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坦白

唐闡拎着兩份早餐沿着蜿蜒的道路往岑皛的住處走去,在一個拐角處他看見了一輛紅色轎車,駕駛室裏的人只要看過一眼就不會忘記。

楊治平來這裏做什麽?唐闡微微蹙眉,他加快了步伐。走到岑皛家門口的時候他迅速撥打了岑皛的電話,隔着一扇門隐約可以聽見裏面傳來的手機鈴聲,沒有人接聽。時間一秒一秒的流走,唐闡覺得每一秒都變得前所未有的漫長,他阻止自己去敲門,但如果岑皛再不接電話他就可能破門而入了。

“喂。”

電話那頭終于傳來了岑皛的聲音,有些沙啞,像哭過之後的聲音,帶着強忍悲痛的壓抑。

“我現在在你家門外,給我開門好不好?”

唐闡恢複了正常的神态,從他的聲音裏可以感受到溫和的笑意。

“哦,好的,馬上就來。”

岑皛的聲音裏是掩飾不住的慌亂,似乎有什麽東西掉到地上了,又有塑料之間摩擦的聲音,然後電話被挂斷。門打開後,唐闡看到的是穿的整整齊齊的岑皛,眼睛紅紅的,沒有了平日裏的神采,掩飾不住的倦意之下是強顏微笑。

“我帶了早餐過來,不請我進去?“

“哦,請進……”

岑皛連忙給唐闡讓出一條道來,她現在就像一個頑劣的學生面對老師突如其來的家訪那樣不知所措。楊治平的話還沒有完全消化,他帶來的烤雞翅被整袋扔進垃圾桶裏,上面特意加上了別的東西,只是做賊心虛的人又如何可以放心?

唐闡把粥随手放到桌子上,屋子裏跟昨天相比并無異常,只是桌子底下的垃圾桶似乎滿的過分了,他不動聲色的坐下。

“這樣子是做什麽?難不成燒到42度了?”

聽着唐闡打趣的話,岑皛卻一點也笑不出來,她有些拘謹的坐到了唐闡對面,像是思索了許久終于下定決心開口似的,她很認真的問:“唐闡,你認為我們合适麽?”

其實并沒有經過多少考慮,岑皛是那種腦子一熱就有可能會把話說出口的人,但有些話偏偏只能永遠留在心底。

“為什麽這麽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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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闡沒有表現得很驚訝,他猜測這與楊治平的到來有關。不過他希望岑皛主動把話都說出來,戀人相處到一定的時候就應該有所坦白。

對方的反應給了岑皛更大的壓力,她鼓足了勇氣問:“我……我到底有哪一點好呢?”

“人貴有自知之明,我一向知道自己沒有足夠吸引人的優點,所以想問問為什麽。”

這個問題困擾了岑皛許久,她一直想問卻怕打破現狀,唐闡到底喜歡她什麽呢?

“這個啊……”

唐闡微微笑起來,他直視岑皛,岑皛卻不敢同他對視,慢慢的把頭低了下去。

“把頭擡起來,看着我的眼睛。”

唐闡的話裏有着引誘的力量,又帶着不容違抗的命令般的意味,讓岑皛緩緩擡頭對上他的眼,那一刻岑皛聽見了那句讓她永生難忘的話。

“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岑皛,你不是做到了這一點麽?“

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這樣高的要求,這樣高的評價,這樣的話就在這個時候從唐闡口中說出,岑皛足足呆了好幾秒鐘!各種情緒一下子湧上心頭,她有些不可置信的問:“你真的認為我配得上這句話?”

