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誓言(二合一)

像是看出了卡爾的避讓, 莫裏斯臉上嘲諷的笑意更甚,他的嘴角揚起一個更加明顯的弧度,但他只是以這種眼神瞥了倆人一眼, 像是對二人不屑一顧般, 便繼續朝前走去。

見莫裏斯前來, 先前對卡爾冷若冰霜面的護士立即站起身來,眼睛像是也随之放光, 她擡手将額前的碎發捋到耳後,臉上露出了一個甜美而親切的笑容,近乎谄媚道:

“莫裏斯殿下。”

“蘇西小姐。”莫裏斯臉上亦露出一個微笑,“我聽說父皇昏迷, 他現在的情況如何了?”

“陛下他剛剛從醫療艙中轉移出來,現在還在昏迷之中,但是我可以帶您先進去探望一番。”

“你剛剛不還說陛下在昏迷, 不能見人麽?”

見剛剛看起來還鐵面無私的護士,面對莫裏斯俨然換了一副嘴臉, 卡爾只感覺胸中像是憋了一團火氣,即便平日裏他對任何都是和聲和氣, 一向是出了名的彬彬有禮,即便是對待下人也同樣彬彬有禮,從來不會恃強淩弱。

雖然也知道人情世故, 可是看對方竟生出兩幅面孔,竟如此阿谀奉承,卡爾終于忍耐不住, 當即壓抑着怒火,皺眉問出了聲。

“你們能夠和莫裏斯殿下相提并論麽?”

名叫蘇西的護士一聲嗤笑,那聲音雖然不大, 卻被卡爾盡收耳底。

“莫裏斯殿下可是陛下的獨子,兒子探望老子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反而因此能夠體現出殿下的孝心天地可鑒,你們兩個外人去幹什麽?”

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說辭有任何問題,蘇西說得理直氣壯。

聽見對方滿懷奚嘲的話語,饒是脾氣一向極好的卡爾都不免覺着怒火中燒。

而蘇西的這一番話也點醒了卡爾,他也反應過來,莫裏斯此時前來探望弗雷迪,恐怕并不是因為他多麽懷有孝心,而是為了做出一副床前孝子的模樣給帝國諸臣和百姓們看。

想到這裏,再加上親眼目睹莫裏斯屢次針對克倫威,卡爾心中的火氣更甚,而眼見着卡爾梗着脖子,俨然要化成一副食人魚的模樣般上前與對方理論,先前一直沉默未語的克倫威卻伸手摁在了卡爾的肩膀上,示意他後退,眼神陰沉如鋒。

“怎麽?我堂堂帝國王子,去看自己的父皇難道你們還想要阻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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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克倫威上前一步将卡爾護在身後,莫裏斯聲帶震動,喉間發出一聲嗤笑。

“陛下現在需要靜養。”

克倫威聲音雖然淡淡,卻透着毋容置疑的威嚴,猶如滴水成冰,令人不寒而栗。

“呵。”

聽聞此言,莫裏斯也不再做戲,他上前一步走到克倫威身旁,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附耳冷冷道:

“你一個死了娘的私生子,有什麽資格在我面前叫嚣?”

在最後一字從莫裏斯嘴中脫出時,克倫威便已一拳揮出,那帶着勁風的拳頭狠狠砸在莫裏斯臉頰,令後者瞬間栽倒在地。

一剎那的發懵過去,莫裏斯捂着臉頰,佝偻着背脊站起身來,他用手捂着左側臉頰,一縷鮮血從他嘴角滑落至地,殷紅妖冶得仿佛盛開的罂粟,刺目至極。

“元帥!”

