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心動 哪裏不懂?我來教你
這人正是陸想容五祖父家的姑姑陸仙兒。
作為五老太爺家的獨女, 陸仙兒自幼心比天高,自命不凡,最是見不得旁人比自己有一點兒好……
當年她最是嫉妒的人便是陸想容的母親衛莘, 如今看到陸想容春風得意的樣子, 更是滿心滿眼的不順。
陸仙兒輕輕擺弄着鳳仙花染好的指甲,對陸想容問道:“聽說諸位殿下都随着皇上去了園子裏過年了,怎麽四殿下和四皇子妃沒能過去呢?”
自然是這一對夫妻在幾對皇子和皇子妃當中最不得聖心,所以沒有叫皇帝帶着一并去園子裏過年。
這些對于重生的陸想容都是小場面,她瞥了一眼這個姑母, 淡淡道:“陛下聖明,做出決定的事情自是有他的深意的。我們作為子女,便也只管聽從便是。”
活了兩輩子, 她別的方面不見長進多少,官話倒是說得越來越好了。
對方顯然還是有些不甘心, 又狀作關心道:“話雖如此,可四殿下馬上就要出宮建府了,宮裏皇子們又多,你們小夫妻兩個也該為着未來考量才好。”
陸想容道:“陛下仁德寬厚, 最是公正,體諒小輩, 四殿下只要做好陛下和太子交待的差事就好, 倒也不必在其他地方費太多的心思。”
他們的未來, 只管交給蕭攸籌劃便是。
陸老夫人滿意地看着陸想容:“幾日不見,容兒越發懂事了,知道事事以陛下為先。看來在家時候父親教導她的話都聽進去了。”
在座的婦人們大都是要看陸老夫人臉色做事的,聽了這話又是對着陸想容一陣吹捧。
陸仙兒咬着牙笑笑:“聽說你們在宮裏過得也艱難,我夫家和太子妃娘家有親, 有什麽難處盡管說一聲,到時我可以讓婆母給你和東宮牽牽線。”
“姑母這話從何聽來?”陸想容漫不經心地挑了挑眉梢,“宮裏的日子若是艱難,這世上哪裏還有好日子呢?”
一旁二老太爺家的嬸母也道:“我記得,容姐兒上回派人送來的那兩盒熏香是我平生見到的最精致的,用了各色花樣的木雕盒子裝着,雖然那香好,可盒子更好。我家裏頭小姑子心裏喜歡,便求着我去購置幾盒回來,後來我一打聽,才知道是內廷司專門給東宮做的,可見容姐兒素日裏跟太子妃要好,你也別瞎操心了。”
接二連三碰壁後,陸仙兒才消停了些。
陸想容知道,這種情況想來不會是個個例,四殿下一直是個很有争議的人物,他們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會迎來種種質疑和猜忌。
陸想容記起,前世母親四十五歲生辰那年,她也曾和蕭渙一起回來,為母親慶生。
這位姑母當年也是如此,懂裝不懂地哪壺不開提哪壺,直問她羅側妃何時生産,誕下的孩子會不會養在她的膝下,又問她新入府的幾個侍妾是不是皇帝所賜。一直沒聽說旁的皇子府進人,這是不是表明皇上對七殿下尤為恩寵。
相比于前世種種憐憫和奚落的目光,倒還是這樣直白的眼紅更容易讓她接受。
即便這些人再不看好他也沒關系,蕭攸的未來就是她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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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除夕皇帝不在宮內,不論宮宴還是焰火都是敷衍了事,沒什麽看頭。
賢妃一早便退了席回宮,不一會兒,麗嫔也跟着來了賢妃的鐘粹宮內。
麗嫔一直都是鐘粹宮的常客,賢妃心裏有事,便也沒怎麽招待于她,只叫人上了糕餅和清茶後,便坐在燭光前自顧自想事情。
就在今兒下午,她接到了宮人的奏報,說是四皇子帶着王妃出宮了,還直接奔去了齊國公府。
