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終章) (2)
,卡妙已經很适應海盜的生活,并且在米羅的影響下再也看不出一點海軍上校的樣子了,冰河差點沒認出他。
前上校卡妙的前下屬冰河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雖然長官你上了海盜船,但是你永遠活在我心中!哪怕我們立場不同也沒關系!我是不會把和你戰鬥的機會讓給別人的!
卡妙說呵呵滾尼瑪蛋你不就想要懸賞金麽!
說這麽熱鬧頂個卵用啊!
不還是要戰麽!來呀!互相傷害啊!
但以前并肩戰鬥現在拔刀相向什麽的……還是讓人很傷心,卡妙傷心了兩天就徹底把冰河忘在腦後了。因為笛捷爾給他帶來了一條又乖又萌叫艾爾紮克的人魚!他又有學生啦!
看不出材質的海藍色鲛绡。
一條用鲛绡裹着的、小小只的人魚幼崽。
“艾爾紮克。”笛捷爾把人魚幼崽的名字告訴他們,然後游走了。即使還是幼崽,艾爾紮克也有控制洋流的特殊能力,會很有用的。
拐走你們船長,就還你們一條人魚幼崽吧~
艾爾紮克一頭藻綠色頭發,一雙海藍色眼睛,魚尾也是藻綠色的。米羅很長時間都覺得艾爾紮克是卡路狄亞和笛捷爾偷着生的,可眼看着它冷冷的氣質越來越像卡妙,米羅不禁對“卡妙是否曾經出軌一條雌性人魚”、“艾爾紮克不會是你兒子吧”這種毫無道理的指控犯了疑心病。直到艾爾紮克飛快地長大他才徹底打消這種顧慮,因為完全不像嘛。
“我幸福極了,即便立刻死也沒有遺憾。”
“呸。”卡妙沒好氣地呸了一聲。用一塊柔軟的黑毛鬥篷為他擦去塵土,又給他一杯用銀杯盛着的熱騰騰、甜蜜蜜的飲料讓他取暖。
“卧槽!米羅!”新上任的船上幹部看得眼都紅了,“信不信我去上了你的小情人!”
米羅看了一眼明顯比以前歡實多了的卡妙,非常中肯地實話實說,“你沒這個本事。”
他是我的。
番外三 切磋
曾經希緒弗斯是以卧底身份上海盜船的。
直到聽到阿斯普洛斯風頭正盛的消息,他就已經認識到自己恐怕是再也沒機會下船了。
那家夥絕不會放任自己與他争大将職位的。
希緒弗斯仿佛看到阿斯普洛斯一身海軍軍服、罩着單肩披風驕傲地站在海軍大将的寶座前,對着排列整齊朝他立正敬禮的海軍士兵們下命令的樣子——他瞬間覺得頭更疼了。
……既來之則安之,古人誠不欺我。開完會的希緒弗斯去廚房找艾爾熙德要吃的來撫慰自己震得直顫的心靈,理所當然被拒絕了。
你居然趕我!居然趕我!我要離家出走!今天吃晚飯之前我不想再看到你!希緒弗斯激動地奪門而出,還順走了一塊點心,“哼!”
艾爾熙德依舊沒有說話。
但是如果希緒弗斯這時候回頭看的話,會發現猩紅蠍號的廚師長、不茍言笑的艾爾熙德在垂眼手上不停的這一刻,唇角上翹。
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注意希緒弗斯的呢?
