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喜歡你 (2)
。
“你本科三年的績點排名出來了,不知道你看到了沒有。”
葉涵歌也是回到學校後剛看到的,排在年級十來名的位置上,算不上很靠前,或許也不如林老師歷屆保送生的成績。
她點點頭,摸不清他老人家的想法。
林老師說:“保送本校應該沒什麽問題了,你有心儀的研究生導師人選嗎?”
葉涵歌露出個得體的笑容:“我對您的研究方向一直很感興趣,可重構天線這個項目,我也從您和師兄那兒學到很多,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研究生階段還是繼續跟着您。”
林濤點點頭:“打算報考我這兒的人其實還挺多的,不過既然咱都是老熟人了,又……”
他突然停了下來,沒有繼續說下去。
葉涵歌不明所以地等着老師的下文,林老師卻似乎跳過了剛才要說的話,繼續說:“既然都是老熟人了,你又想做我的學生,我覺得你的條件雖然不算最好,但也不是不可以。那我們就暫時這麽說定了,你要是回頭有別的想法,再及時跟我說。”
葉涵歌不敢相信,這麽容易就說定了。林濤作為業界大牛,想報考他研究生的人何止是挺多,只要是選擇微波方向的,除非自己成績一般,不然誰不想跟着位更有名氣的導師呢?不說在以後的求學生涯中是不是能比在其他老師那裏學到更多,單說畢業以後,林濤的學生這個名號就讓人不愁沒有好的工作。
葉涵歌再三道謝,感謝林老師給她這次機會,林老師卻表現得很公事公辦,一副不願意多說的樣子。不過在葉涵歌臨走前,他問了個讓葉涵歌摸不着頭腦的問題:“你和景辰是因為可重構天線那個項目認識的嗎?”
雖然不明白林老師為什麽突然問這個,但她還是如實說:“不是,我們以前在一個高中,所以之前就認識,不過高中時不太熟。”
“那你們現在是什麽關系?”
葉涵歌愣了愣才說:“他是學長,不過現在比較熟悉了,也算朋友吧。”
林濤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笑着說:“當我的學生,只要學術态度端正就行,其他的也沒什麽禁忌。”
林老師這接二連三的幾句話徹底把葉涵歌說蒙了……學術态度端正……所以他是在暗示什麽嗎?
Advertisement
林老師沒給她時間多想,擺擺手說:“回去好好準備面試吧,雖然我們現在說好了,但萬一你面試成績太差的話也說不過去,畢竟那麽多人看着呢。”
葉涵歌連忙應是,和林老師道別後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雖然最後幾句話讓她有點摸不着頭腦,但至少跟着林老師繼續讀研的事情基本已經确定了下來,她懸了一年的心終于落回了肚子裏。
從林老師辦公室裏出來,路過研究生辦公室時,她朝裏面望了一眼,景辰的位置上是空的,她心裏不免有點失落,然而就在這時候,卻聽到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找我?”
葉涵歌吓了一跳,條件反射地轉身去看,景辰正看着她,目光柔和,而且因為她的匆忙轉身,兩人就那麽面對面地幾乎貼在一起。
她連忙後退一步說:“剛才林老師找我,出來時就想看看你和曹師兄在不在。”
“哦。”景辰沒什麽表情,“曹文博陪景钰去圖書館了。”說完他瞥了眼葉涵歌,“林老師找你什麽事?”
