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017年1月泰國清邁機場
溫簡拖着小型行李箱随着移動的人群往登機口走,窗外将近十點的夜空,寧靜而璀璨。
護照和機票遞給工作人員時手臂不小心被人撞了下,溫簡本能回頭。
“不好意思。”身後男人以着中文微笑向她道歉,手中的護照和機票也遞了過去。溫簡客氣笑笑,沒回話,拖着行李箱往機艙走。
她的座位在機艙中段,來機場遲了些,來不及托運行李,行李箱小,也就幹脆帶着一塊登機。
座位上的行李艙還是空的。
溫簡将手挎包放回座位,彎身将行李箱搬起,準備往行李艙上塞,一只手從身後伸了過來。
“我幫你。”剛才的男聲。
話音落下時,他的手掌已經牢牢托住了她手中的行李箱,分擔走了她一半的重量。
溫簡扭頭看了他一眼,微笑道謝:“謝謝啊。”
看着他将行李箱牢牢地塞入行李艙中。
男人也沖她微微一笑:“不客氣。”
而後在她旁邊的座位坐了下來。
溫簡不自覺偷偷看了眼他手中機票,還真的是她旁邊的座位。
偷看的動作被逮到,男人好笑看她:“我真坐這兒,不是故意搭讪你。”
溫簡:“……”
窘迫地摸了摸鼻子,不說話。
男人看向她:“過來度年假嗎?”
溫簡點點頭:“對啊。”
男人:“這邊景色不錯。”
溫簡也笑笑點頭:“對。”
之後便沒了交流。
溫簡偷偷打量了眼男人,白襯衫黑西裝,身形修長,三十左右的樣子,五官長得不錯,氣質看着從容而溫和,正在閉眼假寐。
溫簡沒去打擾他。
一個多小時的航班沒一會兒就到了。
飛機停穩以後男人才慢慢睜開了眼,解開安全帶,而後起身,替她把行李箱取了下來,擱在過道上,後面圍滿了等着出去的人,男男女女,全擠在了一起。
前面的人開始湧動時,男人也先出去了。
溫簡拉過行李箱,随着人流一塊走了出去,經過洗手間,順便去了趟洗手間,人剛要蹲下,不意瞥見行李箱側面多了個傘狀的青綠色貼紙,拇指大小,一半掀起了邊,看着像是無意沾上的。
眉心困惑擰起,溫簡伸手想撕掉,指尖剛碰到,又停了下來。
盯着看了好一會兒,拿出手機拍了個照片,撕了下來。
從洗手間出來,溫簡拖着行李箱直接往出口方向而去,遠遠便看到了那邊正在執勤的警察,正盯着一個個路過的旅客。
溫簡推着行李箱欲走時,其中一個警察的目光投了過來,從她身上再到拖着的行李箱上,定了定,朝她招了招手。
溫簡忐忑拖着行李箱走近,面露不安。
執勤警察把她帶進了隔壁的執勤辦公室,開箱檢查。
溫簡看着他們仔細而詳盡地翻找着行李箱夾層,扭頭詢問一邊看着她的警察,以英文忐忑問他:“出什麽事了嗎?”
警察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安撫眼神。
檢查結束,負責檢查的兩人沖站在她身邊的警察使了個眼色。
他轉身向她道歉,态度誠懇。
溫簡也勉強牽了牽唇,沒有說話,拖過被重新合上的行李箱,出去打車。
車上,出租車司機熱情地介紹着曼谷的特色。
溫簡有一下沒一下地虛應着,眼睛不自覺瞥向被壓在了旁邊座位的小行李箱,剛被貼了東西的側面已經看不出一丁點痕跡,腦中閃過貼紙貼着的樣子,以及警察看到她行李箱時眸中的嚴肅,一時間也沒理明白其中的邏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了。
出租車很快在酒店門口停了下來。
溫簡拖着行李箱下了車,人剛走到前臺她媽媽電話就打過來了,問她到酒店沒有。
“嗯,剛到酒店。”溫簡輕聲回,“我明天就回去了,你別擔心。”
邊說着邊将護照遞給前臺。
前臺核實完便将護照和房卡一起遞了回來。
溫簡拖過行李箱,一邊打着電話一邊往電梯走。
電梯口站了人,一個很高大的西方男人,西裝筆挺,手裏拿着份檔案袋,看着電梯門開,還紳士地微微側過身,沖她做了一個“您先”的手勢。
溫簡用英語道了聲“謝謝”,拖着行李箱入了內,和電話那邊的溫司屏道了聲別。
男人入內,按下電梯樓層,而後扭頭問她幾樓。
溫簡微笑說了聲“謝謝”,沒說幾樓。
電梯在六樓停下,男人也沖她禮貌笑笑,走了出去,左轉轉向走廊另一頭,在612前停了下來,敲了敲門,裏面傳來一聲低沉的“請進”,純正的美式英語。
男人刷卡進入,一眼便看到背對門口站在落地窗前的高大身影。
“Edwiin。”他叫了他一聲,“還沒睡?”
