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的習慣性動作,側臉輪廓一半掩映在灰暗中,襯得那雙眼更見深邃。

宋祁和年素七都期待地望着靖王,希望他能指引方向。

半晌,靖王才道,“宋祁,兇手上次既然害劉長榮不成,必然還會再次下手,你稍微盯緊一些。”

宋祁連忙領命。

“本王覺着,劉府還會再出人命案。”

宋祁神色一凜,“王爺何出此言?”

靖王搖搖頭,“本王一時半會兒也說不上來,總之,你這幾日辛苦些,多留意下劉府的一舉一動,不只是幾位主子,一些有分量的奴才也不要放過。”

“奴才?”年素七有些吃驚,方才他們所讨論的嫌疑人不都是主子嗎?

靖王看向她,“沒有哪個主子會傻到自己親自動手謀害他人,這樣事情一旦暴露就沒有回寰的餘地,所以他們必然有幫手,這個幫手既是他們所忌憚的,又是他們的護身符。”

年素七是在宮中呆過的人,對那種主子犯了錯便拿奴才抵過的事屢見不鮮,只是沒想到宮裏宮外居然是一個樣,她心中暗嘆了口氣,原來人性在哪裏都是如此。

宋祁若有所思,“也就是說屬下要密切關注二夫人和五夫人的貼身丫鬟?”

“多留個心眼總是錯不了。”靖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或許我們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翌日,宋祁來報,“劉家公子劉全昨夜賭博輸得很慘,被賭館裏的打手暴打了一頓。”

靖王正在更衣,聽宋祁如此說,并沒有很吃驚,“賭場是個無底洞,對方明知劉全的身份卻還讓手下人打了他,只能說明劉全欠債太多,已經到了無力償還的地步,否則對方不會輕易動手。”

劉進德替靖王穿戴好,嘆道,“真是個敗家子,劉長榮一介女子那麽辛苦地打理家族事業,他倒好,毫無上進心也就罷了,還處處拖劉家的後腿,若老奴是那劉老爺也斷然不會将家業交到劉全手裏。”

年素七忙着布膳,今天有她愛吃的蜜棗包,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靖王見宋祁過來,便邀他一起用膳。

四人坐下,就目前的案情又做了新一輪的推理,而就在他們讨論的同時,劉府家丁今晨又發現了一具屍體,屍體的主人叫秋香,是五夫人院中的丫鬟。

宋祁正說到劉全,心中厭憎不已,遂将苗頭對準了二夫人,“屬下覺得二夫人最為可疑,首先她的兒子沒能繼承劉老爺的生意,她懷恨在心,其次,兒子不成器,在外面欠下高額賭債,她急于為兒子填補這個坑,所以暗中對劉老爺下了黑手的可能性很大,至于她為何不直接殺了劉長榮,屬下是這麽分析的……”宋祁娓娓道來。

年素七聽得聚精會神,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宋祁身上。

靖王的目光輕輕自年素七臉上飄過,然後落在宋祁喋喋不休的嘴上,微微向後靠了靠身子,好整以暇地凝聽着,眉頭時而蹙起時而舒展。

“若是她直接對劉長榮動手,則目地性太過明顯,很容易讓別人懷疑到她頭上或者她兒子的頭上,其次,劉長榮身邊有護衛,不容易接近,對她的警覺性也很高,下手較難,而且極易露出破綻,再有一個,身體素質的原因,劉老爺年紀大了,若是中毒很可能一下子就過去了,而劉長榮年輕,身體好,即使中毒也極可能被救回,而她所采取的手段并非明目張膽的殺人,而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暗害,同樣是兩個影響大局的人,劉老爺顯然更容易下手。”

chapter:116

劉進德點點頭,“老奴贊同宋祁的看法。”

靖王的目光轉向年素七,“你覺得呢?”

“我?”年素七沒想到他會問她,有些臉紅,“我也贊同宋大人的看法。”

靖王問宋祁,“除此之外,你還推算出了什麽?”