說到這個,葉涵歌心情大好:“問我有沒有心儀的導師,我就說是他。本來以為以我的成績和能力,他肯定還要好好考慮一下的,而且放假前那次談話中我能感覺出他的态度,好像不是那麽想要我。不過這一次,林老師很痛快地就說願意收下我這個學生了。”
景辰點點頭,似乎對這一小小的轉折并不意外。
“提前恭喜你了。”
葉涵歌很謹慎地說:“不過還有一次面試,如果面試時表現太差的話也不行。”
“那你好好準備。”
兩人又随意聊了幾句,葉涵歌才離開。
景辰看着她離開的背影,想着自己的人生規劃又一次被這家夥打亂,倒是沒有懊惱,反而有種認命般的踏實感。或許在多年前的那個冬夜裏,就已經注定,他這一生都要被這個女孩牢牢掌控着,哪怕她自己還不知道,還那麽無辜。
葉涵歌回到宿舍,見景钰已經回來了。
詢問原因之後才知道,是景钰大姨媽突然造訪,回來處理一下。
葉涵歌把和林老師說好的事情告訴閨密,景钰也很替她高興。
葉涵歌說:“等你考上研究生,我們繼續做同學和舍友。”
“是啊。”景钰這麽說着,但表現得沒有葉涵歌想象的那麽高興,似乎是有心事。
“怎麽了?”葉涵歌問。
“今天跟老曹聊起他以後的規劃,他原本是沒打算讀博士的,但是明年他就研二了,我才大四,就算我考上研究生,等我研一的時候他也該找工作了,我們在學校裏相處的時間最多就是一年多,這半年我還得準備考研。”
葉涵歌聽了也替閨密郁悶起來,畢竟剛在一起的小情侶,誰不希望能朝夕相處呢。而且畢業就意味着變數,大家不在一個環境,面臨的壓力不同,很有可能引發別的矛盾。
葉涵歌試探着問:“曹師兄沒打算直博嗎?”
景钰嘆氣:“他家條件一般,他原本是想早點畢業工作,貼補一下父母的。不過現在為了我,前兩天他老板問他以後的規劃的時候,他猶豫了……你也知道我這人,我們剛在一起,我想跟他多待在一起,但又怕他為我做太多,最後反而被我辜負……”
葉涵歌說:“這事還是讓他自己決定吧。”
景钰點點頭:“我也是這麽說的……對了,我今天聽老曹說,景辰竟然已經決定了直博。我可是聽說他從國外回來的時候,林老師就想讓他讀完博士再畢業,但當時他态度挺堅決的,林老師威逼利誘了半天,他還是不為所動,最後還是林老師妥協了。怎麽這會兒他又變卦了?”
“景師兄要直博?”這倒是讓葉涵歌有點意外。
景钰正要回答,回頭看到她似乎又想到了什麽,了然地笑笑:“也不奇怪,計劃趕不上變化嘛。”
葉涵歌只沉浸在今天接二連三的好消息帶來的喜悅中,全然沒注意到景钰前後矛盾的話,怎麽就一瞬間的工夫,她就理解了景辰的選擇呢?
新學期伊始,大家都有了自己的新目标。葉涵歌的研究生面試非常順利。10月份的時候,院裏公布了保送學生的名單以及對應的學校和導師,不出意料,她正式成了林老師的第二名女弟子,同時也成了景辰名正言順的小師妹。
她被安排在了景辰所在的那間研究生辦公室裏,因為資歷最淺,坐在最靠門的位置上,離郭婷不遠,其實離景辰也不算遠,畢竟是在一個房間內。
搬東西進辦公室的時候,她又想起了一年前的這時候,她跟着曹文博來實驗室裏找那位能帶她做項目的學長,結果與她朝思暮想了多年的他不期而遇。
她以為,和他的緣分在他的電話號碼長久停機的那一年就已經戛然而止,沒想到老天爺如此眷顧她,當她正在人生的分叉路口徘徊時,他再度出現,幫她做好了選擇,也重新讓他們之間有了羁絆。雖然不知道兩人的關系會朝哪個方向發展,但她無比慶幸這麽多年她對感情的隐忍克制,使得無論将來面臨任何局面,她都不用狼狽退場。那麽在那之前,她還有時間和機會停留在心儀的男孩子身後。
這就足夠了。
周二照舊是課題組的例會,大家說完手頭上的工作進展時,還不到晚飯時間,林老師就點評了一下剛剛結束的幾個項目。據說幾個項目均得到合作方的高度認可,其中就有景辰牽頭的那個可重構天線的項目,目前已經在和甲方談課題的二期研究了。
課題組的另一位剛留校任教的年輕老師打趣道:“老板賺了錢,是不是該請客了?”
