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在溫淮看來,邊澤既已有了師尊的囑咐叫他不要插手擎蒼的事，可他非但沒有遵守便罷，還把他給拉下水了！
這不是詭計多端是什麽！
雖然溫淮對擎蒼确實是有怒氣，想揍他。
但是此時此刻,溫淮只覺自己怕是更想揍邊澤一頓,也再說不出什麽為師尊出氣的話了。
百裏衍望向面前安安靜靜立在院前看似不敢挪動的二人。
師兄弟兩誰都沒有開口的意思,溫淮是實在被邊澤的操作給震驚住了，原來他不是去當打手的、而是去給人當墊背的。
至于邊澤，眼下他哪裏顧得上解釋,只全心全意運轉功法将體內的魔氣壓下，務必要将它們盡數收斂好。
百裏衍視線掃過溫淮,最終凝視邊澤,眸光幽邃似有深意。
本就一門心思的注意着師尊的舉動，見狀邊澤一滞,垂落身側的兩指撚着袖擺搓搓,滿以為師尊發現了異狀……
是了，他怎麽瞞得住師尊。
思及此,邊澤既是愉悅又是懊惱,愉悅這樣的師尊是他的，懊惱則是……被發現了，師尊許是會生氣,邊澤禁不住繃緊面皮,臉上的悔改變成了忏悔,樣子說不出來的弱勢可憐。
邊澤的脾性慣愛裝模作樣、百裏衍又怎會不知,他眸色沉沉,目光定格在邊澤身上,直把人看得心虛不已。
他早該想到的。
天道讓邊澤融合記憶還讓他隐約窺見暗陵大陸的事,無非是有關正魔兩道的平衡。
如今魔族式微已久，但凡與正道對上無不是退避三舍、連正面相對的底氣也無。
長此以往，對整個大陸的發展都未必是好事。
就拿現在五大宗門之争就可以看出……
外憂沒有，內患不斷。
天道的考量便是，倘若外憂興起，內患自然而然便會消下去。
不得不說，天道在正魔兩道的平衡一事上是下了功夫的，這片大陸是祂的孩子，天道不會看着它就此失衡。
惟有按照原劇情的發展才能将平衡的局面建立起來，至于劇情最終的節點是正道勝了魔道，那也是應運而生的結果。
天道要的是一個循環，而非是像現在這樣陷入僵局的局面，原劇情中邊澤雖敗，魔族卻會在又一次茍延殘喘中誕生新的魔尊，這般循環往複……
正道亦是如此。
顧琏易雖勝、此後更是破碎此界虛空一舉飛升，然而正道又會陷入群龍無首的內鬥中，同眼下的時局相類。
·
“那又如何。”
在得知了天道的打算後，百裏衍挑眉輕嗤，在被帶到彌天大陸前，他已做了數千年的魔尊，若非當初是他膩了那樣的日子、也不會在即将統一修真界和魔界時決定破碎虛空飛升。
所以……什麽憐憫之心、顧全大局于百裏衍這都是空話。
他從來只在意自己在意的，旁的連一個眼神都不會給予，就像當時知道天道想讓他當‘百裏衍’、他并未走既定的劇情線一樣，百裏衍不屑于去關注其他。
故而天道要做的統統都與百裏衍無關。
似乎是對他的心性有所了解，畢竟是将他從另一片大陸親手帶過來的，天道也便收回了同他溝通的神念，單方面切斷了聯系。
直至今日，百裏衍看着他的小徒弟，心中仍是認為，天道不會就此了事。
事關整個彌天大陸，百裏衍這般認為也無可厚非。
只是對天道今後的打算卻不能捉摸，天道是這片大陸的意識，更是能與暗陵大陸聯系的存在，即便強大如百裏衍，也同樣不能與之作對太甚。
不按照劇情既定路線來走，已是天道最大程度的寬容，而百裏衍還要保下他的幾個徒弟，乃至玄清宗，在不影響天道将局勢拉回正軌的前提下……可能也沒那麽容易。
“師尊有心事。”從最初的慌亂過後，邊澤平靜下來便迅速察覺到了百裏衍眸光中的異樣，只消一個眼神，他就能窺見內裏的深層情緒。
百裏衍瞥他，對邊澤的敏銳已然習慣。
溫淮一頓，後知後覺看出什麽，果斷認錯，“師尊，弟子知道錯了。”
他只當百裏衍是因為他們倆方才擅自出去的事神情有異，并未想到其他，邊澤卻深深皺起了眉，不止這樣……
百裏衍并沒有要将天道意識的事透露的意思，而是盯着二人，“既然知錯，便自去領罰。”
溫淮心中微微松了口氣，師尊未太過生氣便好，待回宗後去執事堂領個罰也就是了，反正他皮糙肉厚……不過在此之前，把邊澤打一頓仍在溫淮的計劃中。
而一旁聞見師尊提起‘領罰’二字，面色倏然變得怪異起來，也沒心思再想師尊有何心事，邊澤此刻耳根驀地蔓起一層緋色，直往臉上延伸。
他想起了，上一次師尊罰他……
那根戒尺還被他保管得好好的，甚至被他納入了丹田中與他的本命法器一同存放。