賢妃當時一聽都給愣住了。
若是尋常時候帶皇子妃出門去,雖然不合規矩,聽起來倒也說得過去,可今天正是除夕,即便皇帝不在宮裏,也不該如此胡來。
賢妃頓覺這個外頭長大的皇子沒有一點規矩,也根本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只是不知此事會不會牽連到自己的身上,畢竟如今宮中主事的只有她一人……
麗嫔也是剛剛聽說了四皇子出宮之事,直對着賢妃冷笑道:“上回見到四皇子妃時我便說了,他們這些小輩兒也着實該好好學學規矩了,娘娘您當時那麽輕易就放了她,明兒正該召過來好好訓導幾句才是。”
“他們一個個的都比我還能耐,我又哪裏有訓導她們的本事?”賢妃淡淡瞥了麗嫔一眼,道,“大過年的,不說這些。吃些東西罷,這樣多的核桃糖和花生糖都堵不住你的嘴,怕是來年陛下都要被你念煩了。”
麗嫔以為賢妃不願聽這些,便也不再多言,卻不知賢妃如今正在頭疼。
皇貴妃跟着太後去了園子,賢妃雖然是如今宮裏頭位份最高的,大年節下的,卻也不敢讓留在宮裏的嫔妃和皇子妃們來給自己請安。
旁的不說,宮裏這麽多年沒有皇後,皇貴妃都不敢太過越權,若是她有什麽比皇貴妃更出格的舉動,恐怕又是激起一場風波。
賢妃也是在此時突然意識到,四皇子妃那日的态度也是有她道理的。
就算是她對自己不夠恭敬又能如何?自己的确是不能把她怎麽樣的。
況且就眼下這個情況而言,太子和大皇子關系緊張,自己就連去皇帝那裏吹吹風都容易沾惹是非,更別說旁的了。
這麽說來,陸家那姑娘的确是個聰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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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年夜飯,有父母,有家人,還有自己從小就喜歡吃的家常菜,除了姑母陸仙兒這個不愉快的小插曲外,陸想容這頓飯吃得十分愉快。
大年夜裏事情多,衛莘作為宗婦更是難免忙碌,她也想抽空跟女兒多聊上幾句,可奈何還有一大家子人要招呼。
陸想容看出了衛莘的糾結,對着母親安慰道:“聽皇上的意思,四殿下想來很快就能出宮建府了。出宮後一切方便,日後會有更多的機會再見,母親有事只管先忙便是,不用顧着我們。”
依着慣例,皇子們就算是守歲也只能陪着皇上和太後,陸臨和衛莘也不敢叫蕭攸和陸想容二人陪着自己守夜,便在年夜飯後請他兩個回陸想容的院子裏歇着,也省得在人來人往的正廳當中被來人打擾。
蕭攸同太夫人和陸臨夫婦告辭後,牽着陸想容的手往回走。
因為是一年一度除夕夜的緣故,府裏處處都張燈結彩,仆役們臉上喜氣洋洋,丫頭們也都穿得吉慶可人。
置身這樣的環境當中,讓人心情不自覺地好了起來。
陸想容驀地想起,在她年幼時候,每至逢年過節之時,二祖父家堂姐的夫婿每次都會陪着堂姐來家裏過節,當年的她她心中很是羨慕。
也是到了後來,陸想容才從長輩們的口中得知,這個姐夫是入贅到堂姐家的,也正因為如此,才會次次陪着堂姐回來過年。
陸想容并沒有其他的世俗想法,只覺得即便入贅也挺不錯的,能陪着妻子來娘家和親人們團圓過過節是一件多麽好的事情。
卻沒想到在重生後成婚的第一年便實現了這件事情。
陸府的後山有一片梅林,每到臨近新年的寒冬時間便成了園子的主角。
此時回房也是無聊,趁着大家都在前頭集會,陸想容便帶着蕭攸過來後山賞梅。
夜色沉沉,将紅梅遍布的林子和前頭的喜慶熱鬧隔絕開來,蕭攸低下頭,星星的燈光的交彙處,略顯暧昧的光暈裏,她的眼睛帶着笑意,盈盈地望向他。
蕭攸不動聲色地采下一朵梅花,輕輕綴在她的發髻之上。