宋祁想了想,“屬下目前只能分析到這裏。”

“那本王提幾點。”靖王的手指又開始富有節奏的輕輕敲打着扶手,他的思緒似乎從指端蔓延了出來,“假定二夫人是兇手的話,劉全的高額負債的确可以算是她的殺人動機,不過她之所以選擇劉老爺應該是另有原因,這個還有待查證,除此之外,她也知道若是殺了劉長榮,以劉老爺對劉全的厭惡也不可能出錢為他填補賭債的坑,而他的繼承人同樣不會是劉全,而是幼女,因為相比劉全的敗家,劉老爺更會寄望善良聰慧的幼女,二夫人不可能将劉家所有子女殺光,那樣就不打自招了,而如果劉老爺死了,她的兒子就會分到相應的一筆家財,既替兒子躲了災,又能從劉家分裂出來,不需要再寄人籬下,諸多利益上的權衡才讓她做出這樣的決定。”

靖王的補充便使得整個案情更加立體了,人物形象和人物關系更加鮮明。

年素七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明明靖王從未接觸過劉家那些人,也從未去過案發現場,但他卻好似什麽都看得透透的,令人心頭直發怵。

“當然。”靖王又道,“這只是我們的猜測和推斷,沒有實質性的證據,所以并不排除其他嫌疑人的可能。”

劉府出人命的事傳到靖王耳中已經是下午時分,靖王正在房中小憩,年素七也靠在美人榻上歇息,屋內燃着小火爐,今天的除夕夜,很多人家都張燈結彩,喜慶歡騰,靖王的房間裏卻是清清靜靜的,其他人都去忙案子了。

年素七被匆忙的腳步聲驚醒,正坐直了身子,外頭便傳來敲門聲,“王爺,是屬下。”

“進來。”靖王也自床上坐起身。

宋祁推門而入。

年素七打來溫水為靖王擦拭手、臉。

“什麽事?”靖王鮮少見宋祁如此慌張,他向來是最沉穩的那個。

宋祁連忙跪下,“屬下辦事不力,請王爺治罪。”

“何罪之有?”靖王倒是不緊不慢,淨了手之後乖乖的任年素七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幹淨,其間,他擡頭看她,見她眉眼低垂,濃密而卷翹的睫毛覆蓋在眼睑處,嫣紅的唇閃爍着健康的色澤,心頭像被羽毛輕輕拂過,微癢。

宋祁自責不已,“王爺一早便提醒屬下要注意幾位嫌疑人的身邊人,屬下一個不留神還是被人得了手!”

靖王慢慢收回落在年素七身上的目光,轉臉望向宋祁,口吻平淡,“誰死了?”

“一個叫秋香的丫鬟,落水而死,她是五夫人院裏的。”宋祁嘆了口氣,“看來我們之前的推斷都出現了偏差,那個兇手不是二夫人,而是五夫人!一定是她為了重獲自由身而殺害劉老爺!”

靖王沒有立刻響應他的說法,而是沉吟片刻才道,“不要太早下定論,也不要被眼前的現象蒙蔽了雙眼,劉府的那位主子此刻的內心一定很慌張,她趕在知府老爺去世的當口作案,除了有不得不做的原因,卻也存了一定的僥幸心理,而且以李師爺的斷案能力确實很可能錯判、誤判,她唯一的失算便是我們的插手,完全打亂了她所有計劃,所以她此刻才急于撇清一切。”

宋祁心念翻轉得很快,“難道小丫鬟的死是二夫人的嫁禍?”

靖王淡淡一笑,“你問本王嗎?”

宋祁忙說,“不敢,屬下這就去調查清楚。”

“等等。”靖王卻喊住他,原來心中只是隐約有個輪廓,如今卻越發清晰起來,“多留意一下二夫人院中,今晚恐怕會有事發生。”

除夕之夜,幾家歡喜幾家愁。

劉府中有人更是徹夜難眠。

年素七趁着靖王跟宋祁聊案子的當口,去廚房要了兩份小湯圓當作自己跟靖王的午後甜點,剛剛走到門口才想起還有宋祁,她正猶豫着要不要回去多準備一份時,宋祁已經疾步走了出來,跟年素七點頭打過招呼後就匆匆離開了。

“王爺。”年素七端着湯圓進房,“今天是除夕,奴婢讓人煮了一點湯圓,王爺要不要嘗嘗?”

靖王問,“為何要吃湯圓?”

