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苗易,誰比較漂亮
理發店的卷閘門拉起一半,俨然是還未開張的樣子。苗易彎腰鑽進門裏,理發師一面正在掃地,一轉身看見門口逆光而立的苗易,吓得掃把都丢了。
“我要理發。”拍開牆上的燈,瞬間明亮起來。苗易靠着牆,笑容明媚。
“苗易?你吓死我了。”理發師拍着胸口,一張驚魂未定的臉。“少看點這種書,就不會被吓死。”苗易掂起理發臺上那本鬼臉封皮的小說,血淋淋的幾個字——背後有靈。
理發師撂下苗易,不慌不忙地掃完地,才洗了手過來:“這又是想要換什麽顏色?你這一個月倒騰幾次,頭發還這麽密,真是見鬼了。”
苗易将口袋裏的照片拍在桌子上:“喏,這個發型這個顏色。”“苗易,瞧不出來啊,從前這麽清純?”理發師驚奇,粉色的長裙,黑色頭發半長,剛好垂在肩上,清爽得一塌糊塗。
“你瞧不出來的多了。”苗易冷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等待理發師的服務。
“這一頭雜草似的亂發,從前不是死活不舍得剪嗎?”理發師拿着剪刀在她背上比劃一下,枯黃的長發幾乎垂到膝蓋。
“剪了。”苗易無所謂地揮揮手,“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一剪刀下去,黃色的頭發鋪了一地,苗易閉上眼,任由他一刀一刀剪下去。
“哎呀,這小姑娘誰啊?”理發師打趣,苗易睜開眼睛,鏡子裏是煥然一新的自己,染回黑色的頭發,柔軟地落在肩頭,略微蓬松的發質,有點出神。
“這是我最滿意的一次。”苗易将照片拿到鏡子前對比,簡直是一模一樣,扯着嘴角笑起來,随手将照片撕成了幾瓣,丢進垃圾桶裏。
理發師震驚于視財如命的苗易留下了一倍的錢,苗易經過那本恐怖小說,輕笑道:“阿仲,最恐怖的從來不是鬼,而是人。”
“苗…易?”孫姐原本就有點結巴,這次越加瞠目結舌,“你可別告訴我你遲到兩小時,就為了去理發?”
“好看麽?”苗易臉皮厚地甩了一下頭發。“不過是挺好看的,一下子小了好幾歲。”孫姐感嘆,“長得漂亮就是不怕折騰啊,這種馬桶蓋發型照樣很好看。”
苗易拿着杯子去茶水間灌水,正好瞧見孔琳端着咖啡杯遠眺,窗戶正對着校門口,不時有車子經過。
“孔琳,怎麽沒有去度蜜月?”苗易出聲打斷她的沉思。孔琳回頭,手裏的咖啡杯掉在地上,棕色的咖啡濺了一地,從孔琳的白褲子一直到苗易的紅裙擺。
“你…你是誰?”孔琳臉色蒼白,局促不安。“我是苗易啊。”苗易輕笑,對于她的反應十分滿意,“只是換了個發型而已,就不認識我了嗎?好歹同事兩年,你這麽問,真夠傷人的。”
Advertisement
“你…為什麽要換這個發型?”聽出苗易一貫嬉笑的語調,她稍微鎮定一點。“你想知道為什麽?”苗易聳肩,猛地湊近孔琳,竟然将她逼退了一步。
“孔琳,你這麽緊張幹嘛。”苗易噗嗤笑出聲,“換發型而已,想換就換了,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彎腰倒水,她清楚地感覺到孔琳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離開前忽然停住腳步:“咖啡漬的話,可以試試用甘油,效果不錯。”說着還晃了晃裙擺,翩然離開。
苗易心情頗好,連腳步也輕巧起來,孔琳明顯受了驚吓的反應正中她下懷。孔琳越是驚訝慌張,就越說明自己與她想象中的樣子接近,随手将耳垂上的耳釘丢了,素得一塌糊塗。
審計處門口圍了不少人,苗易透過縫隙看進去,正好能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是容北。他身側跟着一個個子嬌小的女生,側臉映入苗易的眼裏。
苗易識人的本事極好,如果她沒有記錯,昨天還見過這個女生,彼時她正思考如何避開容北的注意獨自下車,正巧這個女生出現,引開了容北的視線。
容北離開,苗易才找到了機會回到辦公室,裏頭還在讨論剛剛發生的事情。“孫姐,什麽事情這樣熱鬧?”她故作不知地詢問。
“容老師來給學生繳學費呢。”孫姐一臉奸邪的笑容,“他們班的一個小姑娘,叫文丹妍,每年學費都是容老師給交的。”
“容老師這麽熱心?”苗易試探。“得了吧,別看容老師瞧着溫和,其實特別沒心沒肺。”旁邊有人插嘴。
“大概五六年前,容老師來學校沒多久,有個服表的小姑娘特別喜歡他,天天寫情書,送吃的,用的啦,容老師不理睬你知道麽,小姑娘長得也漂亮,就想不通啦,為什麽容老師不喜歡她呢,追兩年啊求而不得。後來你知道怎麽了嗎?”孫姐故弄玄虛地挑眉,苗易湊上前。
“她爬到圖書館頂層跳樓。”孫姐搖頭,“圖書館可是咱麽學校最高層建築,21層啊。談判專家上去都沒有用,小姑娘死活不肯下來,後來沒有辦法,就找了容老師過來。你知道容老師見到她第一句話是什麽嗎?”