江承轉過身,看向他:“準備睡。”
又問他:“有事嗎?”
“剛收到消息說,那邊過來的人在機場被捕了。”男人走近。
江承:“什麽情況?”
男人:“具體不清楚,那邊原來是計劃拉個人引開警方和其他人注意力,趁機離開,不知道中間出了什麽岔子。”
江承:“因為什麽被捕?”
男人搖頭,并不清楚。
江承點點頭,沒再追問,目光落向他手中的檔案袋。
男人将它遞給了他:“你要的資料。”
江承伸手接過:“謝謝。”
男人:“明天真回中國了?”
江承“嗯”了聲,擡頭看他:“一個朋友讓過去幫個忙。”
男人笑笑:“旅途愉快。”
退了出去。
————
溫簡第二天在機場時又遇到了前一天晚上同座的男人,值機時遇到的,他也頗為意外,沖她挑了挑眉:“你也今天回國?”
“回廣州的航班嗎?”
溫簡笑笑,沒回,辦完值機時男人已經不在,但在候機大廳又遇上了,正在看書,同趟航班。
“還挺巧。”男人沖她笑笑,把旁邊座位上擱着的包拿了起來,“坐吧。”
溫簡道了聲謝,在一邊坐了下來。
大概是察覺到她的防備,男人并沒有再搭理她,繼續看他的書,專注而認真,不像之前遇到的,會借着各種理由搭讪或是要微信號。
廣播通知登機時男人才收起了書,沖她禮貌笑笑,過去排隊,而後遞護照、機票,進機艙,動作并沒有過多停頓。
兩人座位不靠在一起,但也離得不遠,他在前,溫簡在後面,她的位置可以觀察到他的側臉。
側臉線條很好看,溫潤儒雅,全程除了短暫小憩外,基本都在看書。
飛機安全抵達時,男人站起身,回頭時看到了她,還是禮貌地微笑了下,然後借着等其他人出去的時間裏,他笑問她:“在廣州工作嗎?”
溫簡搖頭笑笑,反問:“你是廣州人啊?”
男人:“不是,在這邊轉機而已。”
又問她:“你呢?”
溫簡:“我也不是。”
看前面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示意他先走,而後跟在他身後一塊出去。
“也還要轉機嗎?”男人笑問,似乎已經開始适應這種巧合。
溫簡禮貌笑笑,不應,擡頭時不意瞥見個高大身影,剛好走過左邊轉角,怔了下。
男人看向她:“怎麽了?”
溫簡搖頭笑笑:“沒事。”
轉向另一個方向的候機室。
江承一下飛機便徑直往出口而去。
他定的頭等艙,候機時直接進的貴賓休息室,快起飛時才登的機,之後第一個下飛機,時間拿捏得剛剛好,不浪費一分一秒。
何邵已經在接機口等他,看他出來,遠遠便沖他招手:“承哥。”
江承走近時,他手掌便重重往他肩上拍了拍,笑道:“又帥了。”
江承笑笑,看向他:“不回去過年?”
何邵:“這不是為了顯示我的誠意,專程守在這等着接你嘛。”
又問他:“不回家嗎?”
江承搖搖頭,不語。
何邵拍了拍他肩,也沒再說話。
那年的江承突然棄了高考,聽說那次之後便和家裏鬧翻了。
好在他那時是做的兩手準備,海外大學同步申請着,高考前便拿到了美國某名校的錄取通知書,沒拒絕,也因此沒有再重讀一年,但這麽多年來,他很少再回國,與他們這些同學也幾乎斷了聯系,要不是他去年輾轉聯系上了他,估計這聯系也就徹底斷了。
這次還是他托他幫忙他才回的國。
他家的公司營運出了問題,他不懂商業的東西,他爸那邊已經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外頭請的職業經理人何邵放心不下,想來想去何邵只想到了江承,他在海外的工作履歷很豐富,要不是他和他家裏鬧掰,何邵估計江承早回去繼承他爸的産業了,也輪不到他來請他。
晚上,高中幾個同在廣州的同學聚會。
何邵順道把江承拉近了班級微信群裏。
江承點開看了眼,44人,那年的三年八班是45人。
何邵在群裏一句“歡迎失蹤人口承哥回歸”,群裏當下炸了鍋,然後熱鬧聲中,不知道誰說了一句,“就差林簡簡了。”群裏一下安靜了下來。
何邵偷偷看了眼對面的江承。
江承眉目平靜,搭在酒杯上的長指微彎,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叩杯沿。
何邵并不知道當年的江承和溫簡是什麽情況,兩人的相處一向是平平淡淡的,交流很少,雖然偶爾會一起放學,但并沒有任何暧昧的跡象。
但就是看着沒有絲毫暧昧的兩個人,溫簡消失在了高考那天,江承也放棄了那一年的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