“因為湯圓象征着團團圓圓,有吉祥美好的意思。”

靖王正在翻閱一本關于破案的書籍,最近他看的書已經偏向于這一方面,聽了年素七的話,淡淡一笑,“本王不喜歡吃甜食。”

年素七自然知道他的喜好,努力勸說着,“只是吃一點意思意思,不需要全部吃完。”

“那豈不是浪費了?”

“不會浪費。”年素七很自然地接口道,“王爺吃不下的話還有奴婢呢。”

靖王深深看了她一眼,含笑道,“好。”

年素七連忙将碗端到靖王跟前,“王爺嘗嘗,廚房說這是今年剛剛研究出來的新花樣,每個湯圓的味道都不一樣呢,有芝麻味的,蜜餞味的,還有桂花、桃花,各種水果味的。”

靖王伸手接過湯勺,在碗中攪拌,“聽起來很有創意。”

“嗯,奴婢也這麽覺得。”

靖王剛舀起一顆欲送入口中,年素七卻突然想到每次劉進德布膳時必做的工作——試毒,“等等!”她連忙止住靖王的動作,慌忙找來一根銀針,親自試了試,見無毒,才松了口氣,“王爺請用。”

靖王再次拿起湯勺,年素七卻又止住他,情節之下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奴婢還是不放心,有些毒是銀針試不出的,雖然這種可能性很小,但是我們不能不謹慎,畢竟王爺現在在查案很容易被兇手記恨。”一路走來,年素七見證了太多兇險,他們能安然無恙地活到現在,實在不易,所以更加要萬分謹慎。

靖王眸色一暖,“那你說該怎麽辦?年大夫。”

chapter:117

年素七猶豫了下,然後很果斷的握着靖王的手腕用力上提,将那顆湯圓送入自己口中,靖王一驚,正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你幹什麽?”他猛地站起身,反手扣住年素七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跟前,“你便是如此試毒的麽?就沒有更高明的法子嗎?”他雙目噴火地盯着她。

年素七正囫囵吞棗地咽下湯圓,被靖王一吓,差點嗆住,“咳咳……”她拍着胸口,“王爺,你吓死奴婢了。”

靖王卻鐵青了臉,“以後不許你這樣做!”

年素七不以為然,“奴才替主子試吃很正常呀,宮裏頭不都這樣?王爺身份尊貴,奴婢替您試吃也是常理之中,王爺惱什麽?”

靖王也不知道自己在惱什麽,其實銀針試過基本上就安全了,可他看到年素七為自己試吃,心頭還是狠狠抽了一下,他的女人不該去做那種卑微的事,就算對象是他也不行!

手腕上的力道并沒有放松,靖王猛地一扯,年素七便撞進他的胸膛,“王……”即将出口的話被他的唇徹底封住!

靖王的吻勢如破竹,席卷了她的唇舌,仿佛要将她一口吞入腹中!

說好要遠離她的,說好不勉強她的,他再一次在她面前潰不成軍,心口的那根弦,只要她不經意撩撥一下,便會震顫不已。

他已經徹底沉淪,并且不打算自救了。

胸膛被擠壓得很緊,年素七快喘不過氣,她輕輕推了靖王一下,靖王卻仿佛毫無所覺,将這個瘋狂的吻徹底加深,她輕輕喘息,沒有再掙紮。

許久之後,兩人都有些意亂情迷了,靖王這才匆匆放開她,手臂卻再次箍緊,将她緊鎖在懷中。

年素七的心砰砰跳。

湯圓的熱氣慢慢淡了,兩人還未分開。

終于,靖王平定好情緒,心情極好地靠近年素七耳邊低語,“剛才吃的是桂花味的,很香,本王喜歡。”邊說着,指腹已經輕撫過她微腫的紅唇,“若是你中毒了,本王也逃不了。”那聲音裏分明帶着笑意。

年素七雙頰緋紅,不敢擡頭看他。

靖王坐下身,将年素七攏入懷中,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笑得有些壞,“若是你肯這樣喂給本王吃,說不定本王可以吃兩碗。”

年素七羞赧,頭埋得更低,她方才……居然沒有抗拒他,甚至的,當他的唇舌侵入她口中時,她居然清晰地感覺到來自胸口狠狠的悸動,仿佛是有只無形的手用力揪了自己一把,她不确定那是心動還是單純的欲*作祟?