他不止一次目睹過父皇給嫔妃簪花的場景,此情此景之下,幾乎是本能地将全套動作做了下來。
蕭攸第一次意識到,這個皇帝爹也不是全無用處的。
看她耳根都凍得有些發紅,他順勢用大氅包裹住她。
陸想容順從地靠在他的懷裏。
前面是寒風,後面是溫暖。
這裏的梅花是祖父從江南一處梅園裏挪過來的,比普通的梅花更香一些。
嗅着發間梅花的香氣,陸想容在他溫暖的懷抱裏,沒由來的心安。
這一刻,她清楚地感知到了自己的心動。
梅園雖好,但在寒冬臘月裏也不宜久待。
陸想容選完心儀的梅枝後,拉着蕭攸回自己的院子裝瓶。
廚房一早準備了甜湯和點心,都是陸想容喜歡吃的。
蕭攸也是第一次進到女子閨房。
女孩子的卧房和男子的寝室的确大不一樣,她是齊國公府唯一的女孩兒,自幼嬌養着長大,又對生活品質要求頗高,房間的擺設也是下了功夫的,除了舒适和賞心悅目外,還花了不少旁的心思,每一樣擺件都有出處,每一處布置都有典故。
置身在這樣惬意的房間當中,蕭攸也放松了下來。
春生貼心,知道守歲時無聊,免不得要玩點棋牌類,故而一早就吩咐人将書房布置好了。
今天是除夕,陸想容也是特意盛裝歸來,此時放松下來坐在這裏,才覺出後背有些僵直。
陸想容換了家常衣裳走出來時,看到蕭攸正坐在自己書桌旁,攤開一本字帖細細翻看。
陸想容臉色一紅,走上前去,将字帖奪了過來。
“這字帖是我寫了給堂姐家的小囡囡描紅的,都是從前閨中閑着無聊寫得打油詩,等不得什麽大雅之堂。”
“是你寫得詩麽?我只注意了上頭的字寫得極好,倒是沒怎麽細品那些詩句。”蕭攸道,“不過不用看也知道,你的詩錯不了。”
八歲那年便已經能給自己解圍,寫得出叫皇帝贊賞有加的詩句,這麽說的确是謙虛了些。
陸想容低頭整理字帖:“我幼時的字帖都是爹爹親手寫了給我描紅的,那時候他還在上書房做先生,對我們兄妹幾個的字要求也多。”
聽她說起自己幼年的事情,蕭攸也頓時來了興趣:“我從前聽六妹妹說過,你的畫也很極好的,尤其擅畫芙蓉。”
“六公主跟我玩鬧慣了,她的話殿下信一半就好。”陸想容笑道,“我的畫從前是跟着岑大家學過的,花鳥什麽的畫出來還好,山水意境上也勉強過得去,可人物上總有些差強人意……”
屋子裏實在是暖和得緊,陸想容邊說話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許是許久沒有回來的緣故,一到這裏我就覺得渾身都懶散了下來。”陸想容伸了個懶腰,“再這樣下去,怕是很難挨到天亮了,還是該找些事情來做才是。”
“有道理。”蕭攸點頭,“你說做什麽?”
陸想容皺着臉搖了搖頭,她還沒有想好。
若是在從前,她可以收拾一下櫃子和首飾,也可以随手塗兩幅新歲和上元節的丹青。
可如今她已不是一個人。
蕭攸從她櫃子當中取下一本歷法書來:“這個你平日也有研究嗎?”
陸想容輕輕搖了搖頭:“這是二哥從書院帶回來的,我試着看過,只是一直沒怎麽看懂,就放在了那裏。”
大多數的京城官家公子都在官學或就近私塾讀書。
偏生她二哥是個例外。
前世她也是後來從三叔口中得知,父親也是一早就感受到了京中的不平靜,所以讓他去了外頭的書院念書。
若是将來家裏頭真的出了什麽事情,二哥還有書院那邊的先生和同窗可以依靠,也不至于一家人都被一網打盡。
事實證明,父親的想法是對的,後來家中出事之後,大哥、三叔等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影響,唯獨二哥例外。
蕭攸拿着那本歷法書坐下來,将她圈在自己身前。
“這些東西夫子從前教過一些,你哪裏看不懂?我來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