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節
莊,選擇和他在這第一個明月樓終老一生,自己就選幾樣不常見能克制毒性的食物把謊圓過去。而後明月樓樓主的身份不要了,原陰陽妙化宗少宗主的出山任務也不管了,若是“妙化仙”不想認自己這個無用的兒子就請她再生一個。
江湖上卡妙別的身份也不用再去記挂,傳個信死的死隐居的隐居,反正走江湖死個把人也是尋常。那些師父只會唏噓,而後忘卻。
那樣卡妙就只是米羅一個人的了,天冷推個爐子擺攤賣番薯也罷,終歸是和米羅一起。
只要和米羅一起,卡妙做什麽都覺得快活。
前路如何,也并不值得擔憂了。
與王城民窯之間的壁壘分明截然不同,第一個明月樓和浮世喧嚣不過一水之隔。只占了有山有水。岸邊山形也不險拔,不過尋常綿延數裏的山脈,山坳散落着零星幾個村莊。
初冬。
山夜空靜。
這第一個明月樓幽靜雅致,前後皆有院落。長廊環水,一入夜便能映出水月相融的美景,因此在建成之初,它還叫做映月小築。
米羅印象最深的便是他們住下的次日正巧下了第一場雪,他喝着冰酒賞了會雪景。
一旁卡妙吹埙。
米羅只覺得卡妙越看越好看,僅用發帶束發再配上這銀白的大氅,恁的是俊逸非凡。
可惜這雪下得不大,不然他們倆就在這中庭以雪堆個圓滾滾的雪人,該是何等有趣。
如此良辰千金不換。
神仙眷侶也未見得如米羅和卡妙這般登對。
雖說這步步景致離不開水與月,米羅是個俗人,一時也想不通其中關竅。真正讓他暗生疑窦的有兩件事,其一是此處許多器物不趁手而卡妙語焉不詳,其二便是一處緊閉柴門內挂的畫。那處是米羅誤打誤撞走進去的。
不是柴房,反倒像專為供奉什麽人。
牆上懸着幅畫,一美人輕紗着身廣袖微垂,露出纖纖皓腕手按梅枝,偏頭輕嗅梅蕊。她姿态曼妙,半張的紅唇仿佛帶着溫香。
當真如仙子一般,另有種引人遐思的嬌媚。
米羅心中一顫,暗暗道“唐突了”不再看那幅美人嗅梅圖。短短瞬息未看清畫中女子與卡妙有六分像,生着一副足以魅惑衆生的面容。
若是米羅曾見過,他定會一眼認出來的。
妙化仙,當年可是個天上有地上無的妙人。
米羅沒藏着掖着,直問了。隐約泛起的狐疑卻被卡妙一句“不必多言”給砸得粉碎。
“是你……”米羅急道,“是你心上人?”
“我已有心上人。”卡妙幽幽嘆了口氣道,“只是那人遲鈍得很,不擅思索,行事莽撞,實力不濟卻還處處留情。即便我長久陪伴在他身邊也視而不見,真不知該拿他如何是好。”
“心上人……”米羅怄得半死,偏偏無從說起,只得恨聲道,“恕我直言……如你所說,你的心上人仿佛一無是處,你究竟愛那人哪一點?”
他愛米羅哪一點呢?卡妙如同初見一般細細打量着米羅的眉眼,哪裏都好,哪裏都愛。
一見鐘情,再見傾心。
騙着瞞着用那下作手段把他自己給了出去。
這傳出去要教人笑掉大牙,明月樓樓主做了第一單賠錢的買賣,把自己整個人倒貼出去。卡妙啊,事到如今還不明白自己的心?
可為人一世,人總看不清自己想要什麽的。
“是啊,愛他哪一點呢?”卡妙如水的目光緩緩滑過米羅眉眼,像一把刀随時都要切下來一片似的。“說不定只是緣着他不愛我這一點。”
聽到這個,米羅真要吐血三升倒地不起了。
可也是因為這番話,米羅始在心中認真思量,自己是到底因朋友之義與情♂欲混雜,迷了心竅,還是……當真悸動,傾心卡妙呢?