靖王不知道年素七此刻心裏在想什麽,他只因為今天她從頭到尾沒有拒絕自己而暗自驚喜,居然極有耐心地抱她坐在腿上,一顆一顆地喂她吃,看着她蠕動雙唇,吃得不亦樂乎的模樣,他居然有種從未有過的滿足感,仿佛只是這麽看着她吃東西也是一件很開心的事。

靖王終于發現了比書更好看的東西,唇角慢慢蕩起意味深長的笑。

年素七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想到他方才說要她喂他的話,忙小心翼翼地舀了一顆送到靖王唇邊,“王爺也吃。”

靖王卻搖頭,“不吃。”

年素七也不勉強,轉手送入自己口中,咀嚼了兩下,頗有些驚喜道,“是水果味的。”

“是嗎?”靖王眉峰微微上揚,笑意加深。

“嗯。”她又咀嚼了兩下,“味道不錯。”

“是嗎?”靖王只是面帶笑意地看着她。

“嗯。”年素七又應了一聲。

靖王很自然地俯身含住她的唇,輕輕吮吸,然後再慢慢侵入,溫柔而細致地啄吻着,慢條斯理,循序漸進,似乎當真在品嘗着什麽美味,良久,他才松開她,含笑望着她羞赧的眉眼,輕聲贊道,“味道确實不錯。”

年素七輕咬着下唇,目光在他的凝視下躲閃。

她如此嬌羞的模樣實在惹人憐愛,靖王情不自禁地将年素七箍緊在懷,臉埋入她的肩窩,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芳香,恨不得将她就此揉進體內。

夜間,靖王的房門突然被敲響,劉進德首先驚醒,一聽外頭人是宋祁,忙起身打開門,卻見宋祁又帶了個女子來,微微詫異,“這位是?”看那姑娘一副丫鬟裝扮,手中還緊緊抱着行囊,神色驚慌,明顯是受到了驚吓。

宋祁将女子放在椅子上,才搭話,“這是二夫人的貼身丫鬟,我剛好撞見她夜裏出逃。”宋祁的目光投向那丫鬟,心中隐約閃過一絲不忍,“若非我趕得及時,她就要被家丁亂棍打死!”

劉進德不得不贊一句,“你簡直是女人的救星。”

宋祁的臉色微微一哂,“我也是剛好撞見。”

劉進德有些為難道,“王爺已經歇下了。”

“那……”宋祁正遲疑着要不要先将女子帶走,卻聽帷帳被拉開,靖王只着中衣,坐了起身,劉進德連忙替他披上大氅,靖王的目光投向坐在一旁的女子身上,因為初醒,眸光還有些懶散。

女子見到清俊修長的靖王,忍不住紅了臉,方才的驚吓似乎也平緩了不少。

靖王起身下床,目光在女子身上巡視,“叫什麽名字?”

女子連忙跪下來,“奴婢冬梅。”

“冬梅?冬天的梅花?”靖王慢慢重複着她的名字,然後唇角蕩出溫潤的笑容,“寒梅傲骨,好名字。”

冬梅聽到王爺稱贊她的名字,更是羞赧,低低俯下身子,“王爺謬贊。”

“姑娘不必擔心,本王不會為難于你,只是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靖王坐下身,“請起。”對一旁的劉進德說,“賜坐。”

劉進德連忙搬來椅子讓冬梅坐在離靖王對面,那樣的角度剛好令她所有情緒都無處隐藏。

燭光下,靖王慵懶清俊的面容更見璀璨迷人,冬梅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男人,她的心神微微一蕩,卻在對上靖王那雙足以洞破人心的暗眸時而警醒,這個男人不一般!

