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影女

撥弄着琵琶的女人收回視線,嘿嘿一笑。這傻瓜武士沒瞧見,她可是瞧見了。坐在這兩個後面的那個人,獨自一人喝得正歡呢,搖着桧扇一派逍遙自在。他每隔一會兒就轉過頭看向這裏,那好看的桃花眼抛送着秋波,簡直比女人的還要豔。

哎呀,那雙手也是,拈一個式神而已,用得着這麽講究麽?

兩個武士的聲音大了,天生就沒有貴族氣質的他們說起話來也直來直去大大咧咧,店家只好上前賠不是,又是鞠躬又是道歉。沒有嘗過這種待遇的他倆立馬慌了,擺着手說沒事沒事,我們本來就是個粗人,然後放了錢離開。

都是小心翼翼生存在這個世道上的人,為了謀生存的,為了實現理想的,為了養家糊口的。棄神道,拿起刀,那該有多大的勇氣?一想到這裏,影女沒來由地念起自家那位首領了。也是配刀呢,是覺得刀比任何工具都要快,還是用起來方便?

“是彈的什麽曲,能跟我說一說麽。”

估計是武士們走了,所以喝完酒的那人無聊了。聽他揚起的語氣,無外乎是對自己說。影女癡癡地笑,笑聲與琵琶聲相合,奏起來更像天籁之樂,動聽無比。影女想如果讓棘琵琶那家夥聽一曲,絕對會嗤之以鼻。對棘琵琶來說,他自己的曲子是天下第一。

還記得那天在暮狩棘琵琶要求比一場,必須彈琵琶,而且只能撥大弦。影女自己擅長的是小弦,所以她知道這是棘琵琶故意的。棘琵琶那小子小他幾十歲,性格卻怪得很,時不時來叨擾她,估計是看她彈琵琶所以不順。

真是不讨喜的家夥。

那一回可是彈了三天三夜,原本屁颠颠來的妖怪們都回去睡覺了,嚷嚷說你們兩個要比就比,別較起勁來成嗎。唯一坐下來聽的只有首領,懶洋洋地翹着腿,嘴裏含着剛摘的櫻桃,唇上輕輕一咬蜜汁四濺,嘴角流有一滴滲入鎖骨。

影女覺得她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輸的,因為她看首領看呆了。可棘琵琶叉着腰說呸,技不如人就技不如人,別找借口。影女想了想,暗道因為年齡差所以不跟你小子争,你小子別給我蹬鼻子上臉。之後的之後呢,首領拍拍手說櫻桃吃完了要去摘新鮮的,影女想追過去,結果被棘琵琶纏着又彈了一場。

那時候的日子啊,想着想着就懷念了。這會兒一憶起,只覺得那棘琵琶可愛得緊。影女又笑,撥弦的勁道大了,升高的調子如同夏日的蟬,驚醒了沉溺在酒裏的客人們。

“白柳霜越?”竟要跟武士對上……影女暗笑。

“敢問彈的是什麽曲?”

“客人,那只是我店裏的琵琶女,生來就是啞巴,所以不能應答您的問話。”

“哦?”

“如果您不介意,我這邊還有歌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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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

白柳謝過店家的好意,拍着衣服起身,并展開桧扇。他又望了閣樓一眼,意味深長地一笑,然後走出門,踏步過去。

就在他轉彎的同時,酒樓門口的陶燈籠一搖一晃,刮進一陣忽冷忽熱的風。轉眼憑空出現了一道結界,人裏人外是不同的景色。店家摘了帽子,又扯了扯貼身的唐裝,挑着眉道:“我還真不喜歡這打扮。”

影女收了琵琶,哈哈大笑。店家皺眉:“你笑什麽。”

“想起以前和你一起鬧的日子了。”

店家撇嘴,心想你是想起首領了吧。他在剛才武士的座位裏徘徊,撿到一張紙。這是一張被剪成形狀的紙,像只蠍子。看來武士會無緣無故摔在地上無疑就是這東西的傑作。店家怒笑:“白柳霜越?真是狂妄,瞧他幾次三番看你的動靜是知道我們是誰了。”

桌子底下爬出來不少小妖,蹦蹦跳跳地跑來跑去。有幾只攀上他的肩,一個勁地揪他的衣領問這問那,他煩得很,就沖閣樓大罵道:“還不給我下來,躲那幹啥。”

影女即答:“我本就是只有影之人,你還指望我做什麽?”

“去,吓唬誰呢。”

“屏風窺這會兒正趴在我胸上呢,我……”

“我削了他!”這是怒氣沖沖的店家的聲音。

從剛才到現在,影女的心情一直很好。她又癡癡地笑,不一會兒就立于當前,抱起胸前的屏風窺揉他的小腦袋。影女瞪了眼這個小他幾十年又占有欲非常強的家夥,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的醋壇子呢,這麽酸。”

棘琵琶臉上一熱,決定當沒聽到。他把玩着那張紙,嘀咕道:“首領要上京了,你抽個空去請百目鬼老爺過來吧。天狗大人的話,想必他是直接有跟首領聯系了。”

影女端正了情緒,打發了那幾只屏風窺離開,後又理了理自己的長發,眨眼道:“這是幾方開戰吶?”

“別想太多,首領只是不想陰陽寮對付咱們而已。”

“我當然知道。”

離平安京還有十四日腳程的山道上,四處草木瘋長,枯枝遍地,山石堆積。幾個升了火圍成一圈的狼人搓着手哈着氣,一副事不關已的模樣。彼時月兒正圓,繁星當天,不管怎麽說都是好天氣,可他們卻賴着不走,環着雙手讨論起了今晚吃什麽。

他們讨論了半天都是肉,可這荒郊野外的哪裏有肉,于是提議誰去挖野菜。這地兒雖然是山道,但山上有人家,如果真想要還是有的,就看你幹不幹。眼看他們開始躍躍欲試了,蹲在一邊的呼子大喝道:“你們想做什麽?”

栗色頭發的少年回頭沖她陰笑,說:“把那戶人家做了,煮來吃。”

“嗚啊!”

少年偏過頭道:“那你想怎麽樣,總不能餓着吧。餓了可走不動哦,到時走到半路死掉了我可不幫埋。”

“總悟。”憨直的聲音響起,少年安份了。他坐回原處,唱起了歌謠。仔細一聽,竟然是:土方生來運氣脆,這邊栽來那邊退,折上暮狩遇妖怪,又是蠢來又是背。

同行的狼人一聽笑得合不攏嘴,朝少年豎起拇指說這詩吟得真好,是漢詩吧,絕對是漢詩吧。少年淡定地掃掃前發,回道:“當然,和歌才不是這種手法。”

他們這一趟哪像是上京幫首領的樣子,分明是出外游玩!呼子恨自己為什麽對近藤所說的每一個字都相信了,還被他們說通帶路。呼子當時沒想太多,因為上一回百鬼夜行她也在,所以她知道平安京怎麽走。

可如今,她只想一個人撿包袱上京去。

像是猜到了她的心事,近藤拍拍她的頭道:“你一個小家夥,還沒走出幾步就掉坑裏去了。”

“你才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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