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喜歡你 (3)
上的項鏈吊墜,想說這不是合作公司送的紀念品嗎?
“你确定嗎?會不會只是比較像?”她問導購小姐。
導購小姐笑盈盈地說:“不會的,我們家的商品我怎麽可能會認錯?不信您可以拿下來我幫您看下,這是我們的限量款,每條吊墜上面都有一個獨一無二的編號。”
葉涵歌愣了一下,擺擺手說:“不用了。”
這條項鏈她早已仔仔細細看過無數次了,吊墜下方的那串數字她記得,以前她還奇怪,怎麽會有這麽一串數字,不像年月日,也看不出有什麽特別的意義。
她很快又想到與這條項鏈的精巧設計很不相稱的包裝盒,難怪那包裝盒那麽粗糙,如今想來,不是包裝盒過于粗糙,而是某人心思過于細膩了。
可是,真的是她想的那樣嗎?
心中不可抑制地萌生出絲絲縷縷的甜蜜,随之而來的還有蠢蠢欲動的期待。然而她不敢由着這些情緒肆無忌憚地生長,只因為漫長的等待和沉默的注視,已經将她對他的喜歡雕琢成溫潤柔緩的溪流,這已成了她精神世界的一部分,卻也讓她習慣了不被回應。
她害怕期待落空後的悵然若失,也害怕自作多情被揭破後的尴尬困窘,然而她最怕的還是自己的失控。
純粹的暗戀尚且是一個人的事,一旦對對方有了期待,就仿佛把一段感情的生殺大權交到了對方手中。結果只有兩個極端——要麽對方珍重回應,皆大歡喜;要麽對方視而不見,全身而退,而自己粉身碎骨。
兩人逛了小半天,最後給吉納老師選了個香水禮盒才返回學校。
剛進校門,葉涵歌就接到了蔣遠輝的電話。
蔣遠輝問她在哪兒。
葉涵歌不知道他找她有什麽事,如實說道:“剛進校門。”
“現在來實驗室嗎?”蔣遠輝問。
“對,找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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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在實驗樓西邊,你來時過來一下吧?”
葉涵歌覺得今天的蔣遠輝有點奇怪,不過還是應了聲“好”。
挂上電話,看到郭師姐疑惑的目光,葉涵歌解釋說:“蔣遠輝說他在實驗樓西邊找我有事,讓我去實驗室之前找他一下。”
“實驗樓西邊不就是一片空草坪嗎?他在那兒幹什麽?”
葉涵歌搖了搖頭表示不清楚,兩人都不再說話,繞過校園中心禮堂,從西邊的小路往實驗樓走。遠遠能看到草坪的時候,卻沒看到蔣遠輝。
此時附近人不多,但是偶爾有人從草坪對面經過,不過讓葉涵歌覺得奇怪的是,這些人路過時好像都會似有若無地看向她們這邊。
這情況讓葉涵歌有點不安,回頭再看郭師姐,女神自打進了校園後又變回了那個四平八穩、冷豔孤傲的樣子。
待兩人再走近點,葉涵歌總算明白其他人那種或打量或探究的目光源于什麽了——此時原本空蕩蕩的草坪上竟然被人用玫瑰花擺出了一個桃心的形狀,桃心中間也錯落擺着花,勉強能看出是個“歌”字。
到了此刻,葉涵歌已經大概意識到即将會發生什麽事情。
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想打電話給蔣遠輝,及時阻止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她再擡起頭時,正看到草坪對面蔣遠輝捧着一大束鮮花緩緩走向她。
“你不心動嗎?他很喜歡你。”
問話的是身邊的郭婷。
葉涵歌回過神來,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但絕對不是心動的感覺。
郭婷卻說:“其實比起景師兄,他或許更适合你。”
葉涵歌驚訝地看向郭婷,完全沒想到她會在這時候說起景辰。莫非她早就看出自己對景辰的感情,或者對她和景辰的關系有什麽誤會嗎?