冬梅低垂着頭,許久才開口,似乎是鼓足了勇氣,“王爺,奴婢現在已經是夫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若是出了這個門,夫人一定會想法子對付奴婢……”她欲言又止。

劉進德微微蹙眉,“姑娘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出來。”

chapter:118

冬梅始終垂着頭,手中還緊緊攥着那個包裹,似乎裏面有很重要的東西,“奴婢确有一求。”

靖王沉靜地看着她,連她心底的那些矛盾和恐懼一并收入眼底,“說。”

冬梅深吸口氣,“若是王爺肯讓奴婢留下,奴婢便什麽都交代。”

“留下?”劉進德忍不住嗤笑出聲,這一路上來,想留在王爺身邊的女人還真不少,當真以為他們王爺是高枝了,“冬梅姑娘,這不太現實。”

冬梅似乎早已料到會遭受拒絕,她的身子挺直沒動,手臂卻抱得更緊,“那奴婢就沒什麽可交代的。”

劉進德沒想到冬梅會如此倔強,蹙眉不語。

一瞬間,房中的氣氛有些凝滞。

宋祁見情勢僵持住,忙說,“冬梅姑娘,在下知道你是擔心自身的安全,這樣吧,在此案破解之前你可以留在這邊,由在下來保護你,直至真相大白,兇手繩之以法,你可以重回劉家也可以自行離去,這樣的安排不知姑娘可滿意?”

靖王始終沉默,此時迎上冬梅偷偷投注過來的目光,他微乎其微的點頭,“本王同意宋祁的安排,我們不能不管冬梅姑娘的安全。”

冬梅遲疑片刻,這才點點頭,“好,王爺有什麽想知道的盡管問,奴婢必定知無不言。”

宋祁與靖王對視一眼。

宋祁首先提問,“五夫人院中的丫鬟秋香,她的死跟二夫人有關嗎?”

冬梅一聽,臉色立刻變了,“奴……奴婢不知道……”

“冬梅姑娘,你剛剛才說會知無不言,可我們不過問了一句便想要隐瞞。”劉進德眯眼打量她,“如此閃爍言辭,莫不是秋香的死也有你的份?”

冬梅立馬搖手,“不,奴婢沒有殺她!”

“那就把你知道的如實交代了。”劉進德的聲音冷了下來。

冬梅面色蒼白,她的雙手緊緊攥着手中的包裹,“奴婢……奴婢只是将她引到了後院的蓮花池……并……并沒有殺她……”

劉進德冷笑,“是二夫人交代的?”

“對。”

“那你知道二夫人為何要你将秋香引到蓮花池?”

冬梅沉默了一下,才回道,“因為秋香知道了夫人的秘密。”

“所以……”劉進德冷哼,“也就是說你明知道二夫人對秋香動了殺心,卻還将人引過去,這跟你親手殺了她有何區別?”

冬梅立刻汗流浃背,“奴婢并不想的……可是奴婢受命于二夫人……她讓奴婢做什麽,奴婢就必須做什麽,否則……奴婢也難逃一死……”

“看來你替這個二夫人前前後後做了不少好事!”劉進德低喝道。

冬梅低着頭,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她卻咬緊牙關說,“若是王爺要治奴婢的罪,那奴婢還不如不說了!”

劉進德上前一步,“你居然敢威脅王爺?”

靖王揮了揮手,“劉伯,冬梅姑娘的心情本王理解,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若非心中愧疚,也不會連夜出逃。”

“或許是因為害怕二夫人也對她下毒手。”劉進德看得很透徹,“畢竟她一定也知道二夫人所要深藏的秘密是什麽。”視線落到冬梅手中的包裹上,微微眯緊瞳孔,她如此在意那個包裹,想必裏面是藏了重要的東西,也許是金銀,也許是護身符。

冬梅見劉進德的視線飄向自己手中的包裹,忙又抓得更緊了。

“冬梅姑娘放心,如果你配合破案,将功贖罪的話,本王可以赦免你的罪責,畢竟不是出自你本人的意願。”靖王的聲音很沉穩,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入冬梅的耳中。

冬梅大喜,“真的?”

靖王點頭,“本王說到做到。”

冬梅這才喜極而泣,“奴婢多謝王爺不殺之恩!”俯下身子連磕了幾個響頭。

“好,我們言歸正傳。”靖王閑散地靠到椅背上,“本王問你,二夫人的秘密是什麽?”

