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為誰服務

“你願意加入我的樂隊嗎?”

賀武聽司桐發出邀請，腦子徹底轉不過來。前一秒還大放厥詞貶低自己，後一秒就邀請他加入樂隊，這是什麽腦回路?

其他人也都跟賀武一個反應。

“我打算組建一支搖滾樂隊，需要吉他貝斯鍵盤架子鼓的高手。”司桐照着黑板上的字念了一遍，繼續解釋，“你的技術在學校裏數一數二，放到目前的搖滾圈子裏也算得上亮眼，與其在學校裏瞎折騰，不如和我一塊組個樂隊，跟厲害的人物切磋切磋。”

“咱倆組樂隊?你在開玩笑嗎?哪有樂隊需要兩個主音吉他的。除非...”賀武想到了一個更壞的答案，難道對方是讓自己做節奏吉他?

堂堂吉他大神給別人做無腦掃弦?不帶這麽侮辱人的!賀武感覺自己的小宇宙已經控制不住了。

“不是吉他。”司桐否定了他的想法，“是貝斯，我想邀請你擔任我們的貝斯手。”

這都哪跟哪?在一些樂隊中，确實有吉他手轉型貝斯手的案例，因為大部分組樂隊的人都認為吉他位比較風騷，站前邊既能耍酷還能solo，臺下的小姑娘都喜歡他們。而貝斯多數時間貓在後面，趕上音質不好的音響，貝斯的聲音很容易被鼓和吉他蓋住，全程毫無存在感，所以造成圈子裏貝斯手奇缺。

為了樂隊犧牲轉型不算難事，可自己本來就不是她樂隊的，憑什麽她說轉型就轉型?不對不對，自己根本就不會考慮加入她的樂隊。

“我拒絕你的邀請。”

“加入我的樂隊，你随時可以挑戰我，你不是想一雪前恥嗎?加入以後有的是機會。”

“你不是說我追不上你嗎?”賀武可還記着這句話。

司桐嘆了口氣，收斂起剛才嚣張的氣焰，嚴肅的說：“我下面說的這段話，如果你感覺有道理，就考慮考慮加入我們。如果你不認同，我可以留下聯系方式，你随時可以來找我比吉他。”

賀武不是無理取鬧的人，當即決定先聽對方說完。

“我先問你一個問題，剛才的比賽，你真的認為你輸了嗎?”

“輸了就是輸了，男子漢大丈夫，沒什麽好辯解的。”

“如果不考慮技術分析，僅從悅耳的角度講，你認為我們兩個的演奏，誰更好聽?”

“這……”賀武猶豫了，開始說好是比吉他技術，所以演奏的難度和複雜度決定了勝負，司桐在1.5倍速裏塞進了原版的信息量，而且能做到分毫不差，自然是她技術更高超。如果從聽覺的角度講，強行還原原版聽上去不免有些呆板，不懂吉他的人聽着可能會感覺比較怪異。

“當然是賀武的更好聽!有耳朵的都能聽出來，賀武彈的更有靈魂，你彈的像是在快進。”一個小夥子終于忍不住，直接把想法說了出來。

“快進哈哈哈哈……”圍觀的人笑成一片，回想之前司桐彈的，确實像是把原版直接快進播放了一遍。

“沒錯，就是快進。”司桐一點都沒有生氣，反而很贊同小夥子的比喻，“抛棄音樂的情感表達，脫離聽衆的審美範圍，一味的追求難度的技巧，和一個只會快進的彈琴機器有什麽區別?”

笑聲戛然而止。

“我們彈吉他練技巧，是為了撐起吉他部分的情感表達，給予隊友最大的支持和配合。不止是吉他，貝斯、鼓、鍵盤，每一件樂器每一個樂手，大家相互磨合，死扣每一個細節，就是為了消除任何一個可能失誤的地方，能融合成一個整體，不會連累樂隊的演出。即便是樂隊主唱，他作為整場表演中最直接表達情感的一環，更是要為了整場的演出，磨練自己的技術。”

司桐掃了人群一眼，繼續說：“而觀衆花錢看你的演出，也僅僅是想看一場真正的視聽盛宴，聽樂隊傳遞給他們的情緒和思想。而不是研究這個吉他手是不是技術大神，那個鼓手是不是業界第一。”

“我……”賀武想說些什麽，又不知從哪開口。因為這些話，自己在入學的第一天，老師就曾教導過他們，到底是在什麽時候，自己開始跑偏了?

“我說你再過5年依舊趕不上我，不是瞧不起你的技術。加入你一直一直練下去，憑你的資質，早晚有一天會成為吉他圈裏數一數二的技術大牛。但是……”司桐指了指斜前方，賀武社團的樂隊招募舞臺，“你的夢想應該是和隊友們站在舞臺上演出自己的歌曲吧，如果你目标是組樂隊，何不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在演出的配合和更多的變化上，你現在的技術，足以支撐一場完美的樂隊演出了。”

“樂器要為音樂服務，音樂要為情感服務。”這句話，是張教授在賀武輸給司桐之後對他說的。當初聽到這句話時，只當是張教授怕他鑽牛角尖，寬慰他而已。不曾想，這是張教授在真心實意的指出自己的問題。

賀武想起他第一次摸到吉他的時候，撥弄琴弦發出的清脆聲音;想起他第一次給媽媽用吉他彈了一首完整的《生日快樂》，媽媽笑得開心;想起高中時，跟小夥伴在畢業典禮上不顧一切唱《放學啦》，震的臺下領導老師頻頻搖頭，自己心裏卻爽到不行。那時他的吉他技術遠不及現在，可那些時候吉他給他帶來的歡樂，現在卻再也感受不到了。

司桐的話，觸碰到了他內心沉睡很久的那跟神經，賀武突然感覺自己心潮澎湃，急于需要做些什麽。

“我加入!”

司桐知道賀武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笑吟吟的握上他的手，回：“樂隊需要你。”

李辭遠躲在超市的小涼棚裏悠閑的喝着礦泉水，看着司桐這邊上演的催淚大戲，眼瞅着賀武從跟你沒完的仇視臉變成了現在相見恨晚的感激涕零臉。

趁着賀武感動的一塌糊塗抱着自己的吉他忏悔的功夫，司桐回過頭，沖着李辭遠的方向偷偷比了個V字，用口型跟他說了倆字：搞定。

這個女人，真是越來越恐怖了。李辭遠在這大熱天裏，突然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