然而此時此刻,她沒時間也沒有餘力多想。
郭婷仿佛沒有看到她吃驚地看她的那一眼,繼續道:“我還是喜歡直接簡單一點的人,一眼能看到底,讓人心裏也有底。”
所以,是誰不直接不簡單?郭婷似乎意有所指。
不過葉涵歌無法完全贊同她的話,因為她自己就是一個對待感情很內斂含蓄的人,疾風驟雨固然痛快直白,但她就喜歡潤物細無聲的水到渠成。感情不是只談在一起的那一刻,小心翼翼不斷靠近的過程或是平平淡淡相濡以沫的日常,同樣令人難忘。
當然說到底,也可能只是她不喜歡對面的那個人而已,即便他在別人眼中千好萬好,在她心裏也只能是朋友。那種讓她想要不自覺地靠近、試探、陪伴的人,多年前出現了,多年後也一直沒有改變過。
原本空蕩蕩的樓宇之間,好像突然多出了很多人。葉涵歌擡頭看,周遭幾棟樓的窗戶上擠滿了黑壓壓的腦袋,很顯然他們早就看到了樓下的“大動作”,在等一場浪漫的好戲上演。
而蔣遠輝就是在這些人的注視甚至是哄鬧聲中,走到了她的面前。
“涵歌,從大一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非常喜歡你。我以為這麽輕而易舉的喜歡不會持續太久,但是我發現每跟你接觸一次,我就會比上一次更加喜歡你。可是我一直搞不清楚你對我的感受,覺得你可能是慢熱,也可能是幹脆不喜歡我。我也為此很沮喪,想過放棄,但是你是我第一個喜歡了這麽久的人,不試一試,我怕我以後會後悔。”他的聲音很低啞,不像往日那樣充滿了朝氣和自信。
葉涵歌靜靜地聽着,這似乎是她認識他以來,他第一次這麽鄭重其事地跟她說這麽多話。
蔣遠輝繼續說:“我想了很久,在一起的兩個人的感情本來就不可能都是對等的,總有人更喜歡對方多一點,為了你,我願意做那個人。所以,如果你對我,哪怕只有一點點的喜歡,可不可以給我一次機會,嘗試一下?或許我們在一起會很快樂。”
葉涵歌垂頭看着他手裏的那捧花,心裏很難過——如果她此刻轉身走開,那就是當着樓上樓下這麽多人的面,把面前男生的一顆真心踩入塵埃中;可是如果她接下這捧花,那又違背了她的內心,還會将景辰置于一個尴尬的境地。
所以她不明白郭師姐為什麽會喜歡這樣的簡單直接,不給所有人留後路。
她說:“我們找個地方說話吧?”
她把手裏的禮物遞給郭婷:“師姐你先上去,我晚點再來。”說完又對蔣遠輝說,“咱們去東門那家甜品店吧。”
見蔣遠輝颔首,她才轉身往東門的方向走,可是自始至終都沒有去接那捧花。
樓上有人叫好,大概是看到兩人一起離開,以為蔣遠輝告白成功了。但也有人遲疑:“怎麽覺得氣氛不太對勁兒?”
有熟悉的人問剛才離當事人最近的郭婷:“葉師妹這是答應蔣師弟了?”
郭婷沒有回答那人,回頭看了眼草坪上被擺放成形的玫瑰問:“這兒沒人管了嗎?”