緣何情起已不重要。
米羅心知身旁能和自己并肩,整天在一起喝酒一塊談天卻不會膩味的那個,是摯愛。似卡妙這樣的人能時時見到就好,即便不能,如從前那般與他稱兄道弟也心滿意足。月圓之夜兩壇好酒,談笑立于細瓦之上,看着眼前人,哪怕他日天各一方亦是無怨無悔。
至于卡妙的身世,只要卡妙一日不說,米羅便不問。只要卡妙願意,米羅自是無妨。
可只要是夢,哪怕美夢,也終歸要醒。
二人過招時穿換了兵刃。
“妙妙,我從前無緣見你這刀刀身……”米羅翻腕平舉卡妙那刀,看到在刀身靠近刀柄的地方,銘刻着一個眼熟的圖案。米羅仔細端詳了一會兒,辨認出是一枚小小的雲攏月紋。
雲中月,月出雲。
而在明月樓各分樓大堂的浮飾、所用的器物、對外留的信箋上,皆繪着神月出雲。
米羅已數年未回想過自己的過去,可他畢竟還有昔年的記憶。由因對明月樓樓主熟知自己往事的狐疑,這一路他邊抽空避開卡妙,邊去了他猜的幾處可疑之地一一查探。
新陽城隅照妝臺,盼歸亭畔憶往昔,武陵鎮中霜流霰,還有……明月第一樓映月小築。
其中明月第一樓的标志比神月出雲更簡。
這是最初的明月樓印,樓中人皆有刺青。
“你看到了?”卡妙的聲音突然響起,把米羅不知飛到何處的心神牽回來。四目相對間卡妙便知米羅看透了,米羅也知卡妙心知肚明。
說這話時卡妙眼中的缱绻之色一掃而空,一雙冰蘭色的眸子沁涼如半融的冰雪。
“……你是明月樓中人?”米羅艱澀道。
“樓中人?不盡然,”卡妙啞然失笑,良久方休,這才溫雅沉聲緩緩道,“明月樓是我的。”
事已至此,扯謊也圓不回去了。多行不義必自斃,夜路行多終會遇鬼,說的正是這個道理。卡妙悔得腸子都青了,不過不是為着欺瞞米羅,而是緣着百密一疏被米羅看出。
他終究是邪道中人,裝也裝不成正道。
一直面無表情的卡妙突然笑了,他慢慢靠近米羅,臉快貼在一處都不停步。米羅驚疑不定只得後退,而卡妙不斷緊逼,最終米羅貼在牆邊一動不動,卡妙則與他呼吸交纏。
明明是無比親密的姿勢,卻全無旖旎。
仿佛将出鞘的刀劍,按捺不住畢露的鋒芒。
“說起來,我以為米羅少俠并不在乎我是何許人也。”趨利避害也是人之常情,米羅在察覺到卡妙身份不簡單之後便沒再刻意打聽他的來歷。是以在他聽到卡妙的問話後明顯愣了一下,卡妙才施施然道,“我還以為米羅少俠一輩子都不會問,更不會想知道我是誰呢。”
其實這也是米羅的真實想法,他們之間說是志趣相投的情深也好,說不清道不明的孽緣也罷,其中許多陰錯陽差都少不了卡妙的手筆。米羅在這裏過得很好,可他從沒想過一輩子和卡妙住在這裏,他總是要回江湖的。
既然如此,卡妙寧可賭一把。
或是坦誠相待,或是反目成仇滿盤皆輸。
米羅只覺五雷轟頂。
不是不信卡妙的真心,米羅信。只是當卡妙确是明月樓主,那些親吻擁抱、同生共死、心有靈犀都免不了蒙上一層算計的陰影。
這比什麽都更讓米羅心口絞痛。
江湖險惡,人心難測。
娘親早對他說過,走江湖也聽不少人感嘆。米羅以為自己看淡,卻想不到竟險惡如斯。
緣也,愛也,鏡花水月。這一樁樁一件件非是情真意切,而是明月樓樓主精心搭好了戲臺。可要被迫本色出演的米羅情何以堪!
若是旁人,米羅必拔劍而起。
可這人是卡妙。
偏偏卡妙做出來的事,叫人越琢磨越恨。
“此處不适詳談,”卡妙此言如不鹹不淡潑了米羅一瓢冷水,平淡轉身道,“随我來。”
米羅暗暗咬牙,攥緊了拳跟上。
“好了,你想聽什麽呢?只要你問,我知無不言。”卡妙與米羅對坐,先給他遞過一盞茶。舉手投足間說不盡的優雅貴氣,教人看着便覺賞心悅目,米羅便是有氣也消了三分。
晨光如碎金灑落在他身上,寒風鼓動衣袂,更顯得卡妙身材欣長、眉目如畫,令人不敢因他的相貌而心生任何逾越的心思。
米羅瞧得明白,卡妙悟透了天涯劍的劍意。
明月樓樓主卡妙,氣度從容,一表人才。當初走江湖游歷之時,許多不知他身份的人都把他當作名門正派,甚至有意攀附他。因而不知不覺間就被卡妙連自家武學都偷去了,慣會偷師也是妙化魔女遺害無窮的的惡行。
何謂偷師?
自是家傳絕學,易容千面。想學哪門哪派的武功換張臉編個身世去拜師,進門學就夠了。不然妙化魔女不可能以同一面孔周旋于衆人之間,卡妙也不可能處處偷師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