恐怕是第一次和他組隊海戰防衛的時候。希緒弗斯逆光站在船邊。他肩上背了一張弓,背上卻是兩個箭筒,箭羽很長,光芒從他背後射過來,就像這人肩上豎着雙翼一般。
艾爾熙德揮劍砍翻了敵人的隊長,下意識地看向希緒弗斯雙手,兩只手上都套着熟牛皮的扳指,顯然是個能夠左右開弓的射手。
那是頭一次,艾爾熙德想和他切磋一下。
後來希緒弗斯走上了桅杆邊的瞭望臺,站在更高的地方,取下肩上的大弓,拉弓搭箭,遠遠瞄着斜前方敵方領航船的方向。
桅杆很結實,但瞭望臺并不搭在桅杆上,那裏相對狹窄,而且微微搖晃,但希緒弗斯站得很穩,就像在平地上一樣。
艾爾熙德看着氣勢和平時截然不同的希緒弗斯,發自內心地為他叫好——雖然是在心裏。
開弓沒有回頭箭,何況巨弓、金屬箭。
箭無虛發。
金色的箭矢呼嘯着從希緒弗斯指間激射而出,他蓄勢已久,箭的勁道極強,帶起極為銳利的風,射斷了繩索下了敵方的骷髅旗;第二箭速度更快,敵方猖狂的海盜被一箭穿心,弓弦才彈回原位,發出低微的嗡嗡聲。
不到一眨眼的工夫,第三箭已經穿破空氣,帶着威武的嘯聲直射過去,穿透咽喉!
艾爾熙德真的對希緒弗斯刮目相看了。
……盡管他當天晚上就犯了個傻偷偷上岸,還在次日回船的時候被船長當場抓住。
那兒是哪來着?對了,蒙克利丹。
後來他們又去了蒙克利丹一次。
修羅回到蒙克利丹下了船,在那裏,他和當年與米羅有過一面之緣的迪斯馬斯克認識,并且他們和賣花的阿布羅迪成為了好朋友。
不過眼下,艾爾熙德沉默地把渾身濕透的希緒弗斯放進廚房裏來。在他抱怨着船長一如既往的粗魯行為(先澆他一桶水又把水桶扣到他頭上)和扣掉大半的金幣時給他擦水。
直到晚上,希緒弗斯沒有回船艙。艾爾熙德又鋪了一張小小的羊絨毯,正對着的凳子邊點燃了兩支蠟燭。感覺肅穆而神聖。
希緒弗斯就在廚房睡下了。
“還有什麽比一覺醒來,聞到火腿幹酪三明治的香氣更幸福的呢?”第二天聞着香味起晚了的希緒弗斯有些動容,“烤火腿幹酪三明治配番茄湯,以前從沒有人為我做過這些。”
“這不算什麽,”艾爾熙德實話實說,“每天的三餐我都會給船上的所有人做更複雜的。”
希緒弗斯,“……”艾爾熙德你太能毀氣氛了!
艾爾熙德可能也覺得自己說這話有點不對,閉上了嘴,多給了希緒弗斯一片烤火腿。
希緒弗斯很高興他會做飯,又無比怨念。
——因為艾爾熙德是船上的廚師長啊,他永遠不可能只做飯給希緒弗斯一個人吃。
後來偶爾碰到笛捷爾的時候,他說不定還會蹦出水面、趴在船舷邊朝他們要點好吃的。
艾爾熙德給他準備了火腿菠蘿片三明治,新烤好的小圓面包,還有一盤蜂蜜甜點。
如果手裏有一張弓,希緒弗斯恨不能把巴在窗臺邊上的半人魚射下來,可惜沒有,所以他只能眼睜睜看着笛捷爾伸出他的小賤爪子,賊兮兮地扒走了窗臺上晾着一個蛋糕。
眼看蛋糕掉進海水裏,希緒弗斯一陣牙疼。
“希緒弗斯,收斂一下你的小動作。”猜到希緒弗斯真實身份,艾爾熙德沒有告發而是提醒,“如果你背叛船長,我第一個殺了你。”
艾爾熙德知道他是海軍,卻沒有戳破。
希緒弗斯也确實沒有讓艾爾熙德失望。
海軍亂了,除了猩紅蠍號,他沒有可回去的地方。阿斯普洛斯也沒能當上海軍大将——
希緒弗斯全都明白了,這是賽奇的試煉。
賽奇早已得知希緒弗斯無意擔任海軍大将一職,甚至早在數天前就收到了他的棄權聲明,卻還是放出“希緒弗斯即将成為下一任海軍大将”的消息,目的就是試探阿斯普洛斯。
如果阿斯普洛斯沒有謀殺賽奇、趁亂篡權奪位的打算,那麽下一任海軍大将理應由阿斯普洛斯擔任——畢竟他的确非常優秀。
阿斯普洛斯太急功近利,故意把“冥王”的人也引來,制造出這麽一場亂子,真正的目的是趁機殺了賽奇。但賽奇不可能毫無防備。
很遺憾,他沒能通過測試。
阿斯普洛斯永遠失去了成為海軍大将的資格,他即使不被處死也得把牢底坐穿了。
