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純粹的技術
《Signe》,同樣的原速,同樣的調子,同樣的節拍,司桐的開場并不算驚豔。
一些學生聽得出,司桐的彈奏準确,相信如果拿着專業的軟件分析她的這段吉他演奏,數據應該非常的漂亮。
然而,也僅僅是數據漂亮而已。
一整首曲子下來,像是聽了一遍Eric Clapton的原版錄音,連細微之處的處理習慣都極為相似,聽不出任何司桐自己獨有的特點和習慣。
有形無神,是樂手的大忌。
有些懂行的學生開始搖頭,相比這種呆板的演奏,賀武的版本即便存在微小的失誤,也要更動聽一些。
“該你了。”司桐又把吉他交還給賀武。
原速的表演已經占優,1.5倍速常常練習,只要這輪比拼自己保持優勢,2輪的連續勝利足以擊垮對方的自信,這場比拼,我贏定了。
賀武信心滿滿,接過吉他跟着節拍器再次彈了起來。
不出錯,只要不出錯,這一邊就算成功了。
曲子已經過半,賀武的手心漸漸有些濕潤,他清楚記得,曲子的2/3處有一個節奏加快,在1.5倍速下會讓自己的手變得非常難受,以前練習時彈的不滿意,也多是在這個位置跟不上變化。
來了,賀武聽着節拍器,确認這個關鍵點馬上就到了。
他暗暗調整了下氣息,聚精會神感受節奏。
圍觀的人群也感受他音樂裏的緊張,畢竟這樣的速度下,要求彈出原速下的從容感,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大家有不自覺屏住呼吸,生怕有動靜影響到他。
賀武手速加快,準備變奏。
過了!賀武稍微松了口氣,雖然這個點彈的依舊不算完美,點卡的比預計慢了一些,但不仔細追究的話,很難發現這細微的差別。
後面的部分沒有什麽難度,順其自然的跟下來,一次近乎完美的1.5倍表演。
賀武得意的看着司桐,對方的表情跟自己預料的一樣,沒有了剛才的漫不經心,看來她已經感受到了自己帶來的壓力。
再度交過吉他,兩人像是接力一樣,挑戰着這首歌的極限。
剛才是賀武,現在輪到司桐。
你準備好了嗎?
以不變應萬變,這是司桐采取的辦法。
她選擇跟剛才一樣的彈奏方式,精準的卡住每一個節拍,如果聽衆存在有強迫症的同學,此時聽見司桐的演奏,一定是身心舒暢。
如果說原速能跟原本彈奏的一模一樣叫有形無神,那1.5倍速的情況依舊能完全還原原版細節,那只能佩服他的技術高超。
現在的司桐就是這種情況。
她繼續刻板的模仿原版的細節,然後把他們用更快的速度表達出來。聽上去,就像是原版的錄音帶在播放是加了速,有種隐隐的怪異感。
賀武的臉逐漸變了顏色,他曾經用各種方式彈過這首曲子,所以他清楚的知道,1.5倍速下完全還原所有細節到底有多難。
剛才自己有些忐忑的2/3處那個點,他曾嘗試用自己的方式完成變奏,但一直失敗。後來他反複研究原版中那個點的處理方式,試圖直接加快手速生頂上去,但效果依舊不好。
最後他将兩種方法結合在一起,放棄一部分原版細節,集中精力踩住變奏點,簡化了一段旋律。
他現在在等,他想知道一直完全複制原版的司桐,會如何處理這部分。
司桐神色一如往常,她非常清楚賀武的微小誤差在哪,那個位置,同樣也是她最需要小心的地方。
一連串激烈的吉他音從她的指尖傳出,周圍所有人盯着她的手,來回在琴弦上的彈撥比之前更加輕盈,像一只蝴蝶翩翩起舞。
這個點,她選擇硬上!
是的,賀武清清楚楚的聽到,司桐再次用原版的方式完成了1.5倍速的彈奏,沒有丢失任何一個細節。
剛才還在質疑司桐有形無神的人此時啞口無言,因為他們清楚的意識到,這已經不是好不好聽的問題,這是技術上的差距。
司桐沒有展現任何的個性發揮,她只是簡單明白的告訴大家:自己在用純粹的技術碾壓對手。
現場鴉雀無聲,如果這個時候進來個不明真相的人,肯定會奇怪,學校大操場的社團招募現場,不是應該各路樂器歌聲叮叮當當響個不停嗎?現場為何沒有表演,反而在圍觀一男一女和一把吉他?
賀武的手緊緊攥着自己那把價值14萬的吉他,好像絲毫不擔心力量過大弄斷琴弦。比賽之前意氣風發中二感爆棚的自信瞬間消失殆盡,他知道自己又一次敗在這個曾給自己帶來5年噩夢的女人手裏。
“還要繼續嗎?”司桐語氣平靜,看不出勝利的喜悅。
賀武輸得不甘心,他要緊牙關,不想承認自己的再度敗北,然而現場上百人已經證實過,自己的技術确實不如司桐。
他的雙手突然放松下來,沖着司桐笑了一下:“是我輸了,你确實是頂尖的吉他手,看來我還需要再練5年。”
純爺們!圍觀的群衆對這位失敗者多了一份尊敬,給予對手最高的贊譽,勇敢承認自己的失利,而且并不氣餒沮喪,樂觀的繼續前行,沖這份心氣和胸襟,也擔得起吉他大神的稱號。
衆人沒想到的是,司桐的一番回答,給了對方大大的難堪。
“不必了,再練5年你依然趕不上我。”
太過分了吧!
不止是賀武,在場所有人聽到司桐的這番回答,都忍不住憤怒。
“不就是贏了一次嗎?至于這麽嚣張?”
“什麽素質,只是技術好了點,彈的一點不好聽,有什麽好得意的。”
賀武就算再大度,也藏不住對她的鄙視了。早年間聽聞這個人在校期間就不是什麽善茬,各個院系總有幾個要跟她一拼高下的人。當初校園吉他大賽裏輸給她時,只當是對方技術太好虐了各路大神,得罪了他們。不成想,今天見識到她這麽嚣張的人品,怪不得別人追着找她尋仇。
“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願意加入我的樂隊嗎?”司桐直接發出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