“肯定是同學,千萬不要這麽輕易地放棄生命。”同事A說。
“我猜是同學,你先進來,有什麽事情我們當面說。”同事B道。
“我覺得按照容老師的邏輯,應該會說同學,那邊這麽大的風,不冷嗎?”同事C點頭。
“你跳呗,總不會這麽說吧?”苗易胡扯道。
“絕配…你們真是絕配。”孫姐震驚地搖頭,“容老師就是這麽說的。”所有人都一臉惡寒,苗易也是意外。
“容老師說:你跳吧,如果跳下去你能死心的話,就跳吧。小姑娘當場就傻了呀,容老師竟然這麽說,消防隊員趁機把她拖進來了。”孫姐攤手,“小姑娘那鬼哭狼嚎的,容北丢下一句話就走了:為了一個不顧你死活的男人跳樓,你對得起誰?”
“所以吧,我覺得容老師和那個女生肯定有一腿,不然就他那樣性格的人,肯定不會這麽好心。”前幾天還說容北捐一千把她感動哭了的小美這會兒又開始質疑容北的人品了。
“文傳學院他們倆的事好像挺多人知道的,文丹妍是容老師的課代表,容老師對她很照顧,好像文丹妍家境不好,容老師幫了挺多忙,要普通學生,做老師最多幫你報個助學金,找份學生工,像容老師這樣的可少見。”
“文傳學院那些老師,和電子啊機械的老師不一樣,沒什麽外快油水,況且容老師自己又不富裕,連學費都擔着,四年下來好幾萬呢,要說倆人沒事誰信啊。”
“肯定有事兒,文丹妍看容老師那眼神,噌噌發光那種,容老師剛還叫她名字來着,容老師記得住誰的名字啊,問他校長姓什麽我保證他答不上來。”
“那也是人家夠漂亮啊,文丹妍好像是文傳學院的院花吧,那樣貌,說是我們J大校花也不過分吧?”
“我和她,誰比較漂亮?”就在所有人一致認為雙人行則必有□的時候,苗易忽然開口,打斷衆人臆想。
“喲,咱苗易要開始捍衛J大第一美女的寶座了!”有人揶揄。
“文丹妍美得清秀可人,苗易漂亮的鋒芒畢露,你們倆完全不是一個類型的好麽?”
“得了吧苗易,你二十四五的老人家,和人一十□的小姑娘較什麽勁?”孫姐哂笑,“非要比的話,文丹妍楚楚可人的溫柔是你這種粗魯的女漢子沒法比的。”
“我粗魯?她穿一牛仔褲能比我穿裙子還女人味兒濃?”苗易原本只是心裏隐約有點澀然,這麽一刺激,立刻出言諷刺。
“苗苗姐,你一腳踢壞辦公桌的事跡我真的不想提。”
“苗易,上次你徒手爬桌子換日光燈我終身難忘。”
“小苗,你一人替我們一辦公室領年貨我至今記憶猶新。”
苗易蔫仄仄地趴在辦公桌上,被打擊得體無完膚。
下午苗易趁去理學院收報表的時候,十分無意地繞道了文傳學院,一樓大教室正在上課,是學校傳說中人氣最旺的中外古典文學,講課人正是容北。
苗易悄悄從後門溜進去,站在最後面一排唯一有點空餘的角落。容北一直半睡半醒的狀态,正在寫板書。
他的字很漂亮,和本人截然不同的狂狷之氣,字不大,可是比劃飛揚,棱角分明,尤其是寫英文的時候,根本就看不出寫的什麽東西。
苗易無意瞄到前面一個學生正在努力地寫筆記,中文還好,每隔三個字才打一個未知字樣的方框,英文那就是一條完整的波浪線…
容北十分無恥地用半截斷了的粉筆丢中了一個正在打瞌睡的男同學:“這位同學,請閱讀一下這個段落并翻譯。”
男生有點不滿地皺起眉頭,好一會兒才懶洋洋地站起來,盯着黑板上的字,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兒,才張嘴讀出來:
“She looked, the flames were dim, the flood
Grew tranquil as a woodland river
Winding through hills in solitude
Those marble shapes then seemed to quiver.”