那麽下一任海軍大将會是——
史昂。
最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人選。
海盜是不可能清剿的,與其危險地在海軍和海盜之間搖擺,不如把掌管海軍的權力交給一個曾經是海盜——至少海盜能夠接受的人。
不會過度打擊任何一個,而是平衡二者。
沒有人比史昂更擅長做這個。
無論如何随着西班牙王的敗北,海軍變得四分五裂。就在希緒弗斯以為自己将一直以海盜的身份活下去,直到忘記自己曾為西班牙王而戰、曾是個海軍大将候選人的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了。
老西班牙王的釋夢大臣。
“那麽,我來幫你實現你未能實現的夢想吧。”幻塔索斯穿着宮裝,溫雯有禮地說。
與之相比艾爾熙德的态度就不那麽友好了。
艾爾熙德的長劍向她砍去,刺破了她的紫色長袍,下面的皮膚被劃出了一道血痕。
“我恭迎您的回歸。”幻塔索斯往後退,她用手指去摸胸前的傷口,縮回來時手指變成了紅色。她毫不在意地撩開長袍,希緒弗斯看到銀色铠甲下合身的紫色衣服,用華麗的銀腰帶束着,還挂着一支白色匕首,像蛇身一樣是卷曲的。衣服上有道劃痕,艾爾熙德的劍正是從那兒刺穿了那漂亮的布料。
直到幻塔索斯坐船逃走(因為她的身份,艾爾熙德沒能把她的命留下,但希緒弗斯知道他很想殺了她),艾爾熙德格外沉默。
希緒弗斯難得一言不發地陪着他。
直到月明星稀,甲板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希緒弗斯還是盯着艾爾熙德。艾爾熙德靠着桅杆,一擡頭正看見懸在中天之上的獵戶座。并列的三顆大星星勾勒出光芒璀璨的“獵戶腰帶”,緩緩地橫陳在如洗的夜空之中。
艾爾熙德原本拿出了煙,捏在手裏看了看,不知想起什麽,又給塞回到兜裏。
“想問什麽就問吧。”艾爾熙德沉聲說。
希緒弗斯當然問了他最想知道的問題。
艾爾熙德回房間,從衣櫃裏取出一個帶有西班牙王室特殊家族紋章的金銀嵌花小匣,在裏面找到一封散發出檀香氣味的長信,信中傾訴了有關艾爾熙德身世的一切真相。
“我真不想承認。”艾爾熙德擦拭他的劍就像家庭主婦擦洗她最喜歡的那套銀餐具。
最讓希緒弗斯驚訝的是,猩紅蠍號的海盜廚師長艾爾熙德居然是西班牙王子帕特裏夏的兒子,而後者對自己這一重身份嗤之以鼻。
“你身上流着王室的血,你本有機會統治一個國家的。”希緒弗斯越說越激動。
“可我只在意這個海上的王國。”艾爾熙德深深看了希緒弗斯一眼,又繼續擦他的劍,“無論它是大還是小,我都要留在這裏統治它。”
……第二天兩人醒來得都非常早。
他烤了一些肉,就着藥草和香料泡的茶一起吃了,然後到希緒弗斯那兒把他叫起來。
希緒弗斯抱住他久久沒有說話。
艾爾熙德也沒有說話,只是拍拍他的背。
太陽出來了。
番外四 劇毒
——你知道嗎?大海的深處有人魚哦~
雅柏菲卡是一條人魚。
一條淺藍色魚鳍魚尾、淺藍色長發、淺藍色眼珠,眼睛下方長着一顆淚痣的、擁有世界上最俊美的相貌的雄性人魚。他有毒。
這個“有毒”是字面意思,而且有劇毒。
雅柏菲卡和其他人魚不同,除了次聲波(人魚交流用,不會用次聲波的人魚=啞巴)以外他沒有特異能力,他的武器就是劇毒。
藏在血液裏、腺體裏的劇毒。
雅柏菲卡到處游,因為劇毒,沒有人魚敢接近他,盡管他俊美無匹。某一天他游近一條漂流在淺海上的小木船。小小的木船因為劃船人的用力而微微晃動,圈圈水波随着船身的晃動漸漸擴散出去。頭頂的海鳥拍着翅膀飛過,羽翅仿佛卷起了風的流動,悶熱的空氣中,終于從礁石群島的那邊吹過了一陣夾雜着海草腥的涼爽海風,這時,寧靜的海面上,浮漂終于猛地往下沉了沉!