冬梅臉色倏地一白,方才她說漏嘴時便知道靖王會問及這個,她原是二夫人的貼身丫鬟,兩人相伴多年,感情篤深,若非因為好姐妹的死令自己愧疚不安又驚慌恐懼的話,她今日也不會出逃,而二夫人怕她洩露秘密,既然要殺她滅口,其實她當時只想着逃走,卻從未想過要出賣她,到了此時,她反倒被二夫人逼得沒了退路,冬梅一咬牙,猛地擡頭,“好,奴婢說,二夫人的兒子,也就是劉全少爺,他并非老爺的親生兒子!”說完,她立刻又低下頭去,心中滋味難辨。

劉進德和宋祁皆是一愣。

靖王問,“劉老爺知道嗎?”

冬梅遲疑了下,才點點頭,“知道。”

“何時知道的?”宋祁問。

冬梅細想了下才答道,“今年初春,奴婢聽到老爺跟夫人在房中大吵了一架,後來奴婢進去的時候東西都摔爛了,夫人就趴在地上哭,奴婢問過之後才知道,是何大海告的密,大約因為夫人沒答應何大海勒索的銀兩,把他激怒了。”

“何大海?”

“嗯,城東的何家,開了家茶館,那對老夫妻的兒子叫何大海,也是個纨绔子弟,跟少爺走得很近,而少爺的親生父親便是那家茶館的一個茶工,叫秦風,他跟二夫人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了,可惜當時世道弄人,夫人家道敗落,她只身一人來梓郡投靠親戚,受了不少委屈,要不是老爺收了她,她也沒後來養尊處優的好日子,不過夫人并不愛老爺,她對他只有感激之情,後來秦風來尋她,那時夫人已嫁做他人婦,但兩人情難自抑,忍不住偷偷見面,後來……”冬梅小心翼翼地看向靖王,“便釀下大錯了。”

若是幾個月前,靖王或許不能理解男女之間的情難自抑,但如今他對年素七情窦初開,恨不得天天将她捧在手心,含在嘴裏,無時無刻不跟她呆在一起,所以他聽到此處時,并沒有露出鄙夷的神色,而是繼續問道,“何大海怎麽會知道二夫人與秦風的事?”

chapter:119

冬梅搖頭,“奴婢不知他是如何知曉的,不過這個何大海也喜歡賭博,而且常常輸,何氏夫妻已經對他心灰意冷了,不但不給他銀子,連家門也不讓他進,不知何大海從哪裏得知了夫人跟秦風的關系,也知道了劉全的身份,便以此為要挾,經常向夫人勒索,夫人無計可施,只能滿足他。”冬梅嘆了口氣,“可如今他的胃口越來越大,而在劉家,本就不是夫人和公子當權,大小姐掌握着賬房進出,夫人就連金銀首飾都典當了也不足填補何大海的胃口,如今夫人再也拿不出銀子了,何大海便破罐子破摔,将這個事透露給了老爺,依老爺的脾氣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兩人吵了好多次,後來才有了五夫人。”

宋祁問,“此話怎講?”

冬梅說,“其實五夫人能夠進府都是夫人一手安排的。”

靖王眉頭微微挑動了下,“她們認識?”

“那倒不是。”冬梅突然想到什麽有趣的事,抿嘴笑了下,“其實夫人很聰明,這個五夫人原先是個青樓女子,被少爺看中了,死活要替她贖身,但是夫人哪裏有那麽多銀子?于是便将念頭轉到老爺身上,一來可以讓自己的兒子死心,二來可以轉移老爺對自己的注意力,所以她精心設計了幾次偶遇,五夫人本來就是個極美的女子,加之刻意勾引,老爺豈有不心動之理?”

靖王問,“五夫人是否有個相好的?”

冬梅點點頭,“是個窮書生,聽說今天中了探花,終于揚眉吐氣了,當日,五夫人若不是因為那個窮書生也不會與夫人聯手設計老爺,如今為了那書生,她又急于擺脫老爺了。”

“這麽說。”靖王盯着冬梅的臉,留意她面上的每一絲情緒波動,“你覺得是五夫人害死了劉老爺?”

冬梅下意識地躲避靖王的目光,“不,奴婢不知。”

宋祁有些不解,“你前面都肯據實相告,為何到了劉老爺的問題又開始閃躲了?”