那人只是聳聳肩,表示并不關心,又去找別人打聽消息了。
郭婷幽幽嘆了口氣,雖然她當初為了順利完成畢業設計,主動提出幫助景辰追求葉涵歌,但是從她心底裏說,她并不喜歡景辰那種遮遮掩掩的追求方式,總覺得不如蔣遠輝夠有勇氣。所以和景辰的“合作關系”結束後,她也沒打算告訴葉涵歌景辰早就喜歡她的事情。她不看好這種感情,畢竟有多少感情都是這樣,沒去捅破那層窗戶紙,一個人自己堅持着,到最後都忘了自己在堅持什麽,漸漸地,那份感情也就淡了。
本以為這就是景辰最後的結局,不過眼下來看,這一局卻是打直球的那一方完敗。
葉涵歌和蔣遠輝在甜品店坐了沒多久,兩人就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了。蔣遠輝沒有太大的反應,似乎早有預料。
葉涵歌稍稍松了口氣。
兩人從店裏出來,葉涵歌照舊回實驗室,蔣遠輝則回了宿舍。
然而在葉涵歌回研究生辦公室的路上,遇到的無論是熟悉還是不熟悉的人,看她的眼神和表情都有點說不清楚的暧昧。
葉涵歌心情有些煩躁,回到辦公室後,習慣性地看向窗口的座位,依舊空蕩蕩的。她不由得慶幸,還好他在出差,不然讓她煩躁的事情可能更多。而等他出差回來後,這事或許已經平息了。
然而事實證明,她低估了所有人的八卦熱情。這事過去沒多久後,學校BBS上竟然出現了關于這事的帖子,而且帖子迅速被頂上了“十大校園新聞”,連帶着她和蔣遠輝的照片都被大家發了上去。
再看評論,幾乎是一面倒的“配一臉”“祝福”之類的話語,似乎并沒有人關心事情真正的結果是什麽,好像面對“又高又帥又癡情”的蔣遠輝的“浪漫攻勢”,她不接受就是不正常。
葉涵歌正頭痛不已的時候接到了景钰的電話,她生怕景钰也誤以為她真的答應了蔣遠輝,連忙解釋了當時的情況。景钰聽完還安慰了她半天,讓她不用擔心蔣遠輝。
有人理解她,她心情好了點,可是再對上實驗室裏有些人暧昧的眼神,心情又莫名煩躁起來。
她不想再待在實驗室裏給人指指點點,于是問景钰:“想不想去逛街?”
這種事情,以往的景钰從來沒有拒絕過,但這一次,她猶豫了半天還是說:“算了吧,等我考完咱倆去逛個夠,這段時間曹文博盯我盯得可緊呢。”
自從景钰決定考研後,曹師兄只要有空就會拉着景钰去圖書館裏自習,葉涵歌一天也見不到她幾次。不過想到景钰如果能考上研究生,她們兩人再可以繼續這麽厮混三年,她也跟着鞭策說:“那你還是好好複習吧,別辜負了曹師兄的一片苦心。”
葉涵歌的畢業設計至今還沒有開題,所以即便在實驗室,她也沒什麽實質性的工作要做。
這大概是她中學以來最為輕松的一年,忙慣了的人突然閑下來就會不知所措。
所以當以前學生會時期的小夥伴發來活動邀約時,她幹脆地同意了,事後一看,又悔不當初。
幹什麽不好,活動偏偏是爬山,上次在黃山時自己那體力,她還記憶猶新。
所幸這次爬的就是市內的紫英山,主峰海拔不過五百米。她大一入學時,輔導員組織的活動就是爬紫英山,以她這體力,上去下來最慢也就兩個小時。
她又确認了一下活動日期,很好,是景辰回來的前一天。
這一次的登山活動,學生會那位組織者邀請了不少人,讓葉涵歌很意外的是,郭婷和她男朋友也來了。
這還是葉涵歌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正面看到郭師姐的男朋友,長得不能說不好看,但遠沒有到能打動女神的地步,而且看着就不是那種長袖善舞很會說話的類型,擱在追求郭師姐的男生當中一點都不起眼,更沒辦法跟景辰比——不管是不是“情人眼裏出潘安”吧,反正她是這麽想的。
但葉涵歌也理解郭師姐,感情這東西,就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一開始的時候,葉涵歌的體力還跟得上,一直和郭師姐并排往山上爬。她那男朋友就跟在她們身後,幫她拎着包,偶爾給她遞一下水,話很少,沒什麽存在感。
郭師姐問:“BBS你看了吧?”
想到這事,葉涵歌就犯愁,也不知道遠在新加坡的景辰知道了沒有,但就算不知道,想必也隐瞞不了多久。回到實驗室後,就算他自己不上BBS,或許也會有人無意間提起這檔八卦,何況他們之間還有景钰這個八卦之王。
葉涵歌心情不佳地“嗯”了一聲。
郭師姐看她一眼,然後說:“所以那天你還是拒絕蔣遠輝了?”
葉涵歌沒有掩飾,因為難得有人還算理智,能撥開濃霧看到真相。
“他挺好的,但我不喜歡。”她坦白說。
郭師姐沉默了片刻,接下來說出的話吓了葉涵歌一跳:“所以你還是喜歡景師兄喽。”
心事被這麽輕巧地道破,葉涵歌除了吃驚之外,還有礙于郭師姐和景辰的“關系”而一股腦湧上的尴尬和愧疚。
“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語無倫次,也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什麽,大概是擔心郭師姐早就洞悉了一切,對她和景辰有誤會,那她的罪過可太大了。
郭婷挑眉:“你不喜歡他?”