卡爾驚呆了,他驚叫一聲後便連忙沖上前去拉住了克倫威,防止倆人之間再繼續動手。

卡爾沒有想到克倫威竟然會對別人出手,畢竟雖然克倫威戾名在外,可這麽長時間相處下來,他卻發現對方并不是傳聞中那般暴虐無常,因此便差點忘記了對方日常便是刀頭舐血,即便他面對自己時再怎麽柔情似水,卻也掩蓋不了他身上那股從沙場上帶來的如黃沙般的肅殺氣息。

扪心自問,雖然卡爾也的确感覺莫裏斯非常欠揍,可是欠揍歸欠揍,但無論何時先動手總歸是不對的,更何況莫裏斯還是帝國皇子,這般免不了會站隊在莫裏斯身後的官員借題發揮,今後對克倫威更加排擠,對他可謂是百害而無一利。

“……元帥,您沒事吧?”

見自己雖然走上前去拉住了對方,可克倫威的眼神卻依舊如同箭矢般,筆直地看向眼前的莫裏斯,雙眼中布滿血絲,赤紅一片,擔心對方的精神力失控暴走,卡爾心中着急,連忙問道。

聽見卡爾的聲音,克倫威仿佛這才找回了些許理智,原本眼中癫狂暴戾之色逐漸消退,重新恢複如常,卡爾這才松了口氣,轉而将視線投向眼前的莫裏斯。

此時莫裏斯正捂着臉頰,從地上踉跄着站起身來,他先前雖然也聽說過克倫威殺名在外,被譽為帝國的雄獅,但因為先前一直沒有與對方交手過,心中并不了解對方的真實實力。

直至剛剛挨了這一拳,莫裏斯這才極其清晰地感受到,對方實力的霸道與強悍——

這些外在的武力其實還是其次,更加令人心驚肉跳的,卻是他身上潛藏的精神力。莫裏斯能夠清晰地感受到,空氣中釋放出的精神力只不過是冰山一角,倘若克倫威真正失控時,他的精神力便會如同濤濤江水般連綿不絕,即便是短短十數秒,便足以讓自己喪命。

當人和人之間的差距不大的時候,人通常會對對方心生豔羨嫉妒;然而當倆人之間的差距如鴻溝天塹般巨大時,敬畏和戒懼便會充斥內心,讓人不敢直視。

“……克倫威,今天這一拳我記住了。”

一滴冷汗從莫裏斯額角滑落,感受着背脊上因為剛剛短暫的交手而泛起的一層薄薄冷汗,四下無人,莫裏斯便也顧不上自己平日裏最為重視的面子,狠狠甩下這一句後便忿忿轉身離去,而他剛一走出走廊,便立即叫來了數位禦醫幫自己包紮處理傷口,生怕在自己嬌貴的臉頰上留下了任何傷疤。

原本卡爾還在擔心倆人間的氣氛如此劍拔弩張,會不會繼續産生交手,但見莫裏斯丢下狠話後便立即轉身離開,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氣,而他身邊的克倫威也像是在剛剛短時間內釋放了太多的精神力,一時間身形踉跄,卡爾便連忙将他扶到了一旁的長椅上座下。

卡爾陪着克倫威在醫療艙外的長椅上坐了一會,期間他還讓仆從送來了一袋營養液給克倫威補充能量。

片刻後,見克倫威方才蒼白的臉色上逐漸泛起了血色,卡爾終于松了一口氣,原本高懸的心髒終于放了下來。而也就在這時,醫療艙的艙門打開,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從其中走去,顯然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

因為蘇西方才的刁難,卡爾原本已經對于探望弗雷迪已經不抱有太多的希望,只是對錯失了能夠讓父子兩個重歸于好的機會而有些黯然。卻沒想到那位老大夫從醫療艙中走出後,向四下張望一番,在看見克倫威後竟雙眼一亮,朝着倆人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

“克倫威元帥。”

在看見克倫威後老者向他問好,看清來者後,克倫威也同樣回禮,模樣看起來竟透着幾分恭敬。

“班森教授。”

“這位便是您的omega,卡爾殿下吧?”

