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師祖,你應該向我道歉

袅袅霧氣中, 少年的五官仿佛被蒙上一層薄紗,隔着如此近的距離,桃劍舒發現, 他的眼眸雖是黑的, 可細細看時,便可見瞳中一點極為淺淡的金。

淺到幾乎看不出來。

她愣了一下, 旋即抓上眼前人的手臂,有些詫異道:“你是铮铮……咳, 師祖?”

手臂一下子貼上一道灼熱,少年身子僵了僵,須臾又露出慣有的慵懶姿态來,“不然呢?你還想是誰?”

“當然不想。”桃劍舒搖頭。

“是麽?我看不見得,否則你也不會現在才認出是我。”某杠精如是發言。

桃劍舒思緒還有些亂, 并未接話。

似乎是想起方才在水下的窒息感,她一邊手腳并用緊緊纏住了喻聞铮, 一邊緩緩道:“師祖, 你方才吓到弟子了, 弟子并不會水。”

她這樣整個人抱上來,連胸脯都按在了喻聞铮胸膛上,喻聞铮幾乎是瞬時便僵了身子,明明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将桃劍舒扔開,可鬼使神差的, 卻是連手都動不起來了。

緩了好一會兒, 喻聞铮選擇以最常用的方式來掩飾自己的尴尬,他冷笑一聲反問:“哦?那依你的意思,倒還成本座的錯了?”

聞言,桃劍舒從頸窩裏擡起腦袋來, 看着他,神色極是認真。

末了,點點頭,道:“是。”

“師祖應該與弟子道歉。”

喻聞铮一時覺得有些可笑,他自初生于天地之始,一直到現在,能當面與他叫不板的人已是屈指可數,更不用說有人敢叫他道歉。

而如今,第一個提出這個要求的,居然是個不過築基的弟子。

她怎麽敢的?

喻聞铮從鼻腔裏哼出一聲冷笑來,啓唇便欲嘲諷桃劍舒,然而目光落在她面上時,又不自覺頓了話語。

桃劍舒落了水,發絲都濕淋淋貼在了脖頸上,衣服也濕透了,她穿的是清松門的玄色弟子袍,落水之後雖未被浸得薄透,可到底也是密而緊實的攏到了一起,裹出曼妙的身姿。

除去些許狼狽,反倒更添幾分平日沒有的媚。

喻聞铮覺得,此刻的桃劍舒才像是一只妖。

然而偏生她的眼眸裏卻沒有半點刻意做出來的勾人,反而極純、也極認真,就好像真的在等他的道歉一樣。

桃劍舒鮮少對他擺出這種說正事的表情,因着能聽見她的心聲,喻聞铮多少能覺出她對自己的偏愛。

偏愛到仿佛無論他要求什麽,做出多過分的事來,桃劍舒都不會生氣,大約還要哄着他。

可眼下的情狀,顯然證明他想錯了。

桃劍舒,似乎有她自己的一套原則,只不過平日裏太軟和,叫他生出了好欺負的錯覺。

諷刺的話早已被咽下,喻聞铮一雙好看的劍眉皺起,眼神淩厲地看向桃劍舒。

好吧,退一步說,就算真是他錯了,他又怎麽可能道歉。

叫她知難而退好了。

豈料桃劍舒卻是不閃也不避,直直對上他的目光,眼眸很亮,透着十分的堅定。

最終是桃劍舒嘆了口氣,先開口道:“師祖,若是您不願意,弟子覺得,我們可以分開……”

她想說分開一段時間冷靜冷靜,卻見喻聞铮立時冷下了臉,眼神陰鸷地看着她。

必須承認,喻聞铮沉郁時的模樣是有些駭人的,僅憑他的眼神,桃劍舒便覺得自己被千刀萬剮了一遍,一時滞住了呼吸。

但她并不覺自己有什麽錯。

而且如果一直不解決,換她一直妥協,那喻聞铮以後真的可能就掰不回來了。

她是養崽,又不是供祖宗。

于是咽了下口水,桃劍舒平複了下呼吸,繼續道:“師祖,我覺得您可以考慮一下我的話,你想,要是方才我真的死了……”

“閉嘴!”

她開口的那一刻,喻聞铮的臉色更沉了,幾乎能滴出墨來,看着他緊繃的下颌線,桃劍舒都能想象得出他此時是如何的氣憤。

纏着的身體一動,桃劍舒一晃,便見泉中的喻聞铮忽然騰出了一手。

就在她以為喻聞铮要惱羞成怒把她扔進水裏時,及腰的泉水卻是繞過了自己的身子,池岸越來越近。

喻聞铮動作不算溫柔地将人抱上岸放下,近乎咬牙切齒道:“……本座錯了!”

他聲音又快又小,桃劍舒敏銳地捕捉到,一時說不上是欣喜還是無奈。

正欲開口說什麽,卻見少年已經重新潛回了泉中,不見蹤影。

片刻後,泉中白光與漣漪同時浮起,桃劍舒往漣漪處一看,只見着一抹帶着金色的白影。

噢,許是面上挂不住,又化回原身了。

桃劍舒有些好笑,“師祖,您怎麽又回去了?”