葉涵歌掙紮了片刻,目光不由自主地掃向身後跟着她們的沉默男生,想想又覺得事已至此,郭師姐應該不會再把過往的事情當回事,更何況她喜歡景辰也不是什麽錯事。
想到這裏,她六年來第一次對旁人坦白自己的感情:“是的,很喜歡。”
郭師姐點點頭,并不意外:“我就說嘛……”
葉涵歌微微一愣:“什麽意思?”
“那你知不知道,他也喜歡你?”
當那種滿懷期待不斷反複推敲的猜測,終于被另一個人證實後,她的第一反應依舊還是不敢相信和再次确認。
“你說誰?”
郭師姐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在對她說:“就看在我順利完成畢業設計也有景師兄一份功勞的分兒上吧。”默念完這句,她擡頭對上葉涵歌的目光,嘆了口氣說,“你大概也看出來了,我是考試型的,也就是說每次成績挺好,但我對咱們專業這些東西真的不感興趣,也搞不懂。可是老板對我寄予厚望,給我的畢業設計題目比普通本科生的要難。”
葉涵歌不明白這些事情和景辰是否喜歡她有什麽關系,但她還是耐心聽着,不敢錯過一個字。
郭婷繼續說:“我和實驗室的那些人不熟,他們好像都挺忙的,我的畢業設計開了題,但是一直沒進展。”
葉涵歌有點不解,這種問題有景辰在,還算是問題嗎?難道是景辰沒發現郭師姐的難處?
郭婷卻突然看向葉涵歌:“直到你來了我們辦公室,我發現了一件事。”
“什麽事?”
“景師兄喜歡你,而且對你們的關系束手無策,所以我就跟他做了個交易。”
郭婷把去年跟景辰說的話又和葉涵歌說了一遍。
葉涵歌不敢相信,所以那天她趕到實驗室發現的“秘密”,其實不是景辰和郭師姐有暧昧,而是郭師姐在和景辰談交易——她幫他追求葉涵歌,他就幫她完成畢業設計嗎?
她腦海中一下子湧入太多可疑的畫面,他說實驗室裏的同門們有一起吃午飯的習慣,現在她也是他實驗室的同門之一,知道大家根本沒這習慣,當時她只當他是想借機邀請郭婷,但他其實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邀請她。
還有去年的平安夜,她以為他因為郭婷名花有主,那個“主”不是他而傷感難過。如今想想,暗戀多年的人成了別人的女朋友,他當時表現出的傷感難過是不是太不深刻了?尤其是那天晚上,他還借口路滑牽過她的手,怎麽看都不像是個剛剛失戀的人會做的事。
還有郭師姐,她不是個會掩藏自己情緒的人,所以看到她和景辰在一起的時候會露出微妙的表情,她當時只覺得她是在不高興,如今想來,怎麽不會是意外發現了別人的秘密後的吃驚呢?也或者是自己的猜測被證實後的了然。
葉涵歌覺得腦仁有點疼,時至今日她已經有點想不起來,當初是怎麽推測出景辰喜歡的人是郭師姐的。
她仔細回憶着……好像也就憑着郭師姐是南城人這一條。至于在她看來的那些他對郭師姐的不同之處,比如她第一次來實驗室時穿得略單薄,結果被他提醒,可郭師姐穿什麽都可以,如今想來,不關心可不就是穿什麽都可以。而他提醒她或許只是想告訴她實驗室冷,叫她多穿衣服……
她不由得又想起暑假時他們一起逛高中校園的情形。
多年前,她為了多看到他幾次,參加了寒假補習班。她記得每逢下課,走廊裏就擠滿了出來“放風”的學生,那麽多人中,他竟然總能看到她。他說起這話時,她沒多想,現在想來,沒有特別的關注又怎麽會從人群中看到她?也或許,他坐在門口本來就是為了看她。
至于在圖書館裏他坐在她以前常常坐的位置上,那更不會是巧合了,他一定早就發現她總是在那個位置看書。所以當初他們兩人在固定的時間出現在固定的位置上,究竟是誰更目的不純?