冬梅猛地跪下來,“奴婢真的不知,至少夫人沒吩咐奴婢做什麽傷害老爺的事,奴婢估摸着,應該是五夫人下的手,因為老爺自從知道了公子的事後,就很少來夫人房中了,即便來了,也總是板着面孔,從不在夫人房中過夜,如今有了五夫人就更加不來了,自五夫人進府沒多久,老爺的身體就日漸消瘦,也請大夫看過,就是沒瞧出什麽毛病來,而且老爺為了一展雄風,經常補一些壯陽之物,夫人只是覺得老爺太過沉迷床事,所以才顯得特別疲憊,沒想到……”冬梅垂下去,輕聲飲泣,“沒想到老爺會突然暴死,而且容顏衰老。”

劉進德問,“什麽程度的衰老?是一下子變成白發蒼蒼的老頭嗎?”

“那倒不是。”冬梅搖搖頭,努力回憶着當時所看到的畫面,“是仿佛人一下子萎縮了,皺眉多了,肌肉也變得僵持了。”

劉進德與宋祁對視一眼,“難道真是‘玉蓮教’的弟子?”而且這個教派的女人通常生得極其美豔,又都擅長吸食男人的精氣,劉老爺的死很像是精盡人亡的死法。

房中靜了一瞬。

大家似乎都陷入了沉思。

就在此時,窗外突然傳來一陣鞭炮聲。

靖王愣了一下才回過神,子夜将至,他居然忘了守歲,目光下意識地投向隔壁的房間,那個傻丫頭睡了嗎?

劉進德察言觀色,忙走到隔壁去敲年素七的房門,半晌,裏頭人才拉開門,睡眼迷蒙地望着劉進德,微感吃驚,“劉伯伯,這麽晚了什麽事?”

“跨年了,出去看煙火吧。”劉進德含笑道。

年素七的目光下意識地看向靖王,卻與他的眸光剛好相撞,她的心跳頓時漏了半拍,劉進德的意思便是王爺的意思,那就是說王爺想邀她一起看煙火了?

年素七走進正廳才看到跪在地上的冬梅,“這是……”

劉進德笑着解釋,“沒事,就劉府的一個丫鬟,我們請她來問問情況。”他随即看向宋祁,“今晚便到此為止,你帶冬梅姑娘回去休息吧。”

冬梅聽到女子的聲音,有些好奇地擡起頭看過去,只見年素七懵懂的雙目正對上她的,帶着一點點好奇,一點點審視,而對面的靖王正面帶微笑地望着女子的背影,眸光溫柔。

冬梅心裏便有些不是滋味,原來靖王不肯留下她是因為身邊有人。

待閑雜人等都退去之後,靖王才起身走到年素七身邊,牽起她的手往外走,此時外面已經是一片熱鬧,鞭炮轟鳴,煙火次第,他們的房間在二樓,繞到走廊的盡頭,剛好可以看到後院在玩鞭炮和煙火的孩童,歡聲笑語不絕于耳。

靖王将年素七帶到安靜的一隅,夜風有點冷,年素七剛剛從溫暖的被窩裏爬起身,倏然立在寒風中,頓感不适應,靖王似乎感覺到她的瑟縮,很自然地将她拉入懷中,擁在身前,然後将大氅打開密密實實地包住她。

年素七立馬覺得一股溫暖卷了過來,縮在靖王懷中,她舒服地嘆了口氣。

不遠處,煙火綻放,絢麗奪目,璀璨了夜空,也璀璨了她的眸,她定定望着升騰起來的煙火,瞬間芳華,都在她眼中齊齊綻放。

而靖王則看着她,自她眼底欣賞着缤紛的煙火和明滅幻變下她柔美的容顏,目光一瞬不瞬,似乎永遠都看不夠,為何以前在‘靖王府’這麽多年,她卻從未入過他的眼?若是早日将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下,是不是就沒有進宮一說?就沒有太子一說?

年素七的嘴角蕩起喜悅的笑容,“好美……”一年也就只能看到一次這樣的美景,“想必此刻的京都更美!”那樣繁華的京都,自然比別處的煙火更迷人,念及京都,她忍不住想到皇宮,然後很自然地想起那個人,他……過得還好嗎?