這位老師以前也是林老師的學生,在這學期之前是師兄弟中資歷最老的一位,所以至今大家還是習慣稱呼他為“大師兄”。
大師兄這麽一提議,林老師也不含糊,看了眼時間說:“難得人這麽齊全,那就今晚吧,大家沒事的話一起吃個飯,你們大師兄負責找地方。”
大師兄得令立刻拿出手機行動起來,其他年紀小一些的師兄弟聽說晚上有活動,自然也都很高興。
大師兄動作很麻利,短短十幾分鐘就給出了幾個地點供老板決策,老板在這種事上很大方,不用征求底下人的意見,直接拍板定了消費最高的那家,末了還說:“我記得那家飯店旁邊有個KTV,你們年輕人有精力的,吃完飯還可以去唱唱歌。”
衆人歡呼,這天的會議就比平時稍早一些結束了。
實驗室的氛圍和林老師本人一樣一向是嚴謹刻板的,到了這一刻,葉涵歌才了解到大家都有另一面。說實話,她很喜歡,也為自己已經是這其中的一員感到慶幸,更何況這些人中還有景辰。
她擡頭看向景辰,他正側着頭和旁邊的博士師兄聊着什麽,神态難得地輕松。
從吃飯的地方到校東門大概要走半小時,不過距離葉涵歌的宿舍倒是近了不少。
會議結束得早,葉涵歌順路跑回宿舍重新洗了臉化了個淡妝,怕讓人覺得太刻意,所以沒有換衣服,但是把年初景钰送她的迪奧香水拿出來稍稍擦了點在手腕和耳後,這才清清爽爽地出了門。
等她趕到飯店包廂時,大部分師兄弟和課題組的幾位老師都已經到了。林老師的學生加起來就二十幾個人,再加上幾位老師,竟然坐滿了三桌。
但這其中,只有葉涵歌和郭婷兩個女學生。大家自然而然地覺得兩個師妹關系應該更親近些,就讓兩個師妹坐到了一起。
葉涵歌剛坐下,一擡頭正對上景辰的視線。
林老師坐在中間一桌的主位上,左右手是另外兩位老師,那兩位老師旁邊就是博士師兄和景辰。葉涵歌所坐的位置正好和景辰隔桌相對,一擡頭就能看到他。
景辰的目光在她臉上稍稍停留了片刻,直到他身邊的大師兄跟他說了什麽,他才又淡定地移開視線。
起初吃飯時的氛圍挺輕松的,但是也僅限于輕松,大部分人在老板面前還是不敢完全放開,直到大師兄提議向老板敬酒,幾個活躍的師兄接二連三地響應,包間裏的氛圍才徹底活絡了起來。平時不怎麽說話的人都在找機會和其他人攀談熟悉,葉涵歌和郭婷作為課題組裏的稀缺物種,平時跟師兄們最生疏,此時也成了師兄們重點拉攏套近乎的對象。
不一會兒,之前還在圍着老板敬酒的人就改為給小師妹敬酒了。
其實這種場合,她們作為女生不喝酒也沒人會說什麽,但不知道郭婷是真的好說話還是不懂,有師兄來敬酒的時候,她倒是沒表現得多麽熱絡,喝酒卻并不含糊。有這第一遭就有第二回 ,而郭師姐既然給打了樣,葉涵歌也就不能太忸怩,雖然不會像她那樣和人幹杯,但每次也要喝上一點,沒多久就覺得腦子有點沉沉的。
景辰升了研二,俨然已經是團隊裏的主心骨了,林老師顯然很器重這個學生,其他師兄弟也多有需要仰仗他的時候。平時他的人緣就不錯,這時候大家都喝了點酒,傾訴欲強了,找他喝酒聊天的人就更多了。但是葉涵歌總能隔着人群捕捉到他的視線。
一開始兩人視線相觸時她還會下意識地避開,後來酒壯人膽,她無所謂地想,不就是偷看他被發現了嗎?他不看她怎麽知道她在看他?
“你和博士師兄很熟嗎?”
葉涵歌被耳邊突然傳來的聲音吓了一跳,她連忙收回視線回頭問郭婷:“哪個博士師兄?”
“景師兄旁邊那個,李師兄。”
“不太熟。”她不知道郭婷怎麽突然問起李師兄,“他怎麽了?”
郭師姐面無表情地說:“沒什麽,就是他好像看上你了。”
葉涵歌正在喝湯,差點嗆到自己。
她狼狽地抽出紙巾擦了擦嘴,不可置信地看向郭婷。
女神斜睨她一眼:“你不知道?所以你剛才不是在看他?”