還有他假借着合作公司的名義送她的聖誕禮物……她幾乎能想象得到,他是如何笨拙地把那條項鏈塞進了合作公司定制的禮品盒中。
他喜歡她的蛛絲馬跡太多了,此刻都像洩了閘的洪水一樣洶湧而來,幾乎沖垮她埋藏在內心深處那時隐時現的自卑,讓她快要感動得落下淚來。
原來當初自以為絲絲入扣的推理猜測,其實都是她的不自信。所以說真正被他喜歡了六年,讓他放棄斯坦福回國,他想帶着一起去看煙花的女孩,其實是她?是她葉涵歌!
虧她還傻傻地自我折磨着,沉浸在自己為自己編織出的悲情故事中不可自拔……
她突然很想跟他說說話,拿出手機才想起來,他人還在新加坡。
郭婷見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們先往前走了,你一個人可以嗎?”
葉涵歌後知後覺地點點頭:“我正好有點累,歇會兒再爬,你們先走吧。”
郭婷猶豫了一下,又看了看天說:“那好吧,看樣子一會兒可能要下雨,你也別太磨蹭。”
就在前一天,景辰收到了景钰甩給他的BBS鏈接,看着帖子裏那空前絕後的表白場面,從來沒想過紅玫瑰會有這麽刺眼的時候。再看好事者們貼出的她和蔣遠輝看似很登對的照片,還有那些無聊的祝福,他前所未有地覺得心裏難受得很。多年前他姐生日聚會上她發現吻錯了人後說出的那句“怎麽是你”,帶給他的傷痛都沒辦法和現在比。
怪誰呢?
所以原本老板開恩,讓他在外面多玩一天的,但他還是在會議結束後就訂了返回金寧的機票。他在會議結束的當天半夜登機,又在香港轉機,折騰了十來個小時,第二天飛機落地時,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
他迫不及待地第一時間給葉涵歌發了個微信:“在幹什麽?”
沒人回應,這更讓他不安,巨大的挫敗感從前一天起就始終籠罩着他。
六年了,他最終還是把她弄丢了……
他一路上風塵仆仆,甚至沒有回宿舍去放一下行李,就直接去了實驗室,希冀着能在那裏看到她。雖然還沒想好要跟她說什麽,但只要她出現在了他的視線範圍內,就能稍稍安撫他焦躁不安的情緒。
可惜,她的座位空空的,看樣子也不像是剛離開的樣子。
有研一的師弟進門看到他,一臉的錯愕:“師兄你怎麽今天就回來了?不是明天晚上才能趕回來嗎?”
景辰沒有回答師弟的問題,而是指着葉涵歌的空座位問:“她人呢?”
“你說葉師妹啊?這兩天都沒見到她。”話說到一半,師弟似乎想到了什麽,朝他暧昧地笑笑,“大概出去約會了吧。”
師弟的笑容和說出來的話無疑都狠狠刺痛了他,原本無法引起他絲毫關注的事情此時也清晰了起來——他忽然想到郭婷似乎也是在談戀愛後就不怎麽來實驗室了。
看看,她旁邊的位置就是郭婷的吧?也沒有人,難道她們女孩子都這樣,談了戀愛就沒有自我了嗎?非要跟對方黏在一起才算安心嗎?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整顆心可以酸澀成這樣,幾乎奪走他的理智。
“師兄,你找葉師妹有事?”師弟看他臉色不好,小心翼翼地問。
景辰擺擺手,離開了實驗室。
她去哪兒了?和誰在一起?
每個問題都反複煎熬着他,理智告訴他知道了答案也徒勞無功,感情上他卻無法控制自己。
這麽多年來,第一次,他深刻地體會到——原來失控的感覺是這樣的……
他撥通了景钰的電話,明知道不可能,還是多此一問:“她和你在一起嗎?”
景钰很快明白過來堂弟指的是誰:“我在圖書館呢。你是問涵歌吧?我聽她說今天要去爬山。”景钰說完又意識到有什麽不對,“你提前回來了?”
然而問完之後,回答她的卻是“嘟嘟”的忙音,對方已經挂斷了電話。
景钰撇撇嘴:“過河拆橋的小兔崽子!還好有人替我收拾你!”