班森的目光轉移向站在克倫威身旁的卡爾。

“您好,我是卡爾,來自亞特蘭蒂斯,是……克倫威的未婚妻。”

見對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既然已經看出了克倫威與這位前輩之間的關系看起來不錯,卡爾便主動上前進行自我介紹,只是在說到最後這一句的時候,心中不免還是有些許不慣與羞澀。

看出了卡爾因為不好意思而偷偷握住了克倫威的手,班森笑笑。

“辦喜酒的時候別忘了給我寄一張箋函,讓我這個老頭子也能跟着你們這些年輕人沾沾喜氣。”

雖然知道對方是在開玩笑,可聽見這句話後,卡爾還是不由得小臉一時通紅,但擡頭看見已經熄滅的“手術中”的指示燈,卡爾便又立即想起了些什麽,收起了心底的這一星羞澀,向老者問道:

“陛下現在的情況怎麽樣了呀?”

“放心。”

看出了卡爾眼中的急切,班森摘下了口罩,向他投以一個安慰的眼神。

“陛下現在已經從醫療艙中轉移了出來,只是因為麻醉藥效還沒有過去,所以還在昏迷,暫時還不方便探望。”

聽見對方的回答,卡爾這才感覺心裏的巨石落了地,卻是松了口氣,但班森的下一句話卻讓的心情如同坐過山車一般,剛剛放松下去便又重新緊吊了起來。

“只是陛下畢竟年歲已高,年輕時又在戰場上受過傷,所以這次新病舊疾混合在一起,雖然命是保住了,可身子骨卻比原來要虛弱不少,今後一定不可再如此憂思勞神,否則即便不是因為這次的病症,也會因為其他的複發症而引起生命危險。”

聽見班森的話語,卡爾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身旁的克倫威,後者沉吟過後緩緩開口,他雖然強裝鎮定,表現出和以往一樣的鎮定自若,可聲音中的微顫卻将他內心的緊張無限放大。

“……陛下的身體向來硬朗着,年輕的時候在戰場上歷經千錘百煉,怎麽會被這麽一點傷病打倒。”

“孩子,你也是槍林彈雨中摸爬滾打出來的,當然也應該知道正是因為經常征戰沙場,與蟲族等異形厮殺,所以身上才會有那麽多沉疴舊疾吧?”

班森也是為數不多知曉克倫威與弗雷迪之間關系的老臣,同時也是克倫威敬重的杏林聖手,他的話在克倫威心中自然有着非同一般的分量,他的話語猶如一計重錘般敲打在克倫威的心頭,令他心上一陣悶擊般的疼痛。

“而且,我相信正因如此,你應該比任何人都知道生命的重要與可貴。”

“并且,陛下方才昏迷的時候,喊的是您的名字。你現在雖然還不能進入房間內探望,卻可以站在玻璃窗外視探,若是不相信我的話,不若你親自一看便知。”

“進去看看吧,他正在等着你。”

老者低啞的聲音猶如鐘鼓般敲打在克倫威的心上,令他心中泛起陣陣波瀾,片刻後,在卡爾期待的目光中,克倫威深吸一口氣,像是做出了什麽決定般,終究緩步朝着醫療艙內走了過去。

“你也和他一起去吧。”

見卡爾站在原地,姿勢看起來有些拮據,班森向他和藹一笑,示意他同樣也可以走進病房。

向對方道謝後,卡爾便快步跟了上去,三兩步便跟上了克倫威的步伐。

卡爾和克倫威來到醫療艙外,一扇落地的锃亮玻璃将房間分為兩半,也仿佛将世界分為了陰陽兩側,一側中盛放着冷酷而冰冷的藥劑,而另一側則站着病者牽挂留戀之人。

澄澈的玻璃窗猶如淨澈的湖面,映照出克倫威高大修長的身姿,他在玻璃前良久伫立,良久後才顫抖着眉睫,将視線投向了病床之上——

只見病床上躺着的老人鬓發竟在這短短幾天內近乎變為了全白,雪白的發色和白色的床單近乎快要融為一體。而老者兩頰凹陷,嘴唇幹裂,模樣和以往坐在王座上權傾天下的模樣竟是大相徑庭。