葉涵歌幹笑兩聲:“我都不記得我和李師兄說過話。”
郭師姐似乎有點意外:“我看這學期他總幫你打掃座位的衛生、倒垃圾,還以為你們很熟了。”
葉涵歌皺眉想起這學期除了搬進辦公室那次自己打掃了一下,後來确實沒有再打掃過,甚至個人垃圾桶的垃圾她也沒自己倒過。
“不是保潔阿姨打掃的嗎?”她問。
郭婷拿起杯子慢慢喝了一口茶:“你想多了。”
葉涵歌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位姓李的博士師兄,說實話,在今天以前,她真的沒有注意過這個人,果然就見他似乎也在看她,在她看過去的時候才倉皇移開視線。
葉涵歌低頭想了一會兒,還是覺得不太可能,或許那位師兄只是人比較勤快。再說郭婷也不怎麽在實驗室待着,偶爾看到誤會了也有可能。
在林老師第二次擡手看表的時候,大師兄就很善解人意地提議結束了聚餐。
他張羅着:“我在隔壁KTV訂了個大包間,明天沒事的人可以接着去唱歌。”
衆人紛紛響應,當然以林老師為首的幾位課題組老師都以明天還有課為理由,推了後面的活動。後來就連大師兄也只是在包間出現了一下,安頓好衆人就提前離開了。
老板們不在了,一群學生中資歷最老的大概就是幾位博士師兄。
包間很大,沙發前擺放着兩張寬大的茶幾,衆人就圍着兩張茶幾,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玩骰子的玩骰子。不過因為距離遠,基本是兩邊各玩各的,偶爾才會有點互動。
不巧的是,葉涵歌和那位李師兄隔得不遠,被分在了一桌上,而景辰進來得比較晚,只能坐在靠門的另一桌邊上。
或許是因為郭婷剛才的話,葉涵歌稍微留意了一下那位李師兄。酒精讓一向沉默寡言的他今晚特別活躍,拉着一群師弟師妹們喝酒。
葉涵歌剛才從飯店出來時就已經有點醉了,此時被灌了幾杯後頭腦更加昏沉了。這時候李師兄又提議:“葉師妹來咱們實驗室也很長時間了,現在總算正式定下來是自己人了,師兄們應該表示歡迎,來來來,敬葉師妹一杯!”
這桌人很配合地舉杯,葉涵歌已經喝不下去了,但是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絕。
就在這時,眼前光線一暗,有個高大的身影站在了他們桌前,擋住了來自大屏幕的光線。
葉涵歌擡頭看去,來人身材挺拔,雙手悠閑地插在褲子口袋裏,對上她的視線時,他面無表情地朝包間門口揚了揚下巴,然後二話不說地轉身朝門外走去。
周遭人靜默了一瞬,繼而紛紛朝她看來,有人不确定地提醒:“葉師妹,景師兄好像是叫你出去一下。”
葉涵歌如夢初醒,不好意思地朝衆人笑笑,起身往包間外走。
門外的景辰沒有走遠,就懶懶靠在走廊牆壁上,似乎是在等她。見她出來,他依舊一言不發,轉身朝着走廊一頭走去。
葉涵歌不知道他要去哪兒,就那麽默默地跟着他。不過她今晚喝得有點多,走個直線對她來說都有點困難。很快前面的男生像是意識到了,停下腳步,回頭靜靜地看着她。
葉涵歌走到他面前,仰頭看他。走廊裏的燈光遠比包間裏好,她注意到他的臉有點紅,這才想起來,今天晚上他也沒少喝,畢竟她作為女孩子還可以被人關照一句“我幹了你随意”,但他就是實打實的一杯接一杯了。
“景師兄,什麽事?”
她問話時,旁邊的包廂裏突然傳來一聲不在調上的號叫,讓他不禁皺眉。
他頓了頓說:“聽說今晚會喝酒,景钰讓我看着你點。”
葉涵歌自動忽略了景钰的名字,心裏有點甜蜜,原來他在那個時候叫她出來是在幫她解圍。
周遭太吵,誰也沒有說話的欲望,直到走出了這家KTV。
夜色中,他們兩人臨街而立。
此時已經是深夜,偶爾有車子從他們面前的馬路上飛馳而過,但這也比KTV裏面安靜太多了。
景辰提議:“走走嗎?”
葉涵歌說:“好。”
兩人沉默了片刻,景辰先開口:“你好像沒少喝,還走得穩嗎?”
