是下面的小家夥因為頭皮被牽扯發出嘶嘶的抽氣聲，

——總算消停了。

黑貓敷衍地拍了拍身下的腦袋，将下方暴躁的怒吼聲當作催眠曲，閉上眼睛很快打起了小呼嚕。

“滾下來！聽到沒有！”

“你在別人腦袋上睡什麽覺啊！”

“給我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