太子已經離她越去越遠了,今生只剩一個念想了,年素七不是懵懂無知的女孩,她知進退懂取舍,如果靖王注定跟皇後勢不兩立,某種意義上也就是跟太子勢不兩立了,而哥哥是靖王的人,她不能夾在其間令兩邊人都為難,在親情與愛情之間,她艱難抉擇,卻也只能抉擇親情,因為哥哥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沒有哥哥便沒有她,從前的點點滴滴,哥哥對她的無微不至,她都牢記在心,這個世上,她可以丢棄任何,也不能丢棄了哥哥。

靖王留意到年素七的神色有一瞬間的落寞,笑容也慢慢凝滞住。

chapter:120

不知為何,他的胸口倏地一緊,兩只手臂微微收攏,将她的身子用力嵌入懷中,似乎只有這樣的靠近,他才能感覺她在自己身邊。

年素七被靖王勒得有點疼,微微掙紮,“怎麽了王爺?”

靖王這才似反應過來,連忙松開手,狀似不經意問,“剛才在想什麽?”

年素七低了低眸,“沒什麽。”

靖王見她不願相告的态度便知她是有所隐瞞,突然就扳過她的身子,強勢吻了下去,耳邊的風肆意的吹,不遠處還有孩童嬉鬧的聲音,煙火的噼啪聲仿佛就在耳邊炸開,靖王卻不顧有沒有人看見,低頭吻她,有一點兇狠,似乎夾雜着怒焰。

年素七有些被動地承受着他的熱情,腦中還有些懵懵的,不知他為何突然好生氣的樣子。

滾燙的身軀緊緊貼着年素七,靖王的手在大氅的遮掩下肆意游走,最後包裹住她*前的柔軟,輕輕的揉*,感受它的輪廓和美好的觸感,年素七的雙頰刷得紅了,伸手抓住靖王不安分的大掌,止住他的進一步肆虐,“王……王爺……”她細細喘息着,“這是外面……”

靖王望着她,眸色沉靜似水,許久,才慢慢拉回理智。

這時,沉悶而厚重的鐘聲遠遠傳來,好似是來自哪個山頭廟宇,又好似來自遙遠的他方,兩人齊齊望向京都的位置,沉默不語。

當最後一道鐘聲敲完後,後院響起一片歡呼聲。

鐘聲的震鳴久久不散,靖王和年素七誰都沒有動,就這麽站着。

良久,年素七微仰小臉,望向靖王,笑靥如花,靜靜綻放,“王爺,新年快樂!”那樣柔甜的聲音是他第一次聽到。

靖王的心頭微微一軟,“新年快樂!”說罷,他低頭又吻住她的唇,任那鐘聲的餘震在心田久久回蕩。

翌日,大家都早早來向王爺拜年,而王爺居然很應景的每人準備了一份紅包,就連冬梅的份兒也有。

冬梅暗自歡喜,熱情地為靖王鞍前馬後,盡管劉進德總是推辭讓她無需動手,冬梅還是在一旁盡心幫忙,俨然已經成了靖王的身邊人,而年素七的房中到晌午才悄悄打開一條縫隙。

完了完了,她昨夜一宿未睡,今日晨曦初露才昏昏沉沉地睡去,沒想到這一覺就過了頭,也不知道別人會怎麽想她……恃寵而驕?

年素七懊惱不已,一擡頭,卻看到冬梅正站在她昨日站的那個地方,替靖王磨墨。

一個坐着一個站着,俨然成了一幅畫。

年素七看了會兒,不知怎的就有點不舒服,她定了定神走出去,臉皮厚厚地向靖王請安,靖王淡淡一笑,“過來領紅包。”

紅包?

居然有紅包?

年素七雙目冒出狼光,以最快的速度沖過來,接過紅包,喜滋滋地道謝。

正在磨墨的冬梅擡頭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不喜。

年素七也懶得搭理她,“既然王爺跟前有人侍候,那奴婢就出去逛逛了。”掂了掂那銀子的分量,夠她買很多好吃的了!

靖王有些哭笑不得,“不行。”

“為何?”年素七的一只腳已經邁出大門。

“讓劉伯陪你一起去。”

“好。”原來靖王是擔心她的安全。

待到年素七的身影消失在門後,靖王的視線才緩緩收了回來,落回面前的字畫上。

冬梅察言觀色,小心問道,“剛才那位姑娘是王爺的妾室嗎?”看她那沒輕沒重的樣子也不是正室的氣派。

靖王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奴婢看王爺待她與旁人不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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