“Shelley的《Marianne’s Dream》第二十一段,中文翻譯的話,我想沒有必要了吧?畢竟是去年期末的默寫題,但凡長了腦子的,都不會忘記。”男生态度傲慢卻有些無理,揚起下巴,與容北對視,挑釁的意味十足。
“這位同學叫什麽名字?”容北指尖從新夾了一支新的粉筆,姿勢猶如夾着一支煙般的優雅,雙手半撐在講臺上,眼睛半睜頗為慵懶。
“鄙姓章,章晨岳。”男生傲氣十足。
“章晨岳哎,那個本系第一啊。”
“經管轉過來那個?”
“前幾天剛拿了一個文學獎吧?挺牛的。”
下面學生已經開始竊竊私語,苗易站在最後,也能聽到不少,原本正打算走,忽然覺得有趣。
“章同學記性很好,在這裏以上,确實是Shelley的《Marianne’s Dream》前二十段。”容北在剛剛朗讀那一段上面畫了一條線,“但是這一段…在座的有沒有法語系的同學?”
一小會,才有一個女生弱弱地舉手:“容老師,我是法語系的,但是我很喜歡聽你的課,下次你別不讓我來啊!不然我會轉系的!”
“願意來聽我的課且不搗亂,我都很歡迎。”容北板着臉,語調也刻板,“能請你朗讀一下這一段嗎?用法語。”
女生清了清嗓子,用據說全世界最優美的語言朗讀,雖然有點小磕絆,尚算完整,可惜卡在了最後一句。
“Se mêle dans mon ame au chant des mariniers.”容北流利地替她讀完,“你的法語發音很标準。”
女生驚喜得滿臉通紅,手舞足蹈地坐下。
“這首詩是Baudelaire的《Les fleurs du mal》。想要知道內容的同學,可以去請教剛剛那位女同學,我認為至少我的學生很有必要了解一下,因為它會成為這學期期末考試的默寫題。”下面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容老師,你把法文和英文寫在一起,根本就是混淆視聽!”章晨岳覺得有些丢臉,面色微紅地反駁。
“這是中外古典文學課,不是英文課,出現任何語言都是正常的,從前在英文下面接日文的時候你怎麽沒有提出異議?”容北面無表情地說,“還有,上課的時候不要睡覺。”
衆人咯咯笑起來,最沒有資格讓人上課睡覺的人應該是你吧容老師!
“阿忍!”容北擡頭的瞬間,看見教室最後頭那個粉色的身影,霍地睜大了眼睛。苗易原本也是随大流地笑,忽然被點名也愣了一下,慌忙從後門跑出去。
容北也丢下兩百來號學生,從大門跑出去,衆人驚訝,剛剛容老師的表情那麽精神抖擻,是他們眼花了嗎?
苗易穿着裙子和半高跟的涼鞋,根本跑不快,轉角處就被容北抓到了。
“阿忍…”容北眼底倒映着苗易的身影,黑發粉裙,這一刻的苗易,讓他怎麽都挪不開目光。
“容北…我就路過。”苗易被他看得發出,讪讪地解釋,卻不料下一刻猛地被他抱入懷裏,苗易心猛地一跳,慌亂得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作者有話要說:我肥來了喲~多寫了一點...被自己感動了!我好容易感動?!( ⊙ o ⊙ )...每一日笑:(我笑點好低...)食堂雞肉切的非常的碎,于是哥悲劇了。嚼的起勁的時候被碎骨頭插進肉裏了,拔出來雞骨頭都是紅的。當時哥腦子不知道怎麽想的,嘴裏用力嘬出一大口血來吐在桌子上,大喊一聲菜裏有毒!然後在衆人淩亂的眼神裏跌跌撞撞的跑出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