在生死病痛面前,無論是手握大權的偉人,還是渺小如草芥的凡人,都顯得同樣脆弱。

站在窗外駐足片刻,像是不忍心再看,克倫威微微側過頭去,卡爾也看出了他的難受,又知道弗雷迪此時最需要的就是安心修養,因此便想要輕聲出言,與克倫威一齊離開。

就在他将要開口時,玻璃窗內卻傳來了一聲輕語,那聲音一開始原本只是含糊不清,但片刻過後卻變得逐漸清晰了起來。

卡爾和克倫威瞬間停下了準備離開的腳步,重新回到了窗前,靜聲聽着屋內傳來的聲響。

“克倫威……別害怕,爸爸在這裏,放心,沒有人……沒有人會再欺負你了。”

弗雷迪的這聲喃呢雖然聲音不大,咬字也有些模糊,可屏息而立,倆人還是将其聽了個一清二楚。

這句話語,克倫威曾經很熟悉。曾幾何時,尚在敵國之時,他受到他國王子欺淩時,弗雷迪便總是第一個沖出來保護他,将他護在懷中,安慰着他,輕聲告訴他有父親在,一切都會沒事的。

而此時,見弗雷迪此時雖然處于昏迷,可嘴裏念着的竟然依舊是自己的名字,又憶起往昔,克倫威不禁感覺眼眶一陣酸澀,臉上随即落下一陣濡濕。

片刻後,他擡手一模,卻發現不知何時淚水竟然已經染濕了衣襟。

***

因為弗雷迪還在昏迷,并不方便外人進去探望,因此隔着玻璃看到後,倆人便只得離去。只不過見弗雷迪此時的身體狀況,也看出了克倫威心底潛藏的擔憂,卡爾便主動給他找臺階,提議正好此時還在假期之中,不若在宮中再多待一段時間,克倫威正好也能夠将皇宮的禁衛軍明年的調度,進行一番整頓和部署。

因為有班森等一種禦醫的看護,五天後弗雷迪的病情便已經穩定了下來,已經從病床上坐起,甚至可以在宮中走動,只不過身體依舊比較虛弱,所以并不能出宮。

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卡爾屢次想要促成父子倆見面,畢竟他認為此時已經是倆人開誠布公,把一切事情說清楚的最好時機,因此一大早,他便向侍衛長詢問了弗雷迪的去向,得知對方正在花房中,他便故意同克倫威說自己想在花園中走走,卻是有意無意地将克倫威往花房方向引去。

克倫威何其機敏,又怎麽會對卡爾的那點小心思毫無察覺,但他卻沒有戳破,而是跟着對方向着花房的方向走去,只是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要見到弗雷迪,心中卻是思緒萬千,極其複雜。

“元帥,我們來皇宮中這麽久還沒有去過花房,現在馬上就要離開了,我想去裏面看看可以麽?”

見卡爾有些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滿是期待地看向自己,雖然胸中複雜,可克倫威還是點了點頭。

“好。”

邁入花房,霎時便有馥郁的花香撲鼻而來,因為有恒溫系統控制,花房內的溫度也比外頭溫暖不少,仿佛推門之時便就此踏入另外一個春的國度。

在看清種了一整個花房的花的品種後,克倫威不禁一怔,鈴蘭花——那是母親生前最喜歡的花。

克倫威心神一滞,再一擡眸,便看見不遠處弗雷迪正立在花海中,神色溫柔地輕聲絮叨。

“佩妮,克倫威現在已經長成一個大小夥子了,而且還有了自己的伴侶,馬上就要成家立業了,你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吧?”