“嘩啦”一聲,吃掉魚餌的雅柏菲卡握住魚鈎随着垂釣那人的拽動浮上海面,他看到一雙稀有的紫紅色眼眸,他問,“你是誰?”
“雅柏菲卡。”雅柏菲卡說,只可惜其他的話就聽不懂了。畢竟他們語言不通。
這就是雅柏菲卡和史昂的初遇了。
後來再見面就是過了幾年之後,史昂當上海軍大将,跑到卡路狄亞的船上,“谶諱學。”
卡路狄亞對史昂“暴風雨會把船打沉”的言論嗤之以鼻,比海象員的預測精準數倍的、他的笛捷爾都沒預警暴風雨,史昂說個屁,“能把烏鴉嘴說得這麽超凡脫俗我也是醉了。”
……簡直跟他沒法溝通。
暴風雨果然來臨,不過卡路狄亞的船隊只是擦到一點邊,這樣反倒是笛捷爾臉上有點挂不住。史昂也是不厚道,專挑笛捷爾跟卡路狄亞膩歪的時候破門而入,還特別嘴毒。
一句“老傻冒”讓笛捷爾炸毛了。
卡路狄亞是他的,本來嘛,他想怎麽舔就怎麽舔。突然冒出來的史昂是怎麽回事?還能不能好了?笛捷爾恨不得給他楔甲板縫裏。
“跟他來個魚死網破!”笛捷爾叫道。
史昂相信笛捷爾這條魚必死無疑,但卡路狄亞這張網會不會破就另說了。
……他完全沒往自己身上想。
一小時後雨過天晴。
笛捷爾在一邊嗷嗷,史昂若無其事地坐旁邊吃驢打滾。直到笛捷爾冷靜下來不嚎了,朝史昂的方向嗅嗅,蹭過去委婉地表示自己也想吃驢打滾,史昂才把手裏的甜食分給他。
笛捷爾其實特別好哄,這下皆大歡喜。
“唉,都是人魚你怎麽……”史昂是想起雅柏菲卡了,跟他比笛捷爾怎麽這麽接地氣。
雅柏菲卡是一條人魚,比起笛捷爾,他更像一位在深海之中迷惑人類的海妖王子。
“能讓我見見他嗎?”在知道人魚之間可以無視距離相互交流,拿足夠的驢打滾讨好了笛捷爾以後,史昂小心地提出了自己的請求。
笛捷爾白了他一眼,張了張嘴,史昂沒聽到他出聲,因為人類是聽不到人魚之間彼此交流發出的次聲波的。後來,雅柏菲卡來了。
他吃掉了史昂魚鈎上的魚餌,味道很不錯——然後拽住釣線,拉了幾下。
史昂激動得熱淚盈眶。
那一段時間史昂總愛做點甜豆沙餡的糯米團子,一個一個捏好了扔進海裏,喂人魚。
雅柏菲卡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長時間,就算笛捷爾有斯塔紐瑪石的號令、他并不讨厭史昂,幾天後雅柏菲卡還是游走了——
臨走前給他叼了一條大魚放在岸邊。
這是史昂最後一次看到雅柏菲卡。
人魚的壽命比人類長得太多太多,相互之間沒有交集才是最佳選擇。直到彌留之際,史昂還會想起自己年輕時看到的那條、名叫雅柏菲卡的人魚——即使因為時間間隔太久有些細節記憶已經模糊,卻無法掩蓋其色彩。
