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深海
翌日， 拜別了弗雷迪，卡爾便與克倫威一起坐上了前往亞特蘭蒂斯的飛梭。
離開家鄉已經有大半年的時間，卡爾心中難免思鄉， 可是近鄉情更怯， 看着儀表盤上逐漸靠近亞特蘭蒂斯的定位小紅點， 他心中反而生出了緊張與不安。
飛梭在城門穩穩停下，城池的大門上挂着一方由貝殼等海洋生物制作成的牌匾， 上面寫着一行在外邦人看起來猶如天書般的痕跡，但卡爾卻知道，那是人魚語中亞特蘭蒂斯的意思，他已經放回了自己的家鄉。
星際年代， 現在的科技已經極度發達，即便是平常生活在陸地上的人類，只要穿上特定的服裝， 便也可以和人魚一般，輕松進入亞特蘭蒂斯， 而且因為納米技術的發展，現在的潛水服卻是比古地球時期輕便了許多， 氧氣瓶更是化為了別在腰間的小小的一瓶，需要更換的時間也由幾個小時變為了一整天。
在将飛梭停好後，方才已經換好了特定服裝的克倫威率先走下了飛梭， 他站在門外将飛梭的門大開，同時還貼心地伸出一只手擋住了門框上方，防止卡爾出來的時候磕到頭頂， 并且用另一只手握住卡爾的手，扶着他從飛梭上走了下來。
甫一進城，卡爾的雙腿便變回了魚尾， 淺藍色的魚尾在人造能源的光線照射下，散發出瑩瑩微光，尖耳後的魚鳍也随之冒出，眼下也生出一小片魚鱗，俨然恢複了人魚的模樣。
卡爾一開始還心懷不安，可這裏畢竟是他生活了十幾年的故鄉，因此剛一進城，他便感覺自己渾身的經脈像是被梳篦過一般似的，下意識地便跟随着水流，在水中暢游了一圈，而見卡爾臉上神色生動，慢步跟上來的克倫威臉上也染上了不易察覺的笑意。
“诶……那是卡爾殿下麽？”
“好像是诶……不過他不是去朗日曼帝國了麽？”
“看啊！那是克倫威元帥嗎？他竟然陪着卡爾一起回來了。”
“是卡爾回來了！”
……
在發現卡爾回來後，人魚王國中的人魚們先前與卡爾之間的關系基本都很不錯，甚至其中不少或多或少都受過卡爾的恩惠，因此便都紛紛游上前來，向卡爾示意問好，而看到家鄉中熟悉的親朋好友們，卡爾也一一回應，臉上的笑意就沒有停下過。
“卡爾，你這次回來是幹什麽，是不是元帥欺負你啊？要是的話，不管是誰我們都會替你讨回公道的！”
聽見自己發小萊文一本正經的詢問，卡爾有些哭笑不得。
“當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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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次回來就是因為想念你們，所以回來看望一番，而且，我是與元帥一起回來的。”
說着，卡爾便擡眸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克倫威，他甩動魚尾游上前去，親呢地在克倫威身上蹭了蹭，之後握住了他的手，仿佛是在當着衆人的面宣告倆人之間的關系。
衆人魚原本對于傳聞中這個嗜殺成性的帝國元帥心懷戒備，但是見卡爾對他如此信任，而克倫威看向卡爾的眼神中也滿是溫柔，便也逐漸放下心來，紛紛向他打了招呼，同樣得到了克倫威的點頭回應。
“卡爾，你既然回來了，就趕緊回宮中看看吧，你離開後王後殿下經常念叨着你呢。”
一番寒暄過去，四周的人魚們也逐漸離開，萊文建議道。
“好。”
卡爾點點頭，在與對方道別後，他和克倫威便繼續朝着王宮的方向游去。
卡爾還沒有進入皇宮，遠遠地便看見王後賽麗娜站在富麗堂皇的大門前，見卡爾向自己游來，原本模糊的身影逐漸變得清晰，她顫抖着聲音，有些不敢置信。
“……是卡爾回來了嗎？”
“是我，母後，我回來了。”
沒有絲毫地猶豫，卡爾甩動魚尾，飛快地游到了賽麗娜面前。母子重逢，倆人一時間牽着手，卻是相顧無言。
“你一個人在陌生的國度待這麽久，肯定不習慣吧？母後看你都瘦了。”
伸手摸了摸卡爾的頭發，捧着他的臉頰，将他端詳打量一番，賽麗娜憐惜道。