露出水面的四翼一張一合,喻聞铮又兇又悶的聲音傳來,“固靈。”

“哦,那還要多久啊?再過一個時辰,天就該黑……”

“廢話多。”随着一抹金白影子劃過,喻聞铮的尾巴重重在桃劍舒身前的泉水裏拍了一下,又将她濺了一身水花,“離本座遠點!”

【壞心眼崽,脾氣不小。】

桃劍舒在心下如是道,不過喻聞铮道了歉,她情緒到底是變好了。

喻聞铮這麽高傲的人,能道歉已是一件叫人驚掉下巴的事了,桃劍舒自覺信心大增,如此下去,喻聞铮一定不會淪為惡妖的!

離靈泉不遠處的石頭上,桃劍舒正用靈力烘幹自己。

她摔進了水裏,除了衣服好好穿在身上,頭上的發絲與首飾卻是全都散了。

鑲着珊瑚紅珠的簪子不見了,想來是掉進了泉中。她将自己烘幹之後,便對着自己散亂的長發與眼前的幾個步搖發起了愁。

梳頭真是一件極費功夫的事情。

嘆了一聲,桃劍舒還是認命的擡手,挽上瀑發。

只是她還未挽好,便聽一道帶着驚呼的聲音響起:“師妹?”

尋着聲音看去,只見半空中有一人禦着法器,同樣是松徽玄袍。

桃劍舒對他有印象,是她爹極愛重的弟子,生了一張板正的臉,在清松門應當是首席師兄那一類。

“……師兄,好巧啊。”意識到自己這樣子被人看了去,桃劍舒幹笑着打招呼。

法器上的板正臉師兄神情有些疑惑,“師妹怎麽會在這兒?”

“啊,我聽說這裏風景不錯,就過來散散心。”

板正臉師兄目光落在桃劍舒有些皺巴巴的衣服上,狐疑道:“師妹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師兄多慮了。”桃劍舒尴尬得腳趾都要摳出阿房宮了,忙道:“師兄正忙吧?我真的沒事,師兄不必擔心,快先去忙手頭的事吧。”

“……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

如此幾個來回,桃劍舒總算是把人給忽悠走了,也不知道對方信沒信。

剛進酉時,喻聞铮從泉中出來了。

見桃劍舒只是将頭發将腦後一挽,他皺了皺眉,嫌棄道:“不端莊。”

桃劍舒不惱怒,反而笑開了,“師祖才知道?若是我端莊,便不會同你一道來了。”

喻聞铮一時無法辯駁,只沉着臉不說話了。

兩人往峰下走,桃劍舒一邊走,一邊忍不住細細觀察喻聞铮這副新的皮囊。

“師祖,你要以散修的身份示人?”

“嗯。”

桃劍舒了然,又擔憂道:“可要是師祖住了沉劍宗分的房間,散修那頭的齋房離我還挺遠的,不會影響到您的靈力嗎?”

喻聞铮簡短道:“不住。”

桃劍舒有些驚訝,眼睛也瞪圓了,“可師祖您現在這副模樣,難不成還要和我同住一房?”

喻聞铮氣笑了,“不能麽?”

桃劍舒愕然,呆在原地,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喻聞铮說的是以蛇身同住。

……倒是她思想邪惡了。

之後一路無話。

更确切來說,應該是喻聞铮懶得理桃劍舒。

回到弟子房時,天幕已經擦黑,桃劍舒還順便到飯堂中取了些吃食回來。

甫一進房,喻聞铮便由蛇身幻成了人形,十分自然地靠在了窗邊小榻上。

桃劍舒替他倒了一杯茶,忍不住又看他的臉,實話道:“……師祖,您這臉好普通啊,咳,弟子的意思是,與您的本相差遠了。”

喻聞铮似乎并不介意,但還是杠了回來,“那你還看?”

“弟子就是好奇嘛……”

桃劍舒是真的好奇。

她本以為喻聞铮是用了障眼法或□□什麽的,然而都不是,他身上每一處都是重新幻化出來的,不說話的時候,簡直與喻聞铮本人毫無關聯,有時連她自己都會覺得眼前站了個陌生人。

老實說,如果将印象從原本的喻聞铮抽離出來,眼前的少年一點也不普通。

五官是端正的,身材更是好,窄腰長腿,明明瘦高卻不顯羸弱,充滿了少年人的意氣風發。

方才在泉中,桃劍舒抱着他的時候,很明顯地感受到他玄衣底下肌肉的力量。

思緒有些歪了,桃劍舒想着想着,便忍不住手癢。

“師祖,我能碰碰您的臉嗎?就一下。”她放出星星眼乞求。

喻聞铮皺了眉頭,很是不悅的樣子,卻還是“嗯”了一聲。

“多謝師祖!”

桃劍舒便伸了一根手指去碰他的臉,觸感如想象一般好。

只是在喻聞铮不阻止她的動作之後,桃劍舒便放肆起來,不僅僅是在臉上戳戳碰碰,最後竟還大着膽子往鎖骨下方的位置戳了一下。

果然有肌肉!

察覺到她做了什麽,喻聞铮身子一僵,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緋紅。

桃劍舒也緩緩回過神來……完了。

就在兩人僵持之時,一陣風聲響起,房門自外頭被人用氣勁震開。

桃秉淵立在門口,目光落在窗邊距離極近的兩人身上,怒意頓起,“舒兒,你們在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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