“再說你就應該驕傲了。”

唐闡那看似漫不經心的話使得岑皛猛地一震,她的臉刷的紅了起來。

“我想知道你為什麽現在提這個問題,是競争者的壓力還是深思熟慮的結果?而我是不是可以認為,這将成為我們之間的轉折點。”

在岑皛還沒從之前的話裏緩過來的時候,唐闡又抛出了新的問題,這讓岑皛有些招架不住,她考慮了幾秒鐘之後還是決定一次性把話說明白。

“之前,我沒有跟你說我家裏的情況——我其實跟誰都沒有說過,你是第一個聽這個故事的人。”

岑皛有些緊張的看了一眼唐闡,發現對方正很認真的聽着她說話時,這才繼續講下去。

“我的親生父親是榮聚川,就是那個榮氏集團的掌舵人,很像電視裏演的吧。不過我不是什麽私生女,我是他和岑玖的女兒。上次把我扔進湖裏面的是他們的兒子、我所謂的哥哥榮介亨,榮楊兩家是世交,楊治平常到榮家這邊來。”

“哥哥”兩個字于岑皛而言象征血緣至親,可是在這種情況下說出口的意思大大不一樣了。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姓岑而不姓榮,從我有記憶開始就叫岑皛了。我的監護人岑端是我外公的弟弟,他不大管我。我的生活費一向由榮家按月支付,我并沒有拿過岑家一分錢。”

事實上的親人變成名義上的親戚,岑皛很少能自然地說出那些蘊涵着親情的稱呼。

“其實這些都不要緊,我最不明白的是大人們對我的厭惡和同齡人對我的敵意——我說的是榮家和岑家的孩子。他們把我排斥在他們的圈子之外也就算了,可是居然還不讓我融入別的圈子!我沒有幾個朋友,現在的情況還是好的了。”

“那個時候,我也有聽到過大人們的一些對話。他們說岑玖生我時難産 ,為了把我生下來幾乎把命丢掉。所以我一生下來就被榮家的老人們嫌惡,而榮聚川夫婦一直護着我,直到那件事發生——”

“我并不記得發生了什麽,在那之前的記憶也基本沒有。我只知道我被趕出了榮家,岑端成為我的監護人直到現在。我已經是成年人了,他不必再操心。”

并不是什麽都不記得了,那高樓之上掉落的磚頭、大人們因憤怒而揮動的鞭子以及泥土蓋到胸口時的恐懼都已深深烙印在心中。不想去回憶這段往事,揭傷疤這種事情總是由自己來做未免太痛。

唐闡在一旁靜靜聽着,岑皛已經可以很平靜的說出一部分的事情,她沒有哭。

“在你來之前楊治平來找我,他說我跟你不合适,只要我跟你分手就可以得到榮家的補償,此後衣食無憂,還說這是榮家的意思。”

岑皛說出了問題的重點,唐闡的反應卻是異常平靜。

“按你所說,榮家沒有必要提這種條件,這只怕是楊治平的惡作劇吧。”

啊?岑皛瞪大了眼睛,她從來沒有懷疑過這個交易的真實性,對于楊治平的話一直深信不疑,是她太傻了麽?從沒有想過還有這種可能,岑皛覺得心底湧起一陣寒意。

“就算考慮林雰的因素,榮家也沒有必要做到這一步。”

唐闡把玩着一塊糖,說:“你就為這樣一件事傷心,而且還迫不及待的跟我坦白?”

岑皛大窘,連話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她垂着頭恨不得鑽桌子底下去。

“不過,正因為如此我才會知道那麽多事情,所以——”

唐闡故意拖長了尾音,他把兩份粥擺了出來,說:“再不吃的話粥就涼了,趕緊吃。”

岑皛望着白花花的粥面上撒着的點點酸菜,确實是餓了。她拿着勺子舀了一口,還好,沒冷透。不知道為什麽,現在在唐闡面前會有一種臉會紅、心跳會加速的感覺,她平時可不是這樣一個人啊。

唐闡把岑皛的變化看在眼裏,他喝粥時像是很随意地問了一句:“覺得我們之間相處太過平淡了麽?”

“啊……沒有啊!”

岑皛差點兒被噎到,她應該是沒說過什麽吧。

“我以為你會慢慢習慣這種相處方式,習慣我的存在,現在看來是要有所改變了。”

“什麽改變?”

岑皛低頭很認真的喝粥,并沒有聽出唐闡話裏的異樣。

“等下我們去買菜吧。”

“買菜做什麽?”

“你傻呀,買菜當然是為了做飯啊!”

岑皛那舀了粥的勺子就那樣停在了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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