“我可能馬上也會下來陪你了,你不會寂寞了,不過你應該還在心裏怪我吧?怪我沒有及時趕來,怪我沒有給你帶來藥,怪你認為最厲害的男人最後卻沒有如同騎士一般出現在你的面前……”

說到最後,弗雷迪的聲音逐漸哽咽,雖然因為對方背對着自己而看不清神情,可是克倫威卻知道,對方此時的臉上一定挂着淚水。

克倫威并不遲鈍,因此這些年來他其實也很清楚,弗雷迪總是在暗中關注着自己,默默保護着自己,而且他每年掃墓的時候,都會看見母親的墳墓前多了一束雪山玫瑰,花朵如白雪般覆蓋在墓碑前,帶來的卻并不是霜雪般的惡冷意,而是微暖

雪山玫瑰正是弗雷迪當年向母親求婚時送的花束。

一來二去,克倫威心中自然生疑,因此有一次,他推測出對方來的時間,特意在不遠處提早守了一個晚上,令他所沒有想到的是,弗雷迪為了避開自己,竟趁着夜色正濃的夤夜時前來掃墓。

淩晨的墓地格外陰冷,薄霧缭繞,冷風嗚咽,猶如鬼虧狼嚎,分外駭人,可弗雷迪卻仿佛感受不刺骨的寒意,寒來暑往,雷打不動,近乎每個月的時候佩妮的墓碑前都能收到一束嶄新的雪山玫瑰。

神思收回,克倫威百感交集,曾經的回憶與眼前白發蒼蒼的老者所重疊。

克倫威此時才發現,原來自己印象中那個如大英雄一般無所不能的父親,竟然已經變成了一個身形佝偻、步履蹒跚的老者,不由得鼻頭一酸,一句話語便已湧至他的舌尖喉頭:

“……父親。”

聽見克倫威的聲音,弗雷迪身形一怔,他轉過身來,眼中的神情滿是不敢置信,而在卡爾的眼神示意下,克倫威便緩步走上前去,他原本還有些無措,但弗雷迪卻已率先伸手,懷抱住了他。

那一剎那,克倫威有些愣怔,可下一瞬他卻也同樣伸手。時隔多年,父子兩個終于解開心結,相擁而泣。

因為父子倆終于解開心結,所以之火的治療克倫威便都陪伴和弗雷迪,也正因如此,弗雷迪的精神狀況比原來好了不少,恢複得也更快。

三天後,當弗雷迪的身體狀況已經完全穩定,已經恢複到可以順利完成日常生活中的所有事項和上朝,知道克倫威也馬上将要離開,弗雷迪便在他與卡爾一齊來向自己請安将要告辭的時候笑着道:

“開春後或許應該挑個時間向大家宣布你的身份。”

“陛下,此事不必急于一時,朝局現在并不穩定,而且莫裏斯殿下也還需要一段時間來接受。”

克倫威聞言謝絕,而見弗雷迪的眼驀地一黯,他便立即又道:

“我一直是父親您兒子的事實是不會改變的,公不公布于衆其實都不是那麽重要。”

“您也不必覺着這些年來是虧欠了我,其實這麽多年來的一切,都是我自願的選擇,進入軍部也好,隐藏身份也罷,而且我其實在很早的時候便已經清楚……母親的事情其實也并不是您的錯。”

“與其說是在怨恨您,不如說是在怨恨曾經無能的我自己。”

“而且,王子的身份對我來說也并不是那麽重要。”

克倫威一面說着,一面伸手牽住了身側卡爾的手,與他十指緊扣,倆人相視一笑。

“只要有他在,我的生活便是明亮的。”

聽見克倫威的話語,弗雷迪的眼眶不禁濕潤,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就像是夢境一般,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有朝一日真的會和自己冰釋前嫌,這是先前那麽多年中他一直不敢奢望的。

而克倫威當然也知道,弗雷迪這麽着急着将倆人之間的關系告知天下,便是擔心自己會不會反悔,所以他便才說出了方才的那番話語。

“……好,好好,是我剛剛欠考慮了,只要你們能幸福就好。”

弗雷迪轉憂為喜。

“只不過不管怎麽說,你們的婚禮都需要好好辦理一場,等到這段時間過去,朝局穩定了,我一定要親自為你們操辦一場帝國最為盛大的婚禮!”