她去爬山了,和蔣遠輝嗎?果然剛在一起就立刻去約會了……
說好的,他出差回來有話對她說的……他喜歡她六年了,而她連幾天都不願意多等他。
景辰覺得很委屈。
拿出手機來,明明知道不應該,但他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撥通了那個他再熟悉不過的號碼。
電話過了許久才被接通,幾乎将他最後一點理智都耗光了。
所以電話一接通,他就劈頭蓋臉地問了一句:“你不在實驗室?”
對方沉默了片刻,似乎有點蒙,半晌才說:“我在爬山。”
“一個人在爬山?”
“不是,和朋友。”
景辰正醞釀着怒氣,突然看到迎面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還沒反應過來,那人已經走近,看到他和他手上的行李箱,懶洋洋地打了個招呼:“喲,師兄你這是要出差還是剛出差回來啊?”
景辰回過神來,葉涵歌在爬山,蔣遠輝這家夥卻出現在了他面前,這說明什麽?至少說明兩人沒有一起去爬山。
這個簡單的認知帶給他劫後餘生般的喜悅,他簡直比當年拿到D大的錄取通知書還要高興。
景辰沒回話,蔣遠輝也不生氣:“哦,對了,我也打算報考林老師的研究生,剛報了名,這段時間可能還有問題要請教師兄你。”
說完也不等景辰回話,揮了揮手道別離開。
景辰卻不由得又皺起眉來——他記得蔣遠輝是打算選擇信息安全專業的,怎麽突然決定學微波了?還要報考老板的研究生,這說明什麽?
他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電話那邊葉涵歌見景辰突然不說話了,以為是信號不好,又“喂”了一聲。
景辰回過神來問:“在哪兒爬山?是紫英山嗎?”
“嗯。”葉涵歌很快意識到一個可能,“你提前回來了?”
“嗯,剛下飛機。”
葉涵歌沒有去問他為什麽會提前回來,直覺告訴她,或許和她有關。
他說:“你等我一下,我現在過去。”
“好。”
她一個字也沒有多問,也不管他此時過來要做什麽、說什麽,反正她也想見到他,立刻,馬上!
挂上電話,葉涵歌望了眼山頂的方向,突然又覺得雙腿充滿了力量。她加快腳步朝山頂爬去,而此時天色比剛才更加陰沉,很明顯,一場風雨正在醞釀着,就是不知道是瓢潑大雨還是和風細雨,自然也不好預估會持續多久。
景辰把行李放回宿舍就下了樓,想叫輛車過去,但遲遲沒人接單,正好有班直達紫英山的公交車迎面駛來,他沒多想就上了車。
車上的人不算很多,但不巧遇到一幫附近中學的孩子。今天是周末,這群孩子或許剛結束了什麽活動,此時都很亢奮,叽叽喳喳個沒完。
景辰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剛才沒有和葉涵歌約好具體見面的地點,等她下來恐怕還要等上一兩個小時,他上去找她明顯最快。
想到這裏,他拿出手機想給葉涵歌發個微信,讓她找個地方坐下來等他,這時候才發現車子進入了某研究所工業園區,手機的4G信號消失了,預計會消失很長一段時間。電話應該是可以打的,但周圍太吵鬧,他不願意。
他只好用比較原始的方式,編輯了條短信給她:“你下山時會路過天文臺,在那兒等我就行,我上去找你。”
短信編輯好發出去後,他依照習慣又确認了一眼,而這一确認,他整個人呆住了。
在這一條信息之前,原來兩人還有過短信聯系——雖然現在大家習慣用微信,但這也很正常,不正常的是那些聊天內容。
一年多前的某天下午,她發信息給他:“我到你樓下了,快下來吧。”
他回複了對方三個問號。
而在那之前一個多月的某一天,她對他說:“你什麽時候才能發現,我喜歡你很久了。”
心髒像是被一只命運的大手狠狠握住,讓他有一瞬的呼吸困難。
他看着那幾條信息發來的日期,仔細回憶着那個時候自己的狀态,某些隐秘的過往,關于少女晦澀的情感,好像就此被掀開了一角。
她到南城上大學以後換了號碼,因為當時兩人幾乎還算陌生人,加之那時候他突然出國,所以沒有她的號碼。不過因為有景钰在,他并不擔心就此沒有了和她的羁絆。