米諾斯和雅柏菲卡就是在這之後認識的。
或許說不上“認識”,他們僅在人魚島有過……一面之緣?這麽說或許不确切,畢竟兩人是捕食者與被捕食者的關系,獵手和獵物。
雅柏菲卡從始至終都不知道這個白發男人的名字,當然,他其實也不知道誰叫史昂。
米諾斯是出海遇上海難,漂流到人魚島的。
他原本想生火來求救,可是島上的連綿大雨擾亂了米諾斯的一切計劃。如果三天不上一次油,連最幹燥的機械也會從齒輪間綻放出花朵,潮濕的衣服上生出橙紅色的海藻。
還有被紅色百合覆蓋的動物骨架。
這才是真正的人魚島,盡管連人魚都不喜歡來這裏。只有雅柏菲卡因為自身的劇毒而喜歡待在這裏,所以他看到了米諾斯。
啊……這是個多麽、多麽俊美的男人啊。
米諾斯腳下一滑,摔進了海水裏。
雅柏菲卡忍不住跳下水把他撈起來,卻借着水的浮力,絆住他的魚尾兩人一起栽倒在水中。米諾斯直到最後都以為自己在做夢。
……魚尾……這是一條人魚……
被他按着肩膀沉向海底,米諾斯正想推開他浮出水面,卻見男人的臉越湊越近。水光波動下,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能看出他絕美的輪廓和在笑的嘴角,迎着射入水中的日光,那抹笑容幾乎刺得他張不開眼睛。他的心頓如鼓擂,再用力睜眼時,卻看到那柔潤的嘴唇慢慢張開,吐出一溜細小的氣泡,吹到了他的鼻尖,又飛進了他的心窩。
他……想吻我嗎……
如被迷惑般,米諾斯輕啓薄唇,仰頭迎了上去。他幾乎停了心跳,等着那個吻溫柔地落下。雅柏菲卡笑意更深,他捧住米諾斯的臉真的吻過去,卻不是水色的薄唇,而是低頭向下,在他脖頸跳動的血脈處,狠狠咬下。
為什麽?因為我餓了。
尖銳的疼痛令米諾斯猛醒,他慌忙去擊打雅柏菲卡的後腦,雖有水力阻擋,但仍結結實實落到實處。只不過人類的這點掙紮,對于人魚來說都是徒勞,雅柏菲卡狠狠一錯牙。
米諾斯最後看到噴湧的紅色融合在海水裏。
多麽的……美麗。
番外五 溺殺
我們的時光漫長得像永遠停駐,
無論誰見到我們都會停下腳步,貪婪地凝視我們的臉,沉迷于溫柔的嗓音翩翩起舞;
我親愛的啊,你讓我忘記了別人的臉孔。
善待人魚的人必交好運,
妄想驅使人魚的人也将自取滅亡;
沒見王宮浴火,受人魚青睐的人成了國王……
“扯淡!”卡路狄亞聽了歌詞鄙視道,“人魚哪有什麽國王啊!頂多算人魚部落的酋長!”
