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交易
大年初三早上六點多的時候,岑皛被噩夢驚醒,她下意識的用被子把自己的頭蒙起來。外面的聲音暫無法清晰的傳進來,而那種恐懼卻不是可以輕易驅散的。她終于撐不住猛地坐了起來,手摸到燈的開關,“啪”的一聲,刺目的白色讓人睜不開眼。慢慢适應之後,岑皛打開手機刷微信朋友圈,到□□群裏看消息,去微博裏翻頭條,這樣一輪下來已經到了早上七點整。心疼嘩嘩流走的流量,岑皛抓了抓淩亂的頭發,把手機關掉,慢慢下了床。
洗臉刷牙這種每天起床之後必須做的事情突然令岑皛感到厭煩,就好像在學校的時候抱怨每天晚上都要洗衣服。洗臉刷牙,洗澡洗衣服這些看起來不如吃飯睡覺重要的東西總是很有規律的占據我們的時間,在一天24小時裏它們有自己的位置。人的時間總是被用于處理日常瑣事,這是造成大量平庸之人的重要原因吧。
七點半的時候,岑皛剛把自己收拾好,敲門聲就在此刻響了起來。岑皛本以為會是唐闡的,但直覺告訴她不會是唐闡,她隔着門很猶豫的問了一句:“是誰”
“是我,阿皛快開門,我給你送早餐來了。”
楊治平的聲音陡然響起,岑皛下意識的後退了半步,想到在自己家裏實在退無可退時終于還是極不情願的上前開了門。
“看!我給你帶什麽來了。”
楊治平把一大袋烤雞翅放在岑皛面前晃,那撲鼻而來的香味刺激着尚未進食的岑皛那可憐的胃。
“不請我進去?”
“哦,請進。”
楊治平什麽時候這麽講禮了?岑皛每次遇到他心情都會變得很差,但怎麽樣都還不敢得罪人家,只好側身讓出一條道來。
一大袋烤雞翅被重重扔在了桌子上,楊治平毫不見外的坐到了沙發上,高高翹起二郎腿,對還立在門邊的岑皛說:“這個樣子是不歡迎我?”
“不敢。”
岑皛就算有恨也不能當着人家的面說出來,誰知道楊大少爺發起火來會做出什麽事情?她緩緩走到桌子旁站住,那一刻她忽然覺得自己就像從前大戶人家的丫鬟正在等着主人的吩咐。
“岑皛啊,你知道你像什麽麽?”
岑皛不答,她垂着腦袋等着下文。
“你就像這雞翅,沒辦法跟整只雞擺到桌面上,但沾上料跟別的雞翅擺在一盤總算是道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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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治平的話裏充滿了戲谑,岑皛不懂他為何突然說出這樣的話,想要反駁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想知道我為什麽這麽說嗎?其實是我剛才想出來的,怎麽樣,有創意吧?”
他哈哈大笑起來,那樣子就像自娛自樂的醉漢。
“我這次來是有正經事的。”
楊治平總算止住了笑聲,他一本正經的說:“其實我是來當說客跟你談一筆交易的。來,到這兒坐下。”
他拍了拍身邊的空位,岑皛當然不敢過去,她只是在楊治平對面坐下,那樣子好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學生等待師長的□□。
“你跟唐闡不合适。”
這突如其來的話讓岑皛心中一驚,她瞪大眼睛不解的看着楊治平,對方卻是難得的嚴肅。
“這不是我的意思,我不過來傳達榮家的話而已。”
“不合适不是指某個具體的方面不合适,不合适就是不合适,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不合适。”
楊治平頓了頓,接着說:“是你跟唐闡不合适,這個你可以懂了吧?”