邊澤難得生出點羞恥心，挑起眼看了看師尊。
稍後，他再把戒尺交給師尊，邊澤想。
既然要罰，還需得師尊親自來……
***
百裏衍見二人知錯，說完懲罰也便離開了。
然在他離開後，溫淮卻留在原地沒走，他臉上的柔和表情驟然變得兇狠起來。
“好啊，”溫淮眯了眯眼，眼神危險地盯視邊澤，呲了呲牙露出蔑笑，“三師弟……你可真是我的好師弟。”
邊澤一頓，對他微微笑了笑，用着安撫性的口吻道：“二師兄稍安勿躁……不過是一頓罰罷了。”
左右屆時他也是樂在其中，想到此處，邊澤語氣愈加緩和，“二師兄難道不覺擎蒼此人實在可惡非常嗎，師尊不欲同他計較，我們這些做弟子的，自是得為師尊出氣。”
話雖如此，邊澤卻知當初師尊不讓他插手此事，實則心中已然想好了要如何整治擎蒼，自然無需他動手。
可其他人對此一無所知，師尊的另一面，只有他知曉……
今日若不是擎蒼口出狂言，邊澤興許會再忍一忍。
忍到師尊出手。
聽到他的解釋，溫淮頓了幾秒，特別是在最後一句話入耳，心底的那點怒氣瞬間便散了。
“罷了，”溫淮撇撇嘴，“擎蒼确實可恨。”
甚至于在将人親手揍得半死不活後，溫淮到現在還是覺得不怎麽解氣的。
太便宜擎蒼了……
最重要的是，擎蒼被打完還不知曉是誰動的手。
溫淮擰起眉，但暴露身份又會給玄清宗帶來數不盡的麻煩，會給師尊增添煩憂。
想到這，溫淮稍稍壓下了那點情緒。
而邊澤在聽他說完便彎了眼，對溫淮這話不置可否。
·
師兄弟二人‘和解’完就各自回了院落。
另一邊，天劍門已是亂了套。
被打得真真是找不着北的擎蒼在一陣昏迷過後，憑着強大的意志力醒來，當即就被身上各處傳來的劇痛給弄懵了。
可以說在自有意識起，修煉到築基之後、擎蒼的身體就如重塑過般，又被各種天材地寶淬煉，至金丹以後便沒有再感到疼痛，只因他的身體輕易不會被傷到。
眼下身體上不斷侵.襲的痛.楚是擎蒼數百年來都未曾感受過了的，愈加難忍，額角青筋凸凸直跳，整個人狼狽萬分的趴倒在地的姿态同樣恥辱到了極點！
等擎蒼緩過勁來服用了幾枚修複身體的丹藥、身上的疼痛緩緩散去後才開始思索之前為何他什麽都沒有感覺到。
是誰襲擊了他，還叫他毫無還手之力……
幾乎不用多想，擎蒼就将矛頭指向了玄清宗，只不過這次除了暴怒以外，他又更加清晰的認識到，剛剛輕易被人封住靈力打成這樣，甚至若是對方沒有留手的話……殺了他也不無可能。
想清楚後，擎蒼立時出了一身的冷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同時一股無力感蔓延至了心頭。
這是對絕對實力的無力，在這樣的實力下，他根本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百裏衍透過識海中那團飄蕩在他眼前的光影看着此刻頹唐無力的擎蒼，神色頗有些漫不經心，随即便見他兩指微撚，就在他準備捏向那團光影時，他的手倏地頓住。
若現在直接殺了擎蒼滅口，一切的後續都會正如他最開始思索的那般。
天劍門會把這筆賬算在玄清宗頭上，一宗之主被害，少不得要鬥得個不死不休。
屆時彌天大陸正道內患勢必加劇，到那時……天道或許會做出什麽百裏衍更加不能預料的事。
百裏衍緩緩退出識海，不過剛睜開眸子，他就看到了房中出現的魔氣。
在動用魔力教訓擎蒼之後，邊澤是愈發肆無忌憚了。
百裏衍掀起眼皮看着從濃濃一層黑色霧氣中走出的身形，眼中情緒意味不明，繼而只見他慢條斯理從榻上起身，“你來做什麽。”
淺淡的嗓音入耳，邊澤聽得耳尖都酥了，想到自己此來，更是将臉都憋得有些發紅。
向來肆無忌憚的人，只有在面對心上之人時才會顯露羞于啓齒的一面。
邊澤擡起眉眼，鼻尖仿似嗅到了一絲清冽的味道，他看到了師尊起身，旋即飛快從丹田中取出一樣東西。
百裏衍低眸，看到了一把熟悉的戒尺，他挑眉。
邊澤滾了滾喉結，聲音不知何時變得喑啞起來。
“師尊……弟子來領罰。”
說着，他将手中戒尺雙手奉上，眼底的興奮勁說不出的瘋狂，暗紅色魔紋時隐時現，透着股子魔性。
本是高傲張揚目空一切的魔，此刻又一次低下了他的頭顱。
房間中只剩輕輕淺淺的呼吸，還有一聲軟語響起，“師尊打我吧……”