海是人魚的國度,充滿藍色的泡沫。
人魚嘛……說到底只是上半身比較像人,也不是人,說到底只能算動物。卡路狄亞覺得大部分土著(野生的)人魚都沒什麽腦子,偶爾長點心聰明點的也只能算“聊勝于無”。
就拿笛捷爾來說吧,直到多年以後他還殘留着人魚本能。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有一股将蚌裏發光的圓珠子摳出來往嘴裏塞的沖動。
不過,這真不是什麽大事。
有了斯塔紐瑪石他也長出了魚尾。現在回憶起來,卡路狄亞都覺得那時候的風景給他一種如夢似幻的美好感受。周圍是波濤洶湧的深藍色海洋,一望無際的海面,看不見島嶼或任何陸地,甚至看不到海鳥或水裏的游魚,只有海風的聲音在耳邊吹拂響徹,那片海洋上的世界,遠離塵世間的喧嚣,顯得無比寂靜,如同抵達了另外一個世界。
回到海裏,笛捷爾也撒了歡。
在海裏游夠了,見多了那些奇形怪狀的海洋生物,偶爾在海邊看到一些正常的山間野獸,感覺特別親切,吃起來都格外有味道。
在海邊度(蜜)假(月)的時候笛捷爾沒有讓卡路狄亞受累,從來都是自己打獵自己做飯。要不是笛捷爾的廚藝實在是糟糕的讓人發指(不顧及他的話半人魚基本生食),卡路狄亞反而覺得這樣的生活還挺好的。
不過在又一次吃了連毛都沒有拔幹淨的半生雞肉後,卡路狄亞實在是受不了了,找笛捷爾要了一只雞,自己去一邊點火烤了吃了。
身邊雖然沒有作料,但野生雞肉(待考)的肉質是一頂一的好,不但嫩而且十分新鮮,光是拔光毛放了血烤一烤就已經很香了。
後來笛捷爾也學會了用淡水在海裏給卡路狄亞煮蝦和魚吃,避免了不必要的食物浪費。
海洋是人魚的家和天堂,他們偶爾會看到人魚在海流中靈動地舞蹈。卡路狄亞始終覺得笛捷爾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半)人魚——
他的眼眸像紫水晶一樣透亮。
于是每次卡路狄亞這麽說,笛捷爾都會很開心。他會讓海水結冰,開出藍紫色的花朵。
海中無歲月,再上岸時代都變了。
當他們再回到岸上,海盜已經淡出了歷史的舞臺。于是再也見不到從前那些朋友兄弟的兩人并肩在小道上行走,品嘗了當地特色的美食和美酒,傍晚再躺在海邊的沙灘上看日落——這本來會是一場非常惬意的假期,只是這個世上除了笛捷爾再沒有和卡路狄亞同一時代的人了,他有種說不出的孤獨感。
“有我在呢。”笛捷爾握住了卡路狄亞的手。沒人比他更懂卡路狄亞的感覺,因為他自己也是這麽過來的,卡路狄亞緊緊回握住他。
每個時代都不乏人魚崇拜者,只不過科學和戰争洗滌了舊的信仰力。卡路狄亞和笛捷爾悄悄給自己準備了合法的身份,并且留下了“人間”的代理人——他們會幫忙掩飾的。
樂音悠揚,流轉成圓舞曲的旋律。
今晚的化妝舞會,是由船王家族的新貴主辦的。人們優雅地挽着手,開始圍成圓圈跳舞,只是無論人、衣服還是舞都改變了。
“改得面目全非。”卡路狄亞悄悄地說。
貴婦人們穿着綴滿珠玉、鑲滾着毛皮的豪華服飾。頭上戴着蓬松如雲的鴕毛羽飾,全身珠光寶氣。而那些貴族們的裝扮也不輸給她們,衣服上滿綴寶石、頭發上撒着金粉。都已經是了,竟然還披着象征財富的皮草披肩,熙熙攘攘地擠滿了整個大廳。
卡路狄亞嫌棄地掃了那幫男的們一眼,他怎麽就看不慣男的化妝還穿高跟鞋緊身褲。
這審美也是服了。
笛捷爾戴着假面具,正在喧嘩的人群中游目四顧,尋找着卡路狄亞的身影。這時可以聽到面海的陽臺那裏,傳來燃放煙火的聲音。
暗示着奢靡浪費的飨宴即将開始了。
有個人穿着軍服,雪白立領,金色雙排扣,黑色西裝褲,他穿完套上白手套。卡路狄亞在他身上看到了卡妙的影子,可是他心裏清楚,無論走到多遠,他的母親、他的弟弟與他弟弟的那個愛人都再也無法見到了。
“謝謝。”像卡路狄亞這樣年輕英俊的男人永遠不乏愛慕者,尤其是他滿臉憂郁的時候。年輕的女人們竊竊私語,名媛淑女叫侍者給他送來了多米尼加的煙,煙草用路易十三白蘭地浸泡過,超級美味,香味很贊。
笛捷爾沒有打擾卡路狄亞懷念舊時光。
斯塔紐瑪石是有限制的,他們每次都不會在同一片陸地停留太長時間,而且過一定時間就必須回到海水裏。盡管如此,卡路狄亞依然由衷感激這份笛捷爾帶給他的禮物。
當被卡路狄亞的相貌激起愛慕之心的淑女四顧尋找他的時候,已經太遲了。她急匆匆在視線範圍內尋找了一圈,發現沒看到人。
不由問道,“那個人去哪裏了?”