卡爾卻是搖搖頭，他擡手摸了摸鼻尖，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母後您放心，我在元帥府中的這段時間過得很好……而且，咳……我稱過體重，比起我離開的時候，我其實還胖了不少。”
聽見卡爾提起元帥府，賽麗娜這像是想起了些什麽，又忙問道：
“你怎麽一個人回來了？克倫威元帥呢，還是說他當真對你不好？”
“當然不是。”
卡爾連忙搖頭，卻是回頭看向身後，克倫威此時也已經趕了上來，卡爾便挽着他的手臂，向賽麗娜笑道：
“我是和元帥一起回來的，他也一直說着想見見您呢。”
“王後殿下。”
上前後，克倫威不卑不亢地擡手向塞麗娜行了一個标準的軍禮，他的身姿挺拔，猶如松竹，只是這一個利落動作，便讓賽麗娜心中對于這個女婿添了幾分好感。
“我們已經是一家人了，元帥今後不必多禮。”
賽麗娜微笑示意，同時招呼着倆人走進宮內。
走進宮內後，賽麗娜便招手，示意侍從奉上茶水和小魚幹之類的零嘴。侍衛也将克倫威帶來的禮物呈貢到了賽麗娜面前，示意侍從将其收好後，見克倫威正皺眉，眼中有些驚異地看着盤中擺放的蝦米語感之類的制品，笑道：
“我們人魚雖然外表看似柔弱，也只以悠揚歌喉聞名于世，但其實我們卻是海洋中的霸主，平日裏也是以海洋中的小魚小蝦為食。”
聽見對方的言語，克倫威也察覺了自己方才的失态，眼含歉意：
“抱歉。”
“沒事。”
賽麗娜微微一笑。
“來者是客，更何況你是卡爾的未婚夫，不必拘謹。”
“其實在此之前，我也聽聞過元帥的英名，今日一見果然證實傳言非虛。”
一番寒暄過去，氣氛漸漸緩，因為回想起上輩子這個時候，自己正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地牢中，而亞特蘭斯卻趨于毀滅，又回想起游樂園時發生的事情，擔心林賽會将怒火轉向自己的雙親，又不想讓父母操心，因此他便向賽麗娜試探問道：
“母後，我走之後，亞特蘭蒂斯中有發生過些什麽大事麽？”
“什麽大事？”
聽見卡爾的詢問，賽麗娜想了想，轉而笑道：
“就在前不久，有朗日曼帝國的使者前來，向我們詢問通商貿易事宜，我當時原本以為帝國處事向來嚴謹，即便達成了協議卻也肯定會有一段時間的試用期，卻沒有想到對方竟然直截給了我們價值上百萬的商單，後來母後想了想，覺得這件事情定然也是托了你和元帥的福。”
“這樣嗎？那很是太好了。”
聽見塞麗娜這麽說，卡爾心中的重石落了地，想來朗日曼帝國的禮官之所以會來達成這個協議，一來與自己直播帶貨的火爆相關，二來想來也少不了克倫威在背後推波助瀾。
“我這次回來感覺家鄉中的建設和游人也比原來多，是父王和母後您最近出臺了什麽政策麽？”
賽麗娜颔首，繼而徐徐：
“是的，因為與朗日曼帝國和其附屬的數個小國已經達成了通商協議，我和你父王覺着要把握這次人流量加大的機會，因此前些日子出臺了相關的法律政策，想着借機發展一下旅游業。”
“畢竟，就像你先前說得一般，世界是日新月異的，如果不追求發展變化，即便曾經輝煌過，卻也很快會陷入落後和沉寂。”
見這次回來後，亞特蘭蒂斯比原來繁華了許多，因為人流量的加大也變得更加有煙火味，人群來來往往，摩肩接踵，看起來格外熱鬧。而自己的母後思維竟也比原來和上一世的時候開闊了許多，卡爾心中一喜，彎了彎眉眼，笑着用力點了點頭。
“嗯！”
“好啦。”
又攀聊了幾句後，見克倫威雖然沒有說話，可臉上的倦意還是掩蓋不住，賽麗娜在又握了握兒子的手後，朝他柔聲道：
“母後知道你回家了心中高興，可還是要顧及一下人家元帥的狀況，尋常陸地上生活的人來到海洋中，一開始難免會有些不适應，即便你的伴侶是帝國元帥，身體素質比尋常人好上許多，卻也難免會有些不适應，不是麽？”
聽見塞麗娜稱呼克倫威為“你的伴侶”，卡爾臉頰上泛起些許紅霞，又見克倫威的确臉上有所疲倦，便也知道對方是為了陪自己而強打精神，便道：
“嗯……那我明天一早再來拜見您和父王，您也要早些歇息。”
見塞麗娜聞言笑着朝自己點了點頭，卡爾便與克倫威在早就在一旁等候的魚侍的引領下，一起走向了他先前尚在亞特蘭蒂斯時所住的房間。
房間是卡爾經常居住的卧房，卡爾對這裏非常熟悉，這裏所有的擺設都是他親手放置的，并且承載着他成長的足跡。