是啊!岑皛在心裏苦笑。楊治平的話戳中了她的心事,榮家會插手這種事情還真是意外。擔心她會敗壞祖國大好青年所以迫不及待的出手阻止麽?這算什麽?就算派人來當說客也只是派一個外姓人,她岑皛的地位果然早有定論。
“既然是交易,榮家當然會給你一點補償。你想考研麽?想讀博麽?只要你能考上,一切費用由榮家承擔。最後還會給你一個體面的工作,讓你一生衣食無憂。”
一生衣食無憂,榮家出手還真是大方啊!她不是榮家養的阿貓阿狗想怎麽對待就怎麽對待。要是從前這些條件還是有足夠吸引力的,只是現在,現在不一樣了。
“這一切的前提是你要離開唐闡,只要你現在放手。你要明白,榮家想做什麽其實用不着征求你的意見,只是把話說明白大家都會輕松許多。”
楊治平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沙發上,用他一貫的語氣問:“怎麽樣?”
“其實不需要問吧。你會點頭的,對麽?”
岑皛攥緊了衣角,她可以忍受榮家人的冷漠,可以像昨天那樣去岑家別墅裏受人嫌惡的目光,也可以在面對榮廷芝、榮介亨姐弟時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但絕不可以再忍受榮家将她的人生當成一筆交易來計算!
“如果我要說不呢?”
岑皛狠狠咬了一口下唇,直直對上楊治平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出這句話。
“哦?”
似乎沒有預料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楊治平像是愣了半秒,随即好像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樣大笑起來。等到笑聲停下來的時候,他才再次發問。
“這個答案不在考慮範圍之內,岑皛,你真的想好了麽?”
岑皛望着楊治平的眼裏毫無畏懼,她的态度已經做了回答。
“如果這是你的正式回複,我會如實轉告的。至于最後的結果如何,咱們拭目以待。”
楊治平站起來撣了撣衣服,他走到門邊時忽然回過頭來說:“你已經比很多人幸運了,榮家不曾對不起你,心懷怨恨可不是有利身心健康的哦。”
門“嘭”的一聲關上了,楊治平消失在了門的另一邊,岑皛還沒從剛才的對話中回過神來。确實,榮家怎麽會是對不起她呢?衣食住行,哪樣不是花着榮家的錢。她還想要什麽?像榮廷芝、榮介亨那樣的待遇麽?孩子不可以決定自己的出身,父母卻有權決定孩子人生前二十年的幸福,這是岑皛的幸運麽?榮家沒有虐待岑皛,他們不過對自己的孩子區別對待而已。岑皛又不姓榮,在指望什麽?但是榮家憑什麽幹涉她的生活?憑什麽規劃她的人生?不管就一直放任不管,在關鍵時刻跳出來做什麽?
岑皛蜷縮在沙發上,她抓起桌面上的零食胡亂吃起來,這個時候必須找點什麽事情做才能轉移注意力。情緒不好時需要宣洩,她真的怕自己以後連哭都哭不出來。拒絕了楊治平,拒絕了榮家,她以後要怎麽辦呢?從前無論受多少罪都可以找一個自作自受的理由,今天是不想了。憑什麽總是要她作出犧牲?如果榮家有一天要她犧牲生命是不是也要照做?她擦着眼淚,覺得好冷。
楊治平離開的時候并未猶豫,他在腦海中想象着岑皛嚎啕大哭的樣子,嘴角不覺揚起了一個弧度,可惜後面沒有馬上傳來這個聲音。快意湧上心頭,他不由加快腳步。
“喂,你知道岑皛的反應麽?我告訴她只要同意跟唐闡分手就可以不用為後半輩子發愁,她竟然決絕了!她說她要說不。”
楊治平帶上藍牙耳機開始發動車子,他現在是莫名的興奮,而其中又摻雜了一些他不知道的情緒。
“你告訴她這是榮家的要求?”
榮介亨那低沉的嗓音裏有一絲危險的味道。
“哈哈,不這麽說能有趣麽?”
“她的性子我們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是榮家的話,反應就一定會很有趣。”
“如果她同意跟唐闡分手你要怎麽辦?這可是不會被兌現的承諾。”
“既然是空頭支票又有什麽信用可言?而且,她真要是那麽勢利不是正中下懷麽?”
楊治平小心翼翼的打着方向盤,這一帶的路實在是不好走,就算他已經走過無數次也還是得集中所以注意力。在轉彎的時候,他看見了一個人。
“喂,你猜我看見誰了?是唐闡啊,送早餐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