“你在問誰?”她的女伴疑惑地出聲。
“是那位英俊的紳士……”淑女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她突然不再記得那個人的相貌了。
卡路狄亞和笛捷爾變回人魚回到海裏,開始了他們蜜月之旅的下一站。毛乎乎,軟綿綿的小海獺拿着貝殼東敲敲,西敲敲,可愛得讓人恨不得把它抱在懷裏親上兩口。
笛捷爾這麽覺得,也這麽做了。
“喂!別吃這個!多破壞氣氛啊你這笨蛋!”卡路狄亞在他咬下去之前制止他,放渾然不知自己差點成為半人魚口中餐的小海獺走。
為了補償臨時換食物的笛捷爾,卡路狄亞抱着他在海水中翻滾。人魚喜不喜歡愛的運動卡路狄亞不知道,不過只要這條名叫“笛捷爾”的半人魚喜歡就夠了。人魚的身體極為柔韌有力,在海裏海流就是他們的床被。
有了鱗膜那種方便的東西,卡路狄亞和笛捷爾好好過了一段席(沒)天(羞)幕(沒)地(臊)的日子。兩條交纏在一起的人魚看起來親密無間,他們的魚尾絞在一起,一邊跟随着海流舞蹈一邊做最喜愛的事。
人魚幼崽艾爾紮克難以理解的小劇場
艾爾紮克:叔叔叔叔,為什麽他們的尾巴要纏在一起?
卡薩(微笑):因為他們在趕路,纏在一起不但能減少阻力還能防止游太快撞傷自己。
艾爾紮克:船長在舔笛捷爾哥哥。
卡薩(保持微笑):他在安撫半人魚。
艾爾紮克(好奇):為什麽腹部要互相摩擦?而且笛捷爾哥哥發出奇怪的聲音。
卡薩(笑容有點崩):因為摩擦可以生熱。
艾爾紮克(指着某處自動打格子的部位):為什麽船長要把那個插……
還沒有問完,已經被卡薩一把按住眼睛拐走。【卡薩:身為一個水魔,我是心塞的】
小劇場end
直到好幾天以後他倆才碰見別的人魚。
波塞頓是條非常強健的雄性人魚,這片海域是他的領地。他的上半身俊美無匹,魚尾是漂亮的黑色,展開的魚鳍比他倆寬廣多了。
有危機感,卡路狄亞戒備地盯着他。
“波塞頓是罕見的長鳍種,”實話說,面前的雄性人魚比他見過的任何一條人魚都有人魚的氣質,也更有男人味。笛捷爾指着波塞頓激動地說,“你看他眼角和額頭上的鱗紋!”
卡路狄亞卻嗤之以鼻,“看屁啊!老魚人!”
“我要那塊石頭。”波塞頓斜吔了卡路狄亞一眼,表示對他的斯塔紐瑪石很感興趣。擁有那麽大一片的海域,衆所周知海裏的珍寶可是數不勝數的,就這樣還對人魚之王的位置這麽執着(其實只是想得到它的力量),只想要更多,再多,最高的位置也不能滿足。
可惜他的能力不如笛捷爾那麽有用。
而且,笛捷爾可是個相當——漂亮的小家夥。
于是波塞頓随着海流游到他們跟前,跳了一支求偶的舞蹈。這下卡路狄亞臉色不太好,笛捷爾直接怒氣沖沖快要憋大招了。
搶(追求自己)伴侶的行為是不可饒恕的!