但是卡爾卻又感覺有所不同，畢竟現在有克倫威陪在自己身邊，和自己一起來到這個房間中，便也是不同的，一想到這裏，卡爾便覺得臉頰像是火燒了一把，登時好一陣火燒火燎。
房間裏的每一件物品其實并不僅僅是一件物品那麽簡單，尤其是卧室中的布局，更是包含着主人的審美和日常生活的成長足跡，因此讓克倫威來到自己的房間，将自己房間內的布置纖毫畢現地展現在對方面前，卡爾感覺像是将自己的過往也一五一十地擺開，成列在對方面前，令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雖然早在朗日曼帝國的皇宮中時，介入了父子倆之間和好的卡爾，便已經将克倫威的過往事無巨細地探查了一遍。
“這、這裏便是我沒有去朗日曼帝國之前所住的房間了。”
“房間內還有一張小沙發，我身量小，睡在沙發上就好，或者……我可以讓母後找一間專門适合外人前來居住的客房，那裏面氧氣含量較高，或許您能夠住得更加舒服一些……”
卡爾一面說着，頭也一面逐漸垂了下去，像是并不想讓對方察覺到自己的赧然，但是微紅的耳尖卻暴露出他內心如鼓擂般狂跳的緊張。
“你想讓我去客房麽？”
克倫威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擡眸看向卡爾，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卡爾卻總覺得克倫威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透着犬類一般的亮澤，仿佛在等待着自己的挽留。
“我……”
卡爾見狀一時語塞，原本已經在內心中打好了腹稿的話語竟然脫不出來。
面對克倫威望向自己的目光，卡爾喉頭的話語轉了個彎，竟然不由自主地變為了一句春潮般含着絲絲軟糯的挽留：
“我也不想讓你走……”
卡爾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再最後一個字脫後，他便低下頭去，垂落着目光不敢看眼前的克倫威，但面前籠罩的陰影卻逐漸放大，并不斷向他逼近，最終将他整個人籠罩在了溫暖的懷抱之中。
卡爾還沒有反應過來，嘴唇便貼上了一抹溫暖。
“……唔！？”
卡爾有些詫異，他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面前。
但此時這一剎那，卡爾卻看不到任何東西，目及所見的，只是眼前放大的一張英俊面孔，除此之外看不到其他任何東西，仿佛在這一剎那，天地之間便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卡爾剛想要擡手，可他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唇上的那一抹溫熱便已經抽離而去，畢竟隔着薄薄的一層深海防護服，克倫威剛剛的那個吻卻是轉瞬即逝的，并且也不含任何**，卻只是溫柔，就仿佛蜻蜓點水。
倘若不是唇上留下的一抹餘溫，卡爾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青天白日的便做起了美夢。
克倫威抽身後，卡爾垂頭，聲音嗫嚅：
“您剛剛為什麽要這麽做……”
“抱歉，我……”
見卡爾如此問道，以為卡爾并不願意，克倫威連忙沉聲想要道歉，但他的話音還沒有脫，卡爾卻已經出言打斷了他的話語。
“我、我剛剛說這句話的意思并不是想要責怪您，我其實也是願意的……”
卡爾垂頭，聲音小如蚊蚋，耳朵更是紅得一塌糊塗。
“……只是您為什麽不和我先說一聲呢？那樣的話，我便會、便會……”
見克倫威聞言，視線全部集中在了自己臉頰上，像是在等待着自己接下來的話語，卡爾心中一橫，咬咬牙，大聲說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那樣，我便會回吻您，也将我自己的心意完完全全地傳達給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