怕景钰起疑,他很少直接問起她的事情,很多時候是旁敲側擊引導着景钰去說,也故意把一些希望她知道的關于自己的情況透露給景钰,比如他刻意在微博上表現出來的,他一直單身。
景钰這嘴大的特點,讓她不能成為他追求葉涵歌的助力,但也無意間在兩人之間傳遞着彼此的消息,雖然偶有偏差。
這給他一種錯覺——她就像他放出去的風筝,看着遠,但只要那根風筝線還握在手中,他就不怕把她弄丢。
所以他原本想等學業的事情處理完,他在美國安定下來後,找個合适的機會跟她告白的,哪怕兩人談一段異地戀也好。直到那年冬天,他先是在電影院門口看到她和蔣遠輝買了爆米花,打算一起看電影,後來又在景钰的生日聚會上被她當作另一個人,他才意識到,自己過往的想法何其自負可笑,他握在手裏的這根線就快斷了。
過完年再回到美國後,他就做了個在別人看來算得上驚世駭俗的決定——他要回來,回到她身邊來。因為他不認為自己哪裏不如他見過的蔣遠輝,要說差,就差在近水樓臺這一點上。
說實話,回來以後會面對什麽樣的情況,她是不是已經成了別人的女朋友,到時候他該怎麽辦……他統統沒有考慮過。
所幸回國後他從景钰那裏得知,她還是單身。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沒和跟她一起看電影的男孩子在一起,但在他看來,這是上天給他的最後一次機會了。當然這是後話。
然而在那之前,在誰都不知道他偷偷回國的那段時間裏,他完全沒想到葉涵歌會發信息給他。
她發給他的第一條,就是她說喜歡他很久了的那一條,他記得自己看了一眼,甚至沒有過腦。他斷定那不是葉涵歌,因為在他的潛意識裏,葉涵歌有個暗戀了很久的人,那人不是自己。而且他以往也會不時收到一些類似的表白短信,想必這條也是來自某些已知他回國的同學。
至于她發給他的第二條,他更沒有多想,看內容就知道是對方發錯了。他自然也沒有注意到在那之前,對方還給他發過信息。不過那天他因為不願意帶本科生做可重構天線的項目,和曹文博起了點争執,畢竟剛進入大三的本科生在他看來非但幫不上忙,反而會添亂,如果是女生就更麻煩了。但是礙于老同學的面子,老同學又搬出了老板這座大山壓他,他不得不屈從,可是心裏很煩躁,竟然對一條發錯了的信息也回複了過去,不過态度不好,就幾個問號。
這事都過去一年多了,他有點不可置信,自己竟然一直都沒發現。他不由得又想起葉涵歌進入項目組後,他要她電話,她一而再再而三找借口糊弄他的情形,她也怕被他發現吧?尤其現在短信幾乎變成各種商家的騷擾工具後,熟人之間幾乎丢棄了這種聯絡手段,這就成功地讓她小心翼翼地躲藏了一年之久。
景辰突然有了個猜測,或許她對他表白的那一條不是她發給他的第一條短信,或許在那之前還有很多很多,只是他沒有看到。
葉涵歌收到一條短信,是來自景辰的,他讓她到天文臺那裏等他。
不知道他為什麽會突然選擇發短信來聯絡,不過當她看到一年前發給他的那些信息時,她已經沒有了一年前的恐慌,取而代之的是認命般的甜蜜和對未來的期待。
随着她一步步走到山頂,頭頂上的雲層好像更加厚重了。她看了眼山下,紫英山不像黃山,有多麽瑰麗壯闊的風景,但站在高處的那一瞬間,一覽衆山小的沖擊力還是讓她頓覺眼前明朗,心境開闊。
紫英山的進山口和出山口不在山的一側,人們通常從山的南側上山,登頂之後從天文臺所在的一側下山。
景辰卻直接來到了下山口,逆着人流而上,直奔天文臺的方向。
此時天色已經很昏沉了,游人們也意識到風雨漸近,都加快了下山的腳步。
景辰甚至看到了郭婷和其他幾個眼熟的校友,但郭婷對于在這裏見到他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告訴他葉涵歌還在後面。
景辰加快腳步往山上爬,當他能看到天文臺的時候,已經有大滴大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