好家夥,笛捷爾壓根沒往自己身上想。
“波塞頓?他還在後面跟着呢,我簡直不知道他跟來幹什麽,動不動就擋路。”二人世界被莫名其妙的男人魚打擾,卡路狄亞抱怨道。
一只巨大尾鳍的黑色雄性人魚正在他們不遠處驕傲地游來游去,正是波塞頓本尊。
“他這是在做什麽?難道人魚在海裏也是需要遛的嗎?”卡路狄亞一頭霧水喃喃說道。
“……”笛捷爾雖然知道,但是他選擇了沉默,他覺得,至少現在,卡路狄亞是屬于他的。
而前面一直在游動的波塞頓真是又沮喪又郁悶,這麽濃郁的顏色,這麽健美的身姿,難道笛捷爾一點都沒被吸引嗎?他怎麽能忍到這個時候都沒什麽表示?還是說他在害羞?沒聽說半人魚是這麽會害羞的品種呀……
盡管看出卡路狄亞和笛捷爾關系很好,但波塞頓不會弄錯斯塔紐瑪石的真正所有者。卡路狄亞充其量只是“持有者”而已,被人魚聖物承認的是笛捷爾。卡路狄亞不是真正的人魚,所以波塞頓壓根沒覺得他倆是伴侶。
人魚怎麽會和短壽的人類在一起呢?
笛捷爾從不會想這個問題,愛就夠了。
這讓他想起了那個以他兒時好友自居的、奇怪的、白頭發的雄性人類。盡管當時尤尼提眉宇間透出一股陰郁,卻絲毫不減魅力,反而更像活在笛捷爾記憶裏的中世紀貴族。
但是他的執着打動不了笛捷爾,畢竟他們是完全不同的生物啊。笛捷爾在意的人類只有卡路狄亞,從始至終都只有卡路狄亞。
尤尼提耗盡了自己的青春,垂垂老去。
“給我一個吻吧。”一個期待了四十年的吻。
臨終之前尤尼提掙紮着祈求。
吻只能給自己的伴侶,笛捷爾拒絕了他。
“等等,笛捷爾。”看着笛捷爾轉身離去的身影突然開了口,尤尼提問道,“能給我……最後唱一支歌麽?”
“歌?”表情有些奇怪,笛捷爾說,“對不起,有了伴侶之後,人魚的歌聲只能唱給伴侶聽。”盡管清楚,沒有下次再見了。
“是麽。”尤尼提表情有些讪讪,“那……好吧。”
“再見。”永別。再向尤尼提告別,笛捷爾淡淡地想,他不想給尤尼提唱歌,若非滿懷愛意地高歌一曲,那絕對會是一首死亡之音。
人魚就是那麽任性的生物。
出了人類聚居區,就是綿長的海岸線。深夜的大海看起來和白晝大不不同,那麽悠遠、寧靜,黑漆漆的沒有盡頭,吸引着人投向她的懷抱。在海邊,卡路狄亞在等着笛捷爾。
“啧,真慢。”像那天一樣,兩人沿海岸線散步。沒能反射月光的沙灘也是黑的,他們一起走下沙灘,站在海邊看一片漆黑的大海。
兩個人類消失了,海裏多了兩條人魚暢游。
卡路狄亞和笛捷爾在一起,一點一滴地看遍奇妙的海洋世界。他們再一次回到岸邊卻是千裏迢迢捧起死海裹着鹽花的石頭。
細小的冰晶在他們視線中緩緩地舞動,又很快輕輕地消失,偶爾有幾粒小冰屑粘在兩人的發絲和睫毛上,閃爍着微弱的水光。
死海邊,兩人一起看着那紛紛細細的柔白,在陰沉沉的天空下,随着風勢慢慢飄灑。
卡路狄亞扭頭看他,笛捷爾伸手去接那空中的小冰屑,冰屑細小如塵,顏色潔白,在他手中微微彈跳起來,很有些俏皮的意思。
笛捷爾獻寶似的攤開手掌給卡路狄亞看,對他微微一笑,“這是小冰雹,”看卡路狄亞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的手掌,忍不住又笑了,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我已經能控制天氣了。”小範圍的天氣變化遠比大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