葉涵歌的心怦怦跳着,又想起去年那個平安夜,兩人牽手回他宿舍的情形,心裏升起小小的期待,如果他此時伸出手,她就會二話不說地把自己的手搭上去。
她雖然有點暈乎乎的,但智商還勉強在線,故意把情況說得嚴重了一點:“是沒少喝,頭挺暈的。”
等了片刻,見他沒有任何表示,她悄悄擡頭打量他,見他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不知道在想什麽。她有點失望,不過仔細想想,他今天晚上好像一直不太高興。
可是為什麽呢?大概與她無關吧。
想到這裏,她有點悵然,雖然經歷了暑假的種種暧昧,他們的關系遠比上學期好,可她似乎始終不是那個能牽動他情緒的人。
景辰想着今晚她和其他幾位師兄弟喝酒的樣子,心裏一陣憋悶。
自打上了大學後,景辰就發現,但凡周圍出現個陌生的年輕異性,他的那些同學、舍友雖然表面上不顯山露水,但私下裏就像打了雞血一樣亢奮。他不懂這些人為什麽這樣,但也逐漸習慣了這一現象。
他以前不覺得這有什麽,直到去年葉涵歌突然出現在他們實驗室裏,他才發現事情有點棘手。
所以出于他的私心,他把她安置在了單獨的實驗室裏,讓她沒有機會和辦公室的其他人接觸。
但是這學期這招明顯行不通,她正式搬到了研究生辦公室裏。最初可能還會因為和其他人不熟悉而很少打交道,但今天過後她就不再是他一個人的師妹,而是那麽多人的師妹了。尤其是李師兄,他以為他平時偷偷獻殷勤替她打掃衛生沒人知道,但事實上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以前礙于他們不熟悉,沒有人開這類玩笑。可是今天之後呢?她恐怕又會多一個不錯的追求者。
想到自己既要防着蔣遠輝,還要防着自己的師兄,景辰長嘆一聲,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葉涵歌聽到他嘆氣,心裏更加黯然,什麽事情能困擾到他這樣的人?明顯不會是什麽技術難題,所以能讓他這麽困惑的,又是感情上的事?
是了,今晚郭師姐也在。是郭師姐的出現讓他又想起過往了嗎?虧她還自戀地以為他一直在看自己,可能只是在看她們那邊,結果被她不小心抓包而已。
如果是以往,她或許就這麽讓自己失望着,什麽都不去問,但是今晚,或許是酒精給了她勇氣,她深吸一口氣,叫他的名字:“景師兄。”
他聞言回頭看她一眼:“嗯?”
她說:“可以問你個私人問題嗎?”
“你說。”
“如果是你,要用多久才能走出上一段感情,忘掉之前喜歡的人?”
聽到這個問題,景辰的神色明顯落寞了下來,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才移向前方,沉默許久方才開口,卻不是回答她的問題。
“我聽景钰說,你一直有個喜歡的人。”他說。
葉涵歌的心跳倏地漏掉了一拍:“嗯。”
“他是什麽樣的人,能和我說說嗎?”目視着前方說完這句話,他才轉過頭看她一眼。
她停下腳步和他對視,有那麽一瞬間很想這麽不管不顧地告訴他,那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不是別人就是你景辰啊!
可是想到他今晚的落寞,她又把告白的沖動生生忍下。
她想了一下問:“不如先說說你喜歡的那個人,我看你今晚好像不太高興,和她有關嗎?”
景辰看着她忽然笑了:“是啊,都是她惹的。”
葉涵歌心裏不舒服,錯開目光看向別處。
景辰又說:“不過怎麽你來問我了,不是我先問的你嗎?”
葉涵歌有點賭氣:“不想說就算了,咱們都別說。”
“随便聊聊,緊張什麽?”
葉涵歌深呼吸:“我沒有。”
片刻後,景辰又問:“你們為什麽沒有在一起?”
葉涵歌覺得喉嚨有點幹澀,半晌才說:“他有喜歡的人。”
身邊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景辰說:“我也是。”葉涵歌起先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他又補充了一句,“她也有喜歡的人。”
原本還在生他的氣,但此刻聽他這麽說,她的心又驀然疼痛了起來——替他疼,也替自己疼。
景辰說:“我聽景钰說,他之前失戀了。”
“嗯。”
“你這表情……不希望他幸福嗎?”