弗雷迪笑着調侃,克倫威握着卡爾的手鄭重點頭,而卡爾雖然面色微紅,卻也點頭應了下來。

今天晚上是卡爾和克倫威在皇宮中待的最後一個晚上,畢竟克倫威暫時還不想公布自己的身份,所以以他們兩個此時對外表現出的身份,卻也并不适合在皇宮中逗留太久,所以明天一早倆人便将要離開皇宮。

夜涼如水,卡爾站在露臺上眺望着腳底的風光,帝國美景盡收眼底,晚風吹起卡爾額前的金色碎發,給他渾身鍍上一層銀色的光輝,令他整個人都被月輝籠罩,比平日裏更多添了幾分清泠。

“想家了?”

見卡爾對着頭頂的圓月癡癡發呆,看出了他眼中的思鄉和憂傷,克倫威一面給他披上外套,一面低聲問道。

“嗯……”

卡爾點點頭,而聽見他的回答後,克倫威略一沉吟,在與卡爾并肩倚欄後,他開口道:

“既然如此,不若我們明天從宮中離開後,便一起去一趟亞特蘭蒂斯罷。說來這麽久了,我還沒有攜禮拜谒過你的雙親,是我的疏忽。”

見自己只不過随口一提,克倫威卻顯得如此認真,卡爾不禁有些驚訝。

“……您不需要回軍團麽?”

見卡爾的臉上寫滿詫異,克倫威卻是微笑。

“帝國福利保障制度健全,我就算再忙,也是有年休假的,而且父親也希望我能夠和你出去走走,散散心,他說我前段時間太忙了,也是時候該休息一下。”

雖說即便克倫威拒絕自己,卡爾也不會生氣,畢竟他很清楚克倫威身上肩負着守護整個帝國的重任,因此也并不見怪。但能夠聽到對方認同自己,尊重自己,為自己考慮,他心中還是感覺分外開心。

上一世他被林賽囚禁,成為籠中之鳥,失去了自由,但是和克倫威在一起後,他卻可以自由的出入,而且被人尊重,并且對方還會告訴自己,自己是獨一無二的,他心裏仿佛有暖流湧動,感到分外的開心。

“好啊!”

卡爾點頭,一雙眼睛已然彎成了月牙。

“……您不不想讓陛下公布您的身份,是不是還是對他心懷芥蒂呀?”

和克倫威并排吹了會風又看了會風景,卡爾側頭小心問道。

在卡爾看來,克倫威現在已經引起了莫裏斯的強烈不滿,紙包不住火,身份的公布也是遲早的事情,克倫威之所以不想,便只可能因為與弗雷迪之間還有芥蒂,并沒有完全放下一切。

克倫威卻搖搖頭。

“我對皇帝的寶座其實沒有任何想法,雖然我現在已經理解了父親當時的無奈,可是說想要對他毫無責備,我肯定還是做不到的,但這卻也并不意味着我沒有原諒他,甚至可以這麽說,這些年來我心中一直怨恨的也并不是父親,而是我自己。”

“但我之所以不希望自己的位置被公布,便是因為并不想讓你成為我的母親。我……我其實一直在擔心,我将來會成為父親一般的人,像他辜負母親一般辜負了你……”

克倫威說着,側頭看着卡爾的眼睛,語氣鄭重:“你放心,我這輩子只會有你一人。”

“你将是我唯一的伴侶。”

“嗯。”

卡爾笑着牽住了克倫威的手,金色的雙眸在夜色中像是展開的郁金香,又如夜明珠般熠熠生輝,寒風凜冽中,他們的手指糾纏在一起,像是由日月做媒為證,永遠也不會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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