葉涵歌擡頭看着他:“當然希望,如果他喜歡的人也喜歡他,我一定會祝福他們。可惜不是,他很傷心。”
景辰回看她,還是那句話:“我也是,也不是。”
葉涵歌被他說得有點暈:“什麽意思啊?”
“我希望她幸福,但我覺得只有我能給她幸福。”
葉涵歌細細咀嚼着這句話,快要哭了,她真的要嫉妒那個被他愛着的人了。是郭師姐嗎?她突然很希望不是她,不然以後的三年裏,大家這麽朝夕相處,她覺得自己會被逼瘋。
她問他:“她到底是誰,是我們學院的嗎?”
“嗯。”他說,“你喜歡那人呢,也是我們學院的?”
“是。”
回答完這一句,葉涵歌偷偷觀察景辰的神色。她盼着他能多問一句,但又害怕他打破砂鍋問到底。
然而他只是沉默着,心不在焉地沉默着。
葉涵歌的心情也蕩到了谷底。兩人就這麽沉默着,到了葉涵歌的宿舍樓下。
葉涵歌恹恹地跟景辰道了別,正要轉身離開,卻突然被他叫住。
景辰看着月色下那張素淡精巧的小臉,雖然面上波瀾不驚,但心裏早已暗潮洶湧。
後來這一路上他都在想,或許今晚就該對她表白,問問她對他是否有一點點喜歡,如果有,他們可以嘗試着在一起。可如果沒有呢?她會願意繼續把他當作朋友、師兄、閨密的堂弟來對待嗎?他想了許久發現,哪怕她願意,他也不願意,正如他剛才對她說的那樣——他希望她幸福,但他覺得能給她幸福的人只有他。
想到這裏,他凝視着那雙濕漉漉的眼睛,說:“周四我要和老板一起去參加一個行業會議,在新加坡,已經訂好了明天的航班。”
這事她之前聽郭師姐提起過,不過那時候還不确定老板會安排誰去出這趟美差。現在看來,這種事老板果然還是會帶着自己的得意弟子去。
葉涵歌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但又不清楚他跟自己說這事的用意是什麽。
景辰頓了片刻說:“等我回來,有話跟你說。”
葉涵歌的心陡然狂跳起來,他會說什麽呢?有巨大的喜悅似乎就在眼前,但她不敢撥開雲霧去看個究竟,生怕看到的不是自己所想,最後空歡喜一場。
她勉強壓制住自己的胡思亂想,說了聲“好”。
景辰松了口氣,對她說:“快上去吧,早點休息。”
信息學院和瑞典一所大學一直都有交流合作,當初景辰就是借着這個合作機會去的瑞典。除了學生之間的交流,教師之間也有相應的合作政策,比如他們學院每年會派一位教授到瑞典授課三個月,瑞典那邊也會安排老師過來講課。往年來的都是個四十歲的男教授,今年突然換了人,據說是個剛留校任教不久的女老師。
考慮到是第一次見面,林老師就給自己的兩個女學生安排了一項任務——去給這位女外教挑一件見面禮。
自從去年聖誕節後,葉涵歌見到郭婷的次數屈指可數。一是郭婷談戀愛後就很少再去實驗室,二是葉涵歌忙着準備期末考試,加之項目結題,沒理由再去實驗室。後來兩人幾次相遇,最多就是在食堂或者校園裏遠遠打個招呼。
然而葉涵歌正式保研後,就和郭婷成了真正的同門師姐妹,以後不僅要在一個辦公室裏工作,而且作為林老師“唯二”的女弟子,像今天這種事,以後她們肯定會經常遇到。
理智上雖然明白景辰對郭婷的感情或許已經是過去式了,但讓她和郭婷兩個人單獨相處,她還是難免別扭。
早上起來,窗外的雨還沒停,這雨淅淅瀝瀝已經下了幾天,使得金寧市的氣溫跟着驟降。往年此時還熱得像蒸籠一樣,今年這時候卻冷得像秋天。
葉涵歌找了件稍微厚實點的一字領黑色連衣裙換上,在鏡子前看了又看,總覺得胸前空蕩蕩的,好像少了點點綴。
她打開抽屜就看到去年聖誕時景辰送她的項鏈,雖然那項鏈包裝簡陋,還有人家公司的标識,但她還是一直珍而重之地收藏着。她原本以為自己不會把它戴出去,就像這些年她對他的感情,小心翼翼地存放着,不為外人道。可是想到一會兒要和郭婷一起出去,她也說不清自己內心是什麽想法,就想戴着這條項鏈去。
郭婷本身就是個比較冷淡的人,不說別的,葉涵歌和她有段時間沒見面,再見時也一時間找不到話題。
兩人坐上了去新街口的公交車。
不是早晚高峰時段,車上人不多,除了喇叭裏的報站聲,就是尴尬的靜默。
葉涵歌正搜腸刮肚地尋找着話題,就聽郭婷突然開口:“你喜歡看小說嗎?”
葉涵歌長長呼出一口氣,兩人總算不用尴尬地靜坐了,所以此時見郭婷主動開口,她就很努力地配合着仔細想了想。
可惜她最後一次看小說是兩年以前的事情了。
她頗為認真地問:“《圍城》算不算?”
郭師姐的表情有點一言難盡:“網絡小說你不看嗎?”
葉涵歌想如實說從沒看過,但是擔心兩人再度陷入尴尬的沉默中,硬着頭皮說:“也看的,就是看得少。”
“那你喜歡什麽類型的?”郭師姐似乎有點高興。
萬年不變的高冷女神臉上終于有了點情緒起伏,葉涵歌有點受寵若驚,然而她确實沒看過網絡小說,也不知道都有些什麽類型,于是很機智地反問:“我都行,師姐你喜歡什麽類型?”
這無疑問到了郭師姐的心坎裏,一向少言寡語的郭師姐像是立刻切換成了其他人格,頓時滔滔不絕起來:“最近在某網連載的那本《豪門代嫁少婦》你看了嗎?就是我比較喜歡的類型。男主從小在狼群中長大,所以養成了冷酷、陰狠、暴戾的性格……”
“等等!”葉涵歌打斷她,“不是豪門故事嗎?”
“對,他是全球首富的兒子,因為遭人迫害被人扔進了狼群。家族聯姻讓他娶女主的姐姐,結果姐姐死了,女主代嫁,男主認為女主搶了姐姐的一切,所以非常恨她……”
“等等!”葉涵歌皺眉,“男主不是冷酷嗎?和姐姐不是家族聯姻嗎?”
葉涵歌怎麽也沒想到郭師姐的喜好這麽詭異,跟她冷面女神的形象完全不符,不過好在接下來的時間總算不無聊尴尬了。
直到跨進商場的大門,兩人才終止關于那個豪門故事的讨論。
葉涵歌征詢郭師姐的意思:“你覺得送吉納老師什麽好?”
吉納就是這次來授課的瑞典女老師的名字。
郭婷也不确定:“護膚品、香水,或者小首飾?”
說着,郭婷的目光停留在了葉涵歌的脖子上。葉涵歌起初沒注意,後來才意識到她應該是在看自己的項鏈。
郭婷說:“你這項鏈我怎麽看着有點眼熟?”
經郭師姐這麽一提醒,葉涵歌想到一種可能——上次去無線谷幫忙的人,除了景辰、曹文博,會不會還有郭師姐?如果她也去了,那她很可能也收到了合作公司的禮物,那麽她覺得這項鏈眼熟就不足為奇了。
葉涵歌突然後悔把這條項鏈戴出來,如果郭師姐問她項鏈哪來的,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說。畢竟她和景辰的關系還不到名正言順戴他送的首飾的地步,說出來就只是暧昧。可是暧昧過後呢?如果不得善終,那暧昧就成了笑話。
所幸郭師姐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
兩人又讨論回正題,決定先去首飾櫃臺逛一逛。
原本還只是随便逛逛,當走到一個櫃臺前時,郭婷突然拉住了葉涵歌。
葉涵歌回頭,郭婷指着櫃臺裏的一款項鏈說:“這不就是你脖子上的那款嗎?原來是這個牌子的,我說怎麽覺得有點眼熟。”
年輕漂亮的導購小姐也看到了葉涵歌脖子上的項鏈,笑着說:“這是我們去年聖誕節推出的‘摯愛’系列的主打款,當時海報上的代言明星戴的就是這一款。”
郭婷喃喃道:“難怪呢。”
葉涵歌卻有點回不過味來,不禁